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本紀 第十五章 恩威並濟

    每一枚硬幣都有他們的背面，別打岔，你丫自己造的不算！——大將軍梅，帝國三年於皇宮

    也許是受在另一個世界之中愛國主義的影響，也或許是被曾經的心腹所背叛產生了心理陰影，總之，對於叛徒，梅友仁的手段絕對是狠辣而毫不留情的，雖說這個叛徒和他並沒有毛線的關係，而脫逃叛變的行為也是屬於自己的暗中指使，甚至也是自己計劃的一部分。並且夏國的這些重騎兵能毫無顧忌地衝進村中，最後全軍覆沒，也有這個死胖子的一份功勞，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能逃避開梅友仁的毒手。

    村東頭略有些破敗的祠堂，就是華盛頓人暫時容身的地點，而那個死胖子胡百萬，也被三個壯漢捆在這裏，等待着他已經註定好的命運。

    推開門，濃重的汗味帶着一絲腐敗所特有的臭氣直撲到臉上，徐梓釗皺了皺眉，即便是皇城的茅廁，也要比這裏好上一百倍。他轉過頭，心裏有些想要抱怨，卻發現在梅友仁的臉上絲毫看不到這樣的表情，似乎並沒有聞到這樣的氣味一般。

    沒來得及問什麼，梅友仁對徐梓釗做了一個忍耐的手勢，隨即大跨步地來到了人群之中，看押着死胖子胡百萬的地方，清了清嗓子道：

    「諸位，請安靜一下！」

    原本小聲議論的眾人閉上了嘴巴，此時梅友仁的樣子的確有點凶，白淨的臉上滿是星星點點未擦去的紅色血跡，略顯寬大的鎧甲上同樣血跡斑斑，再加上那身後披着赤色的大披風，別說，看上去還真有一點殺伐果決的大將軍模樣。所以他一開口，除了火燒木材嗶嗶啵啵的聲音之外，整個祠堂之中安靜的猶如曠野一般。

    「首先，我和大家道個歉，村子變成現在這樣，的確是因我而起，雖說並不是我做的，但是我依舊在這裏向大家道歉，希望大家能夠原諒。」說着，梅友仁對着周圍一臉茫然的百姓深深一揖，只是反響並不明顯，這群百姓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的表情，就像是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鬧劇一般看着梅友仁。這讓徐梓釗很是憤怒，在他看來，梅友仁的舉止雖說有些瘋瘋癲癲，但是從細節依舊能看出他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必定曾經也是一位貴族。一個貴族子弟向着一群平民行禮，他們卻愛答不理的，這絕對是一種侮辱！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者在身邊同伴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這老者看上去怎麼也有七八十歲，活到這樣歲數已經稱得上是德高望重了。他頓了頓手中的拐杖，對梅友仁道：「我是這華盛頓村子的鄭姓族長，年輕娃子，老頭子在這冒昧地問一句，你們真的打敗了那些夏人？」

    「沒錯，我們把那些混蛋幹掉了！」梅友仁重重地一揮手，而後對着這老者再次行禮，這一次行的是標準的晚輩禮。隨後他走了過去，扶着老者的一隻胳膊道：「一個都沒跑回去！」

    「房子毀了，你讓我們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也許發現這個少年沒有想像的那樣兇惡，一個中年壯漢大着膽子說道，不過他剛一開口，梅友仁身邊的老者就皺了皺眉：「鄭老四，坐下！」

    「是，族叔。」扁了扁嘴，名為鄭老四的中年人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下去，只是經他一提醒，這些村民的眼中多了一絲恐慌的神色。恐怕不是因為這位長者在場的話，那些向來膽子大的村婦就要上前對着梅友仁撒潑了吧。

