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城中環,皇后街。
玖拾記,一家以傳統平城菜系聞名海內外的餐廳,夏念之進門,身着唐裝的小廝迎了上來,將夏念之引到了三樓月字雅座,送上點心與茶水後,便安靜地退了下去。
夏念之掃了眼屋內裝潢,古色古香,最後將視線落到了一方雕花小窗戶上,往外望,竟是滿目的山色水景,湖光瀲灩,青峰秀麗,美不勝收。
自從她家遭逢巨變,足有三年,未曾踏足此處,今日所見,時移世易,這一汪湖水,若是她爺爺還在世,怕是恨不得每日宿在此處,哪兒都不去,可惜,沒有如果。
正失神,門口有聲音傳來。
「哎呀,遲到了!遲到了!」
這聲音,應該便是姍姍來遲的周和。
聞言,夏念之摩挲窗柩的動作頓了頓,斂了愁容,微笑着回身,熱情招呼道:「周哥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吃頓飯,還是在正月里這般喜慶的日子,我自然該多費心。」
周和,人人尊稱一聲周哥,這個外表看起來至多也就四十出頭歲數的男人,實際上在圈子裏已經混了幾十年,演員歌手主持人,甚至是導演都曾涉獵,如今依靠《探險》節目,被稱作國內綜藝教父,而且,他與影視圈裏某些德高望重老藝術家們的關係也很硬氣。
夏念之暗躇,哪怕是為了接下來她的計劃,也必須將此人籠絡到身邊來。
邀請周和落座,自我介紹,握手,閒聊客套幾句,這時候,場面才熱絡起來。
「玖拾記可不好定位子,特別是這家老闆還特別任性,逢年過節這種營業額高峰期,反倒閉門謝客,理由呢,做餐飲的也是人,也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周和感慨了一番,看向夏念之,疑惑道:「夏小姐的面子可真大,一出手便是月字房。」
「周哥說笑了,這家餐廳的老闆是我爺爺的多年故交,」夏念之笑得靦腆,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也只是借着自家爺爺的名頭,求了半晌老闆,這才得了專門開間雅座待客的殊榮。」
至於為何放着平城眾多頂級餐廳不選,卻如此費盡周折,甚至拉下臉,時隔三年,再次求上玖拾記的老闆,那是因為布萊搜集的情報——周和曾私下與朋友說過,玖拾記的松鼠鮭魚,最像他過世母親做這道菜時候的手藝與味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多大來頭的客人,自然要有足夠與之匹配的宴客方式。
「夏小姐,這初次見面,便讓你如此破費,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等會兒得多吃點,才對得起夏小姐這番美意。」
夏念之微笑着頷首,示意小廝上菜,不多會兒,待菜品琳琅滿目地鋪了滿桌後,夏念之招呼周和動筷:「周哥,你多嘗嘗這道松鼠桂魚,玖拾記的名菜,味道極好!」
周和眼底的光都亮了,連連捻魚,看得夏念之不得不承認,布萊的情報果然沒錯。
半晌,看周和吃得動容,夏念之這才逐漸開始將談話內容轉向主題。
「我聽說,周哥想邀請我們家時詢,參演《探險》?」
「聊了幾次,但時詢忙於世巡,怕是沒有檔期。」周和滿是書生氣的白淨臉上,划過一絲無奈,頓了頓,這才道:「也不怕夏小姐你笑話,如今啊,探險節目不好做,越來越多的同質節目,如雨後春筍冒出來,觀眾就那麼點,蛋糕就那麼大,幾個人分一分,也就完了。」
「周哥手底下的《探險》,開創了探險類題材綜藝的先河,在國內舉足輕重,您能邀請時詢參加,那是時詢的榮幸。」夏念之為周和夾菜添酒,話鋒一轉,認真道:「不過,沒有檔期也是真的,這飯呢,一口一口吃;事情,一點點做;也都是為了保障作品的質量。」
周和放下酒杯,呵呵笑了兩聲,他原以為這頓飯,夏念之是打算與他商量時詢拍攝最新一期《探險》節目的事,誰知兩人你來我往聊了幾句,這內容,倒是越發令他聽不明白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夏念之淺笑着,深深看了眼周和,「如今流量為王,可觀眾也不都是眼瞎耳聾,豬糠吃多了,自然會知道美酒佳肴的好,我呢,就是想與周哥您,一起烹調出一道傳世名菜。」
「夏小姐的意思是,冠名《探險》?還是注資?」周和諷笑:「我可聽說夏氏剛與伯納集團十幾億投資了部電視劇,看來,夏氏真是財大氣粗。」
小廝剛端了碗酒釀圓子上來,夏念之執着瓷匙,若有所思地攪了兩圈。
「周哥,當年我年紀還小,但圈內盛傳您與伯納不合,這才放棄唾手可得的錦繡前程,轉而創辦《探險》,不知道這事,真假各占幾多比例?」
話音未落,周和的臉色變了變。
