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待夏念之多想,便有管家前來通報,年夜飯已準備就緒。
眾人齊齊看向盛老先生,得了盛老先生點頭後,這才跟在盛老先生身後,亦步亦趨,走往『米良道』方向——米良道,顧名思義,盛家祖宅內的用餐場所,簡約低調,然而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這處位於盛家祖宅西北角落的三層塔樓,究竟值在了哪兒。
——
前往『米良道』的中途,夏念之與盛夫人告了急,說是包落了,中途折返回前廳去取。
剛上演了出大戲的大廳內,人走茶涼,夏念之從沙發上找到了手包,正欲起身,卻在包里發現了張紙,疊成了千紙鶴的模樣,沒有寫署名。
好奇心促使夏念之攤開來看,赫然入目的,卻是張側臉素描畫,眉目之間,是她本人。
夏念之讀書時曾選修過素描課程,對這些略懂,線條的勾勒和筆觸的粗細輕重,都可看得出做出這幅畫的人用心之深,而最後,她的注意力被紙張角落處的落款所震撼,心海喧囂。
『念有所想,念有所終。』
筆法精湛,筆力透徹紙背,哪是寫在紙上,分明是刻在她心尖。
夏念之回想了一番,剛剛在茶宴上動筆的人,好像只有盛痕一個,所以,是他?
夏念之心跳得極快,完全不受她的控制,砰砰砰,雷鼓鳴鐘都相較遜色,她的嘴角弧度無法抑制地上揚,最終沒忍住,輕笑,笑意直達眼底。
「什麼嘛?……把我畫這麼丑的?……」
指腹撫摸着紙面上的黑白女人,夏念之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盛痕斂眸作畫時的認真模樣,不得不承認,帥氣的男人,無論做何事,總是會平白得附加分的。
上天偏愛的皮囊啊,夏念之感嘆着,卻記起了宋澄陰森怨懟的笑,指尖猛然顫了顫。
瞬間,夏念之想到了她曾不知天高地厚問過盛痕的一句話。
「我其實,也還是挺好的,盛痕,你不覺得,咱們不談生意,談點,其他的,也可以嗎?」
「我和你,除了生意,沒有其他可談。」
……
夏念之低頭,再次盯着手中的素描瞧,瞧得分外仔細,但越看,卻越覺得那畫中的女人不是她,或許只是一場錯覺,她想得太多。
她無奈地搖搖頭,重新將那張素描圖疊好,收進包里的夾層,拉上拉鏈。
如此一來,也算是妥帖的收藏,若是將來有人要找,還了就是。至於其他,夏念之攤手,盛痕的每招落棋,均是九曲十八彎,反正絕不會只有一層意思,不過這次,她不打算深究了。
……
原路返回米良道,出了暖和的大廳,經過竹林廊道,至此處,暖氣照顧不到,有些涼。
夏念之覺得腦袋暈乎乎,可能是最近吃藥的原因,精神力總是很難集中注意在一件事情上很久,稍微用腦,精神緊繃後,便總有暈眩反胃之感。
這檔口,布萊打來電話叮囑夏念之,別在外頭吃太多,家裏火鍋材料已備好,等會兒她從盛家的年夜飯結束回家,便直接可以刷起來。
時蔬新鮮乾淨,豬羊魚肉切片,布萊拿手的蝦滑,翻滾的高湯,在隆冬寒風時節,熱乎乎地吃上一口,最是舒服,亦最是管飽。
夏念之心嚮往之,正欲囑咐布萊一句記得洗些香菜,身後卻陡然有人衝上來,狠狠拽過她的手臂,照着她的臉揚手便是一巴掌。
啪……
掌聲清脆,在空曠靜謐的竹林院子裏,顯得格外詭異。
——
猝不及防,接連又是一巴掌,徹底懵逼的夏念之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腦海里仿佛有無數的蒼蠅嗡嗡作響,崩潰之下,她勉勉強強地站穩了,這才得空找准了施暴者的位置。
「沈冉冉?」
「夏念之!」沈冉冉目光狠毒,面目猙獰,低吼:「你特麼的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連未婚夫都不屑於要你的賤人,馬爾巴島那天竟然敢推我下水?!」
夏念之抿唇,暗躇,究竟是除夕夜在盛家祖宅鬧事的後果比較嚴重,還是任憑沈冉冉就此欺負她,她卻沉默以對來得更為丟臉和難堪;然而,眼瞅着沈冉冉逐步逼近,甚至不知道從哪兒摸出柄小刀來,夏念之慫了。
果然,她早知沈冉冉絕對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肚裏咽的性子,在醫院時沒找她麻煩,現在終於忍不住蹦躂出來動手了,只是這地點和時間,竟選在盛家祖宅,除夕夜,沈冉冉還是有點虎的。
「馬爾巴島的那天晚上,我捨身為仁,遂了沈小姐的心意,換來路璨對你的英雄救美。」夏念之反問:「沈小姐難道覺得不夠?按道理,沈小姐你該多謝謝我才是。」
「救我?謝你?哈哈哈!」沈冉冉似乎想到什麼,笑得更為悽厲:「夏念之!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因為你受的苦!!你拿命賠我都不夠!」
沈冉冉陰測測地笑,夏念之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殺意。
醍醐灌頂,滿心瞭然,她突然明白,沈冉冉為何從事發至今,忍了這麼久——這世上最完美的犯罪現場,盛家祖宅怕是得穩居榜單前三,畢竟,這地方是連平城首席司令官登門都得專門上拜帖的地方,誰敢造次查案。
更何況,年夜飯即將開始,盛家祖宅上下,大多傭人都到米良道伺候了,紫竹林院子寥無人煙;哪怕有那麼一兩隻眼睛撞見,盛家的准二少夫人不好得罪,沈家的獨女亦不能招惹。
何為明哲保身?言下之意等同於,無人報,便沒人管。
沈冉冉大概是摸准了這個機會,才敢如此明目張胆。
但是,沈冉冉如何確定,她今晚一定會出現在盛家祖宅的?難道有預知能力?
