蘇郁岐一馬疾馳,很快便離開了這個街巷,越往前,離嵐江上游愈近,因為地勢關係,積水反倒淺了,百姓也多了起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蘇郁岐又在城中找了幾個可以煎藥的商家,將任務分派下去。
天近傍晚,雨已經完全停了,蘇郁岐走訪完,正穿過一個無人的巷子,身下的馬忽然一聲長嘶,揚起前蹄,幾乎要直立起來,蘇郁岐反應極快,及時夾住馬腹,拉住馬韁,才沒有被甩出去。
無端受驚的馬原地轉了好幾圈,前蹄忽然就跪倒下去,蘇郁岐身形急轉,從馬背上騰空而起,騰起的那一剎那,周身凝起了一圈真氣,以防備暗器侵襲,袖子裏一柄短匕無聲無息地滑到手心裏,同時厲喝一聲:「什麼人?縮頭烏龜似的跟了這一路,也不嫌憋屈!」
蘇郁岐其實早就察覺到背後有人尾隨,只是沒有打草驚蛇。方才在巷子裏多兜了些時候,也不過是想看看暗處那功力極深厚隱藏了氣息的人究竟想幹什麼。
那人的耐性竟是超出一般的好,跟着繞了這大半日,都沒有泄出半點氣息。蘇郁岐故意繞到這沒有人跡的巷子裏來,那人這才露出了氣息,以繡花針打中了馬腿。
那兩枚繡花針來得無聲無息,饒是蘇郁岐耳力出眾,也只是聽見細微的破空之聲,但阻攔已經來不及。
隨着蘇郁岐的一聲厲喝,就只見巷子一側的屋頂上飛出一人,黑衣蒙面,看身形極瘦小,手中卻握了一把極長的金色軟鞭。暗色的黃昏里,那條鞭子像是一道金光在空中划過,直奔向蘇郁岐。
蘇郁岐雖然只有一隻短匕,與這長鞭比起來實在是相差懸殊,但卻沒有閃避,身形在空中疾掠而過,迎上軟鞭。看似來勢洶洶的軟鞭,卻被蘇郁岐輕而易舉地以匕首纏繞住了鞭梢,一拉一扯,強迫那人停住進攻。
蘇郁岐是戰場上殺伐過的,力量上本就優於尋常人,加上加持了內力,黑衣人雖奮力想要將金鞭抽回去,用了全身的力氣卻也未能抽動半分。
「躲躲閃閃,還蒙着面不敢見人,你到底是什麼人?」蘇郁岐冷若冰霜般的聲音讓人顫慄。
「想要你命的人!」對面一開口,竟是個女子的聲音。
「卻原來是個小女子。要我命的人也分個三六九等,有政敵,有仇人,也有外族,倒不知你是哪一種?」
「我是哪一種無所謂,反正是要你的命,又管什麼哪一種。」
蘇郁岐冷冷一笑:「你說的也倒是。不過,我蘇郁岐活到今天,要別人的命豈止千萬,能要我命的人,卻還沒有出現過!你若是不怕死,就來吧。」
匕首一松,金鞭恢復自由,蘇郁岐卻沒有等黑衣女子收回金鞭出招,便已經欺身而上,手上的匕首直逼黑衣女子的咽喉。
金鞭是長兵刃,匕首是短兵刃,長短交戰,匕首占不到好處,唯近身才能佔到好處,在蘇郁岐的概念里,有生死輸贏,卻沒有江湖那些虛言假套,因此一開始便要佔儘先機。
近身纏鬥,金鞭絲毫派不上用場,蘇郁岐招招凌厲,一霎間殺得那女子只有躲避的份。但那女子也是武功極高的,起初的凌亂很快便穩定下來,企圖避開匕首的步步緊逼,給金鞭以施展的空間,但蘇郁岐又豈會給她這樣的機會,手中的匕首快得形成一片虛影,罩住那黑衣女子的面門。
女人最為看重的,容貌算是其一。蘇郁岐招招對着人家的面門,其實略嫌無恥。明知無恥卻還繼續無恥,這其實一直算是蘇郁岐的行事作風。雖然人生還是應該看重過程,但有些事,結果遠比過程重要。
黑衣女子一邊想盡辦法護着自己的容貌,一邊又要對抗蘇郁岐凌厲的攻勢,很快便又捉襟見肘,落於下風。
蘇郁岐不禁冷笑:「就你這點功夫,還想要本王的命?送命還差不多!」忽然身形猛地一拔,匕首不再對着黑衣女子的面門,卻是凌空一腳,猛踢在女子的心口之上。
黑衣女子躲避不開,中了這極重的一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蘇郁岐身形急轉,落在她面前,匕首橫在了她的頸間,冷冷一笑,「是我親手摘下你的蒙面巾,還是你自己來?」
黑衣女子撇開臉,道:「敗在你的手上,我認栽,要殺要剮隨你,你何苦要這樣羞辱於我?蘇郁岐,人人都道你是魔頭,你果然是個魔頭!」
「你既然知道我是個魔頭,就該曉得來刺殺我的後果。」
蘇郁岐手中的匕首輕輕一翻,挑開了女子臉上的面巾。挑開之後,卻是一訝:「尹成念?」
「是我。落在你手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你給個痛快吧。」
蘇郁岐淡淡一嘲:「你們江湖中人,是不是都愛這麼輕生?」
