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唐遠贏了。
皇帝讓唐遠帶兵二十萬,出征討伐陳國。
沈無崖送他,兩人一路無聲。
最後一段路了,沈無崖總算開口:「阿遠,你的武功……」和十七真像。
他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沈無崖以為他是疑惑為何自己會武功,便吞吞吐吐地掩飾:「抱歉沈叔叔,我沒有將我會武功的事情告訴您。」
沈無崖知道唐遠這孩子有事情瞞着他,既然唐遠不說,那麼他也不好多問,只是嘆了口氣,說道:「好了,且不說這個了。老夫知道,看似你是想為國效忠,實際上,是想為十七報仇。老夫不阻止你,但是切記,萬事小心。」
唐遠聞言,感激地看着沈無崖,拱手道謝,邁步離去。
四、
唐遠從不親自作戰,而是利用自己從前學的兵家陣法對付陳國。
陳國主帥倍感壓力,他連敵方主帥——一介書生都鬥不過,還有何臉面面對將士?故此,想盡一切辦法誘唐遠出來。
唐遠知他心思,自然不出。
但是這一天,他卻再忍不住了。
「閉嘴!不准再說了!」唐遠推翻了桌子,嘶吼着,自三個月前唐遠帶兵戰陳國,將士們從未見他這般模樣。
是因為沈十七沈小姐嗎?
陳國散播謠言,沈十七女扮男裝偷偷從軍,跟着許多男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云云,而唐遠派人去查散播謠言之人,果然是陳國主帥!
當天晚上,唐遠收下了陳國主帥發來的戰帖——明日一早,兩軍主帥正面交鋒。
「簪兒,你快出來。」唐遠遣退了所有將士,喚了簪兒。
青玉木簪散發出薄霧,霧中現了個影子,接着簪兒伸着懶腰走了來:「幹嘛啊書呆子?我正睡得香呢!」說着又打了個呵欠。
「我想要殺了陳國主帥。」唐遠用沉重的聲音說道。
簪兒愣了許久。
「陳,陳國主帥?」簪兒頓時沒了睡意,瞪眼不可思議地看着唐遠。
要知道陳國的主帥武功可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簪兒自己都不能確定能不能打得過他,現在倒好,這書呆子「獅子大開口」要讓她幫他殺了陳國的主帥?
「簪兒,你會幫我的對嗎?」唐遠問。
「我不會。」簪兒可不想死,她一口拒絕,偏過頭去。
唐遠緊握着拳,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簪兒,我已經收下了戰帖,若不戰,我便只能按着戰書上說的——不戰則自殺。」
「你瘋了!?」簪兒轉回頭,瞪大雙瞳,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唐遠自嘲地笑了笑:「對啊,我是瘋了。但是簪兒,你知我為誰瘋嗎?」
簪兒垂眸不語,良久,她道:「我會盡力的。」
次日早,唐遠騎着馬,握着沈十七的佩劍上了戰場。沈十七的佩劍做的很精緻,劍柄上的紋路其實就是唐遠親自為她描摹然後拿去打造的。
唐遠的身前背後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微風起,沙塵飛。
「渝國的小白臉兒!你也就二十來歲吧?知道老夫多少歲了嗎?三十五!老夫有經驗有能力,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娃娃還是趁早滾回你的渝國朝堂吧!哈哈哈!」陳國主帥將大刀扛在肩上,嘲諷大笑。
「嘖嘖,我記得三年前,陳國主帥也就三十來歲吧?也是百戰百勝吧?」唐遠反嘲冷笑,「結果呢?還不是被一個未及二十的女子殺死了?」
這話卻是讓陳國主帥怒了。唐遠說得沒有錯,三年前的陳國主帥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潛入大營,然後被殺了,提到陳國的恥辱,這陳國的主帥二話不說便揮舞着大刀朝唐遠砍來。
唐遠輕握佩劍的手忽然有了力度,策馬飛奔,騰身躍起。
輕如飛燕,力若蛟龍……
周圍的細沙被一陣陣狂風吹得揚起,天地仿佛失了色,只剩下唐遠和陳國主帥在沙場上馳騁飛奔的身影。
「喝啊——」唐遠懷中的青玉木簪忽然發出一道青光,手中佩劍頓時一分為十七,在半空中旋轉着,當十七把劍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後,捲起地上的沙塵,將唐遠和陳國主帥包圍在其中,最後,從各個方向刺向陳國主帥。
血濺八方,一招致命!