    不過好在他們沒有這樣，否則梅友仁恐怕真的會不厭其煩地暴起殺人了。

    「小娃娃啊，雖說你們打了勝仗，但是這房子的事情……」輕咳了一聲，長者對梅友仁說道。開口的時候，這位長者的臉上也多少有些泛紅，畢竟軍隊時什麼樣的存在他們都知道，打起仗來誰管你是不是民居？就算是拆成平底也算是活該！而且說到底這一次若不是因為這些軍人，自己村子恐怕會經歷一番洗劫。拜人家所賜才免了這樣的災難，而自己卻在現在這般態度，的確有些欺負老實人的感覺。不過梅友仁卻似乎並沒有發現這一點，拍了拍胸脯，他自信地道：「放心，房子既然是我們弄倒的，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那你們準備怎麼賠啊，我們家的房子可是青磚大瓦房，這可是我們家那口子一輩子的心血，你們可得怎麼賠啊？」果然，見梅友仁比想像中的要老實得多，有一個婦人便開口用尖酸的聲調說道。

    徐梓釗眉頭輕蹙，看着那女人一臉的貪婪，他就知道，若是梅友仁開出一個令她心動的價格，就算是她家裏的房子沒有倒，也會被硬生生地折騰塌的。而且這個所謂的青磚大瓦房……剛剛在房頂的時候，他是看得真切。整個華盛頓鎮，除了胡百萬家中的房子是這樣的結構，剩下的全都是茅草屋，相信梅友仁也一定是看得清楚。

    看了一眼那婦人，梅友仁並沒有說話，而是對着老者身後的幾人點了點頭，示意他們扶住老爺子。而後他便徑直走向了胡百萬的面前，一腳踩在胡百萬的大肚皮上。緊接着梅友仁一伸手，用長刀的刀尖挑開了地上這傢伙嘴裏的布團，用毫不掩飾的嘲諷語氣道：「胡鎮長，我們又見面了！」

    「你……你別殺我！我給你，我什麼都給你，我有錢，我贖，我花錢贖自己行不行！求求你，饒了我，別殺我！」胡百萬此時真的是嚇破膽了，夏國的重騎兵啊，那可是重騎兵啊！縱橫無敵的重騎兵啊，整整一個大隊，就這麼完了，死了個一乾二淨！這怎麼能讓胡百萬不害怕？而且自己還充當了那個不光彩的叛徒和帶路黨的角色，這些涼人一定恨死自己了。本想着趁混亂逃之夭夭，可是沒想到，自己剛跑出幾步，就被幾個五大三粗的涼國斥候給逮個正着，一頓拳打腳踢之後，自己就被送到這個地方了。

    不過胡百萬的哭號並沒有給梅友仁帶來一絲一毫的心軟，他微笑着道：「你傻了吧，你要是死了的話，你手裏的東西不都是我的了嗎？你這麼說，不就是催着我殺人越貨嗎！既然只要殺了你，我就能拿到我想要的東西，那我有什麼理由還要饒你一命，養虎為患？」

    「我……」支吾了半晌，胡百萬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什麼理由讓這個心狠手辣的傢伙放過自己，張了張嘴吧，他似乎想要哀求一番，不過梅友仁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踩在死胖子身上的那隻腳向上一抬，隨即狠狠一踏，只聽整個祠堂之中都迴響着骨頭斷裂的聲音，以及那痛徹心扉的慘叫聲。

    「你這個混蛋作惡多端，危害鄉里。不僅如此，你還私通敵國，意圖謀害大涼忠勇戰士，罪無可恕。老先生，小子問您，這樣的罪人，應該怎麼辦！」梅友仁義正言辭地說道，隨即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那位老人。看上去貌似是很有禮貌地詢問長者意見，但實質上卻是在逼這個老人表態。自己已經將大帽子疊的夠高了，若是他在意鄰里鄉親的情分，亦或是害怕惹上事端，一個包庇的罪名自然是逃不了的。咽了口唾沫，老者點了點頭道：「這位小先生所言極是！」

    「多謝。」拱了拱手，梅友仁微微一笑，隨即長刀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刀刃在胸腔之中一絞，胡百萬就不再掙扎了，動作很利落，兔起鶻落之間帶着一絲令人心悸的狠辣。將長刀抽出，在鞋底上抹去血跡，梅友仁轉過頭，對之前出演敲詐的那個婦人道：「對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關於賠償的問題……」