無論如何,總而言之,夏念之心下一沉,作為夏霆西的孫女,若是便這般被隨意欺負,明年清明的墳前拜祭,她也不用去了,否則她爺爺見到她,怕是會氣得直接掀了棺材,表演詐屍給她瞧。
然而,偏偏,偏偏是此時。
沈冉冉用盡力氣的兩巴掌,令夏念之本就有些微疼的胸悶心悸,變得更嚴重,胃裏翻江倒海地恨不能吐個乾淨。她目光漸涼,望着近在咫尺的沈冉冉,心底明白,此刻,一時之快的逞能,她博不起。
隱忍沉默縱然十分可恥,但目前是最優選擇。
……
夏念之決定不再繼續與沈冉冉正面硬扛,微往右手邊側身,正欲趕緊離開,誰知剛動,身邊的風被刺開,危機下的潛意識動作,夏念之忙躲開,然而遲了幾秒,尖銳鋒利的冷兵器擦着她的手臂,堪堪划過。
積雪融化後的小路濕漉漉,夏念之為了躲開沈冉冉的攻擊,重心未穩,踉蹌地直往石面上栽,她眼裏原本圓潤光滑的鵝卵,此時堪比利刃。
夏念之幾乎已能感受到,重力加速度的慣性下,膝蓋骨與鵝卵硬碰後,碎成渣,有多疼。
眼看着便要跌倒在地,千鈞一髮,驚慌失措的夏念之下意識忙護肚子,手就近拽住了身旁的刺竹,呲啦,尖刺劃破血肉,隨着夏念之往地上倒,竹身一路血跡斑駁,直至夏念之蜷縮着蝦米狀,跌坐在地。
夏念之後怕不已,只差一點,她便護不住了。
「你瘋了?!殺人犯法的!」
沈冉冉充耳不聞,刀被她在手中緊攥,如同此時的她一般,殺意凜然,繼續逼近夏念之。
夏念之摸索着包里的手機,欲電話求助,卻被沈冉冉摁住。
「殺人當然犯法,所以我不會動你的命。」沈冉冉蹲了下來,湊近夏念之的耳畔,壓低了聲量,眼底的怨懟幾乎要凝成萬箭,將夏念之穿心。她單手死死扣住夏念之的下巴:「但,我很不喜歡你的這張臉,特別、特別不喜歡。」
「沈冉冉。」痛至極致,夏念之卻極輕地笑了聲:「你到底在害怕什麼?路璨被我搶走?」
「我當然會擔心,畢竟……」刀尖抵着夏念之的下頜,沈冉冉眼裏滿是惡毒:「你連未婚夫親哥哥的床,都敢爬上去,如此彪悍的戰鬥力,我怎麼能不打起萬分精神,警惕防備呢?」
夏念之覺得累,渾身上下,哪裏都疼。
她幾乎可以確定,沈冉冉私底下找人查了她,看沈冉冉此時自信滿滿,分外篤定的模樣,最怕的是她查出了些實打實的證據,不過……
轉念一想,沈冉冉應該不會愚笨到為了毀她,連盛痕都拖下水的地步,畢竟一旦盛家查出是誰抖落了這驚天醜聞,沈冉冉只會成為盛家人眼中的吃裏扒外者,處境將無比艱難。
思及此,稍微放心的夏念之與沈冉冉四目相對,手機卻在此時響了,那是她原先定好的鬧鈴,夏紀之遠在大洋彼岸,趕不及回來團聚,因而他們兩人便約好在八點視頻。
拜鬧鈴所賜,夏念之想明白了個疑惑,盛家祖宅每隔一個小時便會有人巡邏,雖然刺竹林院子偏僻,但也不至於此時,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出現,除非,有人阻止了守衛的巡邏。
腦海閃現過茶宴上,盛家族人們言談目光里對她的輕蔑嫌棄,夏念之恍然,此處乃盛家祖宅,縱然盛夫人喜歡她,不代表所有人都對她心存善意。
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名單上,盛家的掌權者,盛老先生可是首當其衝。
思及此,夏念之突然便釋然了,難怪沈冉冉如此肆無忌憚,連刀都亮了。
「沈冉冉,其實,你比我厲害,至少,你討得了盛老先生的歡心。」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3.931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