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梔出了宮,已經走到大街了。
她得去一趟丞相府。
如是想着,陳知梔看見了劉燁,劉燁應該很喜歡藍色,陳知梔見他很多件衣服都是藍色的,就比如今天穿得是一件深藍色的便服,撐着的油紙傘則是三青色。
看見陳知梔,劉燁本能地掉頭就走,但是他哪兒有陳知梔跑得快呀,陳知梔丟出油紙傘,藉助傘的空間,一個翻身躍步就穩穩地站在了劉燁的前面,最後那傘也在她手中被捏得好好的,「你也躲我?」
劉燁抓着腦袋看着灰濛濛的天,「我哪兒有……」
「你就有!」陳知梔不服氣,不過她現在可沒有閒情與劉燁吵架,「你最近見到謝烯然了嗎?」
陳知梔知道,京城貴族子弟里,謝烯然與劉燁的關係最好。按理來說,劉燁應該知道謝烯然最近在幹什麼。
但是他收回目光,看向陳知梔,搖搖頭說:「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謝烯然那小子……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幹什麼去了,反正我去丞相府找他,那兒的人都說他不在。」
劉燁也覺得奇怪,正常情況下,謝烯然不在丞相府就在陳府,可是陳知梔既然來找他,就說明謝烯然不在陳府。
既不在丞相府,又不在陳府,謝烯然會去哪兒呢?
劉燁不明白。
「你難道也沒看見謝烯然?」劉燁問。
「十幾天了。」陳知梔老實說。
劉燁覺得這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於是感慨道:「那小子恐怕是欠收拾,居然讓你這麼找他。」
陳知梔嘀咕:「我也覺得他欠收拾……」
劉燁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但是想起自己還要去赴宴,就匆匆道了別。
陳知梔一個人撐傘站在大街上,垂首思考着。
她還是去了丞相府。
站在丞相府門口,陳知梔只猶豫了一下,隨後就進了門。
她讓老管家帶她去找謝老丞相,老管家愣一會兒,才帶了路。
老管家帶着陳知梔去了東邊書房,到了之後便離去辦事,陳知梔收了傘甩了兩下,擱在外頭,進門。
陳知梔進去的時候,謝老丞相正盯着書看,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又放下之後,才注意到陳知梔來了。
謝老丞相有兩間書房,這一間書房裝得書都是比較陳舊的,有很多都是前朝名人所著的書卷。
「知梔?你怎麼來了?」謝老丞相放下手中的書卷。
「來看外公唄!」陳知梔走過去,笑眯眯地說道。
外頭還在下雨,小雨。
謝老丞相可不相信陳知梔的目的會有這麼單純,他其實知道陳知梔的目的,「你來找烯然?」
陳知梔搖了搖頭,「我也想找他啊,可是他躲着不見我。所以我呢,肯定是找不到一個躲着我的人咯!」
謝老丞相懂陳知梔的意思。
陳知梔走到書房廳前搬了一個木凳子過來,規規矩矩地坐好,「外公,謝烯然最近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呀?」
謝老丞相很是無奈,一開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後來謝芳華知道了,謝烯然也知道了,難道現在,還得讓陳知梔知道嗎?
謝老丞相是不願意的。
謝芳華一向聰慧,這件事情讓她來解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謝烯然,被害者是他的親生父母,他有權利也有必要知道這個真相。
可是陳知梔不一樣啊。陳知梔自幼就天真活潑了,是個直性子,謝老丞相就希望她能一直這麼天真下去。
再看看謝烯然,謝老丞相從心裏很清楚,那小子嘴上不說,其實心裏藏着很多事情。現在好了,知道自己親生父母被人害死,總是連續好幾天不吃飯,就在屋子裏窩着。
謝老丞相本來以為過幾天他就會振作起來,可是這都過去十幾天了,謝烯然還是老樣子。
見謝老丞相半天不說話,還蹙起了眉頭思考着什麼事兒,陳知梔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外公?」
回過神來,謝老丞相鬆開眉頭,笑道:「沒事兒!」
陳知梔今天來丞相府,是下定決心要把事情弄清楚的,她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又說:「外公,倒地發生什麼事情了?您就告訴我吧!我都十幾天沒見謝烯然了。」
謝老丞相長長地嘆了口氣,「烯然在西廂房的第二間,你去找他吧!」
雖然沒有告訴陳知梔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知道了謝烯然的具體位置,陳知梔就覺得很滿足了,於是站起身準備去西廂房。
「知梔!」謝老丞相叫住了她。
「怎麼了?」