    「不要了，不要了！」那婦人嚇得倒退了幾步，開玩笑，雖說對一群強悍的戰士敲詐勒索是很愚蠢，但是她還沒愚蠢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看不清處境。得到答覆的梅友仁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大聲道：

    「我很清楚，涼國的寒冬有多麼可怕，沒有了房屋的鄉親們恐怕是挨不過這一段冬日的。所以我決定，將胡百萬家中的房屋提供給那些失去住宅的人，並且將他所有的財產全部分發給村民，人人有份，我們戍邊軍戰士分文不取！而且，在這段時間，我們的部隊也會駐紮在這裏，防止再有夏國賊軍騷擾華盛頓！」

    這樣的處置方式明顯出乎了所有華盛頓人的心理預期，在短暫的失神之後，所有人都爆發出了發自內心的歡呼，就連老族長也不例外。若不是剛剛殺了人，殺氣太重，恐怕梅友仁都會被這些人當做英雄一樣高高拋棄。

    笑着告罪一聲，梅友仁便和徐梓釗離開了這裏。走出了許久，他們依舊能聽見在祠堂之中經久不衰的歡呼聲。徐梓釗有些糊塗地拉了拉梅友仁的袖子，不解地問道：「梅先生，您說的收買人心……恕梓釗愚魯，並沒有看出來！」

    「這個愚魯用的好！」梅友仁發表了個白眼：「恩威並施動不動？我當着他們的面殺了那個胡百萬，這就是威，告訴他們，咱們不是好惹的，惹毛了我們，這個胖子就是他們的下場！而接下來的施捨就是恩，只有在清楚自己有多卑賤的時候，他們才清楚這些施捨的偉大。這兩項缺一不可，而且順序也絕不能顛倒，你懂了嗎？」

    「不懂！」徐梓釗很實誠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把那些金銀送給這些村民，不給他們不行嗎？」

    「財迷！」梅友仁笑罵了一聲：「你知道我給他們的都是什麼嗎？金銀珠寶，而不是糧食！在現在這個鬼時節里，糧食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財寶能幹什麼？能吃還是能穿？帶着也是累贅，要他們乾沒什麼！而且……」

    說到這，梅友仁壓低了聲音在徐梓釗的耳邊道：「而且你以為這一次夏國的部隊會善罷甘休？我很清楚他們的軍隊體制，一隻三百人的隊伍失蹤絕對不是一件小事，他們必定會派兵搜索，而我們還不能離開這裏，因為一旦這樣，陳志遠的部隊出山口就被人堵死了，所以，我們必定要在這死守！我算過了，按照最快的行軍速度，以及夏人最慢的反應時間計算，我們也要在這裏守衛至少三天的時間。」

    「所以說……」想到這，徐梓釗的臉色又一次蒼白了下來，夏國軍隊的強悍他可是深有體會，他的父王更是死在了他們的手中。一想到用自己這五百人和怒濤一般的夏人作戰，他就不免一陣手心發涼。這一次的勝利有着太多的偶然性，他不認為這樣的勝利能夠重演。

    「所以說，我們有可能會被人擊潰！」梅友仁說出了徐梓釗心中的話：「而一旦我們戰敗了，那必然是會逃跑的，而這些村民自然是和我們一起跑的。別那樣看着我，若是和別人打上了，我是不會放過這些廉價的輔助戰兵的。而想一想，到了逃命的時候，這些蠢笨的婦人，會捨得她們手中的金銀財寶嗎？」

    「必然是……」

    「捨不得的！」梅友仁豎一根手指奸笑道：「所以，到時候，這些人就是我們最好的殿後部隊。」

    「你真……」

    「奸詐嗎？」梅友仁接口道：「好吧，也許吧。我只會在乎我和我身邊人的利益，其餘的人，我又不是聖人，顧忌不了其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現在就是窮小子一個，沒辦法照顧那麼多！」

    看着梅友仁的側臉，徐梓釗點了點頭，低聲自語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先生，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沒什麼，先生！」徐梓釗回答道：「對了，先生，我們接下來這一戰……有把握嗎？」

    「我也說不準，但是……」說到這，梅友仁眼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的光芒：「我還沒試過陣地戰呢，不過，也許會很有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