「哼,死有什麼好怕的?你以為誰都像你們這些做官的,貪生怕死?」
蘇郁岐的表情卻驀地黯然,語氣也驀然沉黯:「那是因為,你們沒有在死人堆里趟過來過。」語氣到這裏又驀然加重:「眼下災情如火,你卻只顧着自己那點兒女情長,還跟我說什麼不怕死!真真是個糊塗鬼!玄臨真是白對你好了!」
蘇郁岐的話如當頭棒喝,令尹成念猛然醒悟,但也只是醒悟了一半,另一半尚在迷惑之中:「我一個小女子,自然不像你們男人那樣,心裏裝得下江山天下。我的心裏眼裏,不過一個主子罷了。可能我做的事不合時宜,但我依然不認為我做錯了。蘇郁岐,反正我已經落在你的手上,你要殺便殺吧,我絕無怨言。」
蘇郁岐道:「江州城死的人已經夠多的了。我不想再添殺孽。玄臨去做一件極危險的事,身上又有傷,正是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尹成念,你趕緊去找他吧。」
蘇郁岐說完,將匕首收入袖中,轉身離去的時候,眸子裏隱隱一點無奈黯然。
尹成念聽聞皿曄危險,急得扭頭就去,但方奔出去兩步,就生生頓住,轉回頭來,望着蘇郁岐的背影,道:「你就這樣放我去見他,就不怕我搶了他?」
蘇郁岐頭也沒有回,腳步不停,只淡聲道:「你若是能將他搶走,我留他在身邊又有什麼意思?」
尹成念吼道:「蘇郁岐,我絕不會讓你留他在身邊的,他是我們山宗的少主,絕不可以和一個男人苟且一生的!」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蘇郁岐話語輕飄飄的,人已經消失在巷子尾。
沒有了馬,蘇郁岐只能用一雙腳趕路。此處離諸人初到江州的落腳地不遠,想來那些州縣官員還在那裏候着,自己騎來的馬也還在那裏,蘇郁岐朝那個方向走去。
天漸漸黑了下來,一彎弦月東升,看樣子,天是徹底放晴了。蘇郁岐終於有三分心放下了。
再往下,便是等待洪水退去,任務重心轉移到防疫病、放糧賑災、修築堤壩上來。
當然,還要查一查江州知州田焚,以及眼下皿曄去查的那件極重要的事情。
道路泥濘,不甚好走,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看見隱隱火光成片,料是到了昨日的落腳地,蘇郁岐加緊了腳步。
離着尚有幾十丈,就聽着前面人仰馬翻的動靜,依稀聽見是在喊「岐王爺」,再近一些,便聽見說話聲,「這麼大的水,這要上哪裏去找人?」
「王爺到底還是年輕,血氣方剛的,那般魯莽就下水,唉,就沒有考慮過後果嗎?」
「唉,別牢騷了,趕緊找吧,找不到王爺,你我的烏紗都不保呀。」
「唉,洪水這麼猛,找也是白找呀。罷,盡人事,聽天命吧。」
眾人一句一嘆,一嘆又一嘆,蘇郁岐一步一步走到他們身後,冷不丁地出聲:「大家在商討什麼呀這麼起勁?」
蘇郁岐故作不知,實是給大家留個台階,但大家還是被嚇了一跳,回頭見是蘇郁岐,驚嚇化成驚喜,齊齊拜倒:「見過岐王爺,岐王爺安好歸來,真是萬幸。」
「是啊,真是萬幸。辛苦各位了,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吧,明日還有很重的任務。」蘇郁岐虛抬了抬手,示意在場眾位都起身。
眾人都站起身來,客套道:「哪裏哪裏,我們不辛苦。王爺親自下水救人,才是最辛苦的。」
「客套的話就不要多說了,大家趕緊找地方休息去,明日一早還在這裏集合。」蘇郁岐淡淡吩咐了幾句,「哦,對了,大家借宿的時候,記得不要壞了規矩,有主人的,不要給人家造成騷擾,吃住該給銀子給銀子。沒有主人的,不要給人家家中造成破壞,以後還要補償人家。」
「是,謹遵王爺吩咐。」
眾人心裏不免驚嘆,這個昨夜看似魯莽的小王爺,今日卻又這般周到仔細,讓人很難相信這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但自古有許多少年天才,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天才活在當下。何況這個少年早在幾年前在戰場上就已經一鳴驚人,現如今不管再有多驚人,也就見驚不驚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3.93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