「這,這不是三年前沈十七殺我們主帥的絕招嗎!?」陳國將士們皆大驚失色,陳國的旗倒下了,士兵們慌作一團,都趕着往後跑,而這時,渝國副將也下令讓渝國將士們發起進攻。
五、
渝國大敗陳國,主帥唐遠卻被皇帝押入大牢。
「你的簪子是怎麼回事?」皇帝親自來審問他,背後還跟着眾多大臣將軍,「另外,具朕所知,你所使出的十七劍是沈家女子才會的絕招,為何你也會?」
唐遠不出聲,心思早已飄向遠方。
「書呆子!我告訴你哦,這個十七劍是我沈家傳女不傳男的絕招,我使給你看,嘿嘿!」沈十七飛舞的身影倒映在唐遠瞳孔中,輕巧卻深沉,典雅卻鏗鏘。
「陛下,那簪子一定是妖物!」王將軍因為兒子敗給了唐遠,心中自然非常不安逸唐遠,於是拱手說道。
「陛下,阿遠身上不會有妖物。」沈無崖當然不願意唐遠被冤枉,於是也拱手說道。
「朕要他自己說!」皇帝拂袖,連正臉都沒有看身後的兩位將軍,而是對着角落裏蜷曲着的唐遠怒道。
人啊,就是這麼排斥妖。
唐遠還是不語。
簪兒,你究竟是誰……
他閉了眼,在心中默念着。
王將軍看了一眼唐遠,又想了想自己的兒子,冷哼一聲,提議道:「陛下,這種木簪子使勁一摔便碎了,我們大可以試試。若是簪子碎了,那麼他唐遠便是渝國大功臣,若是簪子未碎,那麼他便是與妖勾結的敗類!」
皇帝覺得這話在理,讓人開了牢門,打算從唐遠懷中搶來簪子。
唐遠將簪子護在懷中,使勁兒搖着頭,直道:「不可以,不可以的……」
「一群廢物!」王將軍衝進牢房,推倒唐遠,一手拉開他的手,一手從唐遠懷中奪過木簪。唐遠紅了眼,瘋也似的沖向王將軍,一口咬住了他,再將簪子奪了回來。
「簪兒、十七,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唐遠傻笑着喃喃自語。
王將軍被咬得生疼,這下更怒,一巴掌將唐遠打到牆上,唐遠吐出一大口鮮血,雙手卻還是緊緊握住簪子。
「王宇!」沈無崖連忙沖了進來,護在唐遠身前,怒斥,「你做什麼!?」
皇帝也進了牢房,深蹙着眉,緊握着拳,額上的青筋暴起。
沈無崖見了皇帝,低下頭,而後轉身,將唐遠扶起:「阿遠,把簪子給沈叔叔,叔叔幫你保管……」
「沈叔叔……」唐遠雙手捧着簪子,顫抖着緩緩遞給沈無崖。
沈無崖能夠感受到唐遠微顫的氣息。
「啪——」
簪子碎了。
唐遠不知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簪子碎了。
唐遠伸出手的那一瞬間,簪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碎了。
它這麼摔下去一碎,簪上的青玉失去了光澤。
「簪兒——」唐遠撕心裂肺地吼叫着,那雙瞳瞪得好大,血絲佈滿了雙眼。
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書呆子,這下我真的得走了……」
「簪兒,簪兒,十七!」唐遠的聲音吼得沙啞了,他現在的雙眼,真的好空洞,好黯然。
「阿遠,你這是怎麼了?」沈無崖的心顫了顫。
唐遠捧起碎了的簪子,癱瘓着靠在角落,雜亂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雙瞳:「沈叔叔,你我,都再一次失去了十七……」
唐遠閉了眼,他似乎看見了,看見了簪兒,看見了十七,看見了那流了淚的姑娘,看見,他最愛的女子。
「爹!您看這裏,有個小哥哥唉,爹,他好可憐,我們帶他回家好嗎?」
「唐遠小哥哥,你看我娘給我燉的雞湯,我們一起喝吧!」
「書呆子你被南街的乞丐欺負了?我就說讀書無用吧!關鍵時刻還是得靠武力解決,走書呆子!我幫你揍人去!」
「十七,簪兒。書呆子來了……」唐遠將碎掉的木簪小心翼翼地捧入懷中,嘴角微微上揚,帶着笑意偏下了頭。
尾聲、
「十七姑娘,喝了這杯茶吧。」青卿聽完故事,也將茶給泡好了。
氤氳霧氣,茶葉很香,淡淡的,沈十七喝了一口,有些苦。但是沈十七喝不出來是哪種茶,她想,如果叫唐遠來喝,他應該喝得出來吧?
沈十七的臉有些灰,茶水的霧氣在她臉上一凝,她的臉就花了。
「十七姑娘,他在奈何橋上等你。」
沈十七抬起頭,可是青卿已經不見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竟然頓時暗了下來,她的前方有一座破敗的橋,橋頭有一個男子,他正在和孟婆說着什麼。
那男子正是唐遠,沈十七一愣,連忙跑了過去,「唐遠!」
唐遠也看見她了,可是轉過頭來也是一愣,「十七?」
沈十七走向他,伸手想要去撫摸唐遠的臉,可是自己的手卻穿過了他的臉。
唐遠卻不驚訝,只是朝着沈十七微微一笑,「十七,我們,總算能夠好好地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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