謝老丞相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說為好,「沒事,你去吧。」
「嗯!」
陳知梔蹦蹦跳跳地出了門,高興地撐了傘,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握傘跑去西廂房。
跑了一會,她便到了謝老丞相說得地方。
陳知梔連傘都來不及收,就一腳踹開了門,「謝烯然!」
陳知梔進了房,果然看見了十幾天未見的謝烯然。
只是她沒有想到,謝烯然會這麼狼狽地趴在桌子上。他的頭髮都散了,冠也不知道丟到哪去,尤其是那一身象色錦衣,上面有好幾處都有污漬。
陳知梔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甩了油紙傘,來了陣風,傘被吹了出去。
陳知梔走過去,一把將謝烯然提起來。
謝烯然好幾天沒刮鬍子了,嘴巴一圈全是。
他本來閉着的眼睛,被陳知梔這麼一弄,緩緩睜開了,「誰啊?」他迷迷糊糊的。
陳知梔又一把將他甩了出去,謝烯然沒坐穩,連人帶凳子翻到在地,謝烯然一下子清醒了,看清來者面貌之後,他把眼前的頭髮別了過去,「知梔?」
「你在等死嗎?」陳知梔一臉怒氣,死死地低頭盯着謝烯然。
謝烯然想要站起來,但是全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掙扎一會兒他就放棄了,「我沒有……」
陳知梔蹲下去,抓起謝烯然的衣襟,慍怒道:「你躲着我十幾天,在這等死?」
謝烯然別過臉,「我說了我沒等死。」
「那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怎麼這幅模樣?」陳知梔從來沒見他這麼狼狽過。
謝烯然耷拉着腦袋,他現在實在笑不出來,也說不出話來。
他不說話,陳知梔就更生氣了,鬆手放開謝烯然的衣襟,起身就準備離開。
謝烯然見她要走,連忙叫住她:「知梔!」
陳知梔的腳步停住,卻沒有回頭看他。
謝烯然扶着凳子緩緩起了身,他現在全身乏力,剛站起來又倒了地。
聽見地面傳來一聲悶響,陳知梔連忙轉身去看,去扶謝烯然,「你到底怎麼了啊……」
陳知梔又生氣又心疼又着急的,臉上的表情也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
謝烯然被陳知梔扶着坐好,「我餓……」
陳知梔瞪了他一眼,就出門叫丫鬟端些吃的來。
丫鬟端來食物之前,兩人一句話都沒說。謝烯然吃了口飯喝了口湯後,感覺全身上下湧起一股暖流,身子沒剛才那麼僵硬和軟綿綿的,說話也有了些力。
感覺身子恢復了點之後,謝烯然放下了勺子,垂眸不去看陳知梔,「我爹娘是被人害死的。當年,他們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陳知梔聽得愣住,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麼。
謝烯然低着腦袋低着眸子,繼續說道:「是大理寺少卿。」
「那你還跟傅思誼遊船。」陳知梔咂咂嘴。
謝烯然淺淺一笑,但是那笑很快又隱沒了,「當時我也不知道。我也很疑惑,疑惑為什麼爺爺阻止我與傅家有聯繫,直到後來他告訴我真相,我才明白……」
陳知梔這會兒不說話了,臉上的怒氣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與同情。
謝烯然說出這些話後,不禁鬆了口氣,最後他抬起頭,勉強笑着看陳知梔,「沒事,我沒事。」
「什麼沒事兒啊!」陳知梔又急又怒,只覺得自己都快哭了,「你笑不出來就別勉強,勉強笑着真不好看!」
謝烯然對她很好,自小就很好。
八歲的時候吧?有一次陳知梔去郊外玩,玩着玩着天就黑了,還起了大霧,陳知梔迷了路,一個人提着燈走着怪瘮人。
不過陳知梔倒也不害怕,她對路很敏感,想着走一段時間就能出去。
後來她的確是走出去了,不過回到陳府謝芳華卻告訴她,謝烯然找她去了。
陳知梔當時心裏咯噔一聲,換了盞燈就又跑去了那裏找謝烯然。
最後,她是在一灘泥里找到謝烯然的,那樣子別提有多狼狽了。陳知梔就提着燈笑他,謝烯然依稀記得那盞燈的燈光透着花紋照在陳知梔的臉上,襯着她的笑容,好看極了。
「你這樣子就和當初在泥里一樣狼狽!」陳知梔想着,又改了口,「不對,比當初還狼狽。」
謝烯然也沒有想到陳知梔竟然還記得當初那件事兒,只是又拿着勺子刨了口飯,「我狼狽的樣子你都見了不知多少遍了,不差這一次。」他嘴裏含着飯菜,說話含糊不清的。
陳知梔哼了一聲,「你這麼頹廢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說說吧,想做點什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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