夏念之將其看在眼裏,明白她這是賭對了,當年周和被人背後使陰招,這件事與伯納那倆兄弟脫不了干係,如今,倒是能很好地讓她拿來用用。
「昨天夜裏,我還聽聞那路大影帝和夏小姐你的一些陳年往事,怎麼,我也該好奇下,事情真假與否嗎?」周和一時間心氣不順,語氣也不由得不耐了些:「夏小姐啊,過來人勸一句,年輕人心不要太大,夏氏主營的是藝人經紀,節目製作這杯羹,不好分吶。」
周和越是跳腳,便越給夏念之信心,她淡笑了兩聲,放下手中的公筷,反問:「哈哈,周哥真能說笑,先不管我目的為何,難道,我剛才說的,有哪個字是不對的嗎?」
……
美味佳肴在桌,紫檀香余煙裊裊,雕花窗外,有人乘船游湖,瀲灩空濛。
夏念之穩如泰山,掃了眼腕間的手錶,眼看着周和沉默以對的時候已過去了五六分鐘,便知道,周和雖未出聲答應,但心底卻是默認了她所言有理。
果然,夏念之的目光剛從酒釀往上挪,便聽周和出聲,詢問她到底有何具體打算。
「那麼,既然夏小姐如此言之鑿鑿,不知道又有何高見?」周和面對夏念之,筷子隨手一丟,叮地極清脆的響聲,而後,聽周和語氣甚為不屑,道:「我洗耳恭聽。」
「犯不上高見,周哥你是前輩,咱們這頓飯,也就隨意聊聊,切磋交換下看法罷了。」
話落,夏念之將早就準備好的一份計劃書,放到桌面,往周和面前一推,微笑。
「這是夏氏未來五年內,與周哥你的全方位合作,包括你名下製作的,擁有全部所有權的節目,當然,最要緊的還是《探險》,我們會在《探險》裏面加上新元素。」
周和面露驚訝,翻開計劃書,更是愕然,今日來赴約前,他所認為的夏念之,不過是夏霆西的孫女,俗話說富不過三代,夏氏落在她手裏,他並不看好。
但今日所見,夏念之與傳言中,放浪形骸,緋聞纏身的紈絝千金,很是不同。
「恕我直言,收視率低迷,總不好全怪市場,《探險》如今仍舊站在同類節目的頂端,起點不可謂之不高,但若是加入點新鮮的東西,說不定它會更加年輕?」
一份計劃書,花了夏念之三年的心血構思,費了整個月的時間落成文字,在周和的手上,半個小時看完,而後,陷入長達整個小時的沉默。
湖上的遊船有人在唱戲,二胡琵琶,吹拉彈唱,好不熱鬧;反而,將他們所在的月字雅座,襯托得更加靜謐,孤寞;夏念之揮手示意小廝將早已涼了的菜品熱了,再重新端上來。
卻在此時,周和盯着夏念之,悠悠然,打趣道:「沒想到,夏小姐對時詢還真的是用心,別人都是絞盡腦汁送藝人上節目,到了夏小姐這兒,直接花大價錢,開創了檔節目新單元。」
這下,輪到夏念之神色微變,臉上笑意未減,但眸底已然染了寒霜。
周和瞧了,卻突然笑了:「怎麼樣,咱們的合作開始,輿論很有可能變成『夏氏代表夏念之與旗下藝人時詢的緋聞,由來已久,在平城鬧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證據確鑿。』,就算是這樣,你也願意賭這一把嗎?」
周和看向夏念之,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夏念之聳聳肩,無所謂,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誰又敢說,這不是事實呢?」
一頓飯吃到此時,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計劃書後面附上的合同,周和大筆一揮,簽了。
夏念之舉杯,敬酒,仰頭一乾二淨。
「夏小姐,你我雖然同屬在娛樂行當里謀生存,山不轉水轉,早該遇見,但這次卻是咱們初次相識。」周和亦幹了整杯茅台,十分豪爽:「什麼也不說了,相見恨晚,合作愉快。」
「周哥,你人特別有趣,忘年之交,我是交定了。」
一頓飯吃完,夏念之費盡心思,算是與周和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最末尾的潦草字跡,攥緊了手裏的合同,有些疑惑,不知道這是因為喝了烈酒,體溫上升,還是因為其他,合同很是燙手,像要燒起來。
夏念之往背墊上靠了靠,半眯着眼睛,遠目眺望,冬日的光傾灑得毫不吝嗇,搖下車窗後,細碎額光影透過樹梢落下,照得她渾身暖和和的,昏昏欲睡。
無論如何,接下來待澳城那邊的準備工作一切就緒後,她的計劃便能提上日程了。
心剛輕鬆了半秒,手機便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嚇得夏念之瞌睡蟲跑了大半,猛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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