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回到進修生公寓的時候是晚間八點鐘。
掏出鑰匙、開門,看到屋裏的鞋墊上整齊地擺了一雙嶄新的男士皮鞋。
她一愣,往屋裏看,才意識到屋中開着燈——書桌上的枱燈。
李清焰坐在椅子上對她溫和地一笑:「別怕。
我來看看你。
」 她略茫然地「啊」了一聲。
但立即進屋、關門,同時落了防盜門栓。
李清焰笑着看她做這一切,忍不住問:「這是怎麼了?」 「我昨天回去過,可是沒找見你……方爺爺說你去做事了。
」她警覺地說,同時附耳到門上去聽外面是否有腳步聲,「你是不是……又遇到壞人了?現在不方便?」 李清焰又認真地看看她,覺得自己從前的想法沒錯兒。
這小姑娘簡直是個天生的情報員。
腦袋瓜兒沒毛病的女孩子才不會立即想到這些事,至少得反應上個幾分鐘。
他就笑笑:「都是工作上的事,現在搞定了。
這幾天你怎麼樣?」 楊桃眨了眨眼,似乎不那麼擔心了。
才脫鞋、換拖鞋:「我挺好的。
可是我聽同學說……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個周公子和他父親,前幾天晚上和人打架,還打輸了……是你嗎?」 「是我。
是小矛盾。
大家講講道理就好了。
」 進修生公寓是個一居室,臥室很小,於是書桌在客廳。
楊桃走到單人沙發旁站着,好像不知道自己該坐在哪兒。
侷促了一會兒說:「啊……你餓不餓?我這裏還有吃的,這兒什麼都有……你今晚住哪兒?不回去了嗎?」 說到這裏意識到這種話似乎有些小曖昧,立即紅了臉:「啊,那個……」 李清焰笑着說:「現在我是客人了。
你站着幹嘛?總不會要我招待你吧。
」 楊桃這才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可一點兒都不放鬆,身子微微前傾,像要聽老師教誨的學生。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知道李清焰不會忽然跑到自己的公寓來。
大概怕自己回來忽然看見他被嚇壞,才在門口放了一雙鞋。
他這樣細心……卻做了「潛入」這種事,可見現在的處境不樂觀。
可是他的身份太神秘了。
就連鄧老師這幾天好像也在側面打聽他……楊桃完全猜不出他到底遇上了怎麼樣的麻煩。
但她覺得,那些麻煩應該是因自己而起。
「鄧老師的研究怎麼樣了?」李清焰說。
楊桃看到他在微笑,神情似乎也很專注。
但她覺得這種笑該是自己第一天到街道辦時候看見的那種——是面具。
他應該還在想別的事。
但仍然說:「鄧老師摔傷了,好像把手摔壞了,就先叫我做些適應性訓練。
」 隨後她把自己這幾天做的事詳詳細細地同李清焰講了。
她覺得自己為他帶來麻煩卻似乎幫不上什麼忙,只好把知道都說出來,好不叫他再費心問。
想了想,又補充:「好像不止我一個無靈者。
同組還有個男生,是從莫斯科來的,叫伊利亞。
他很照顧我。
」 李清焰點點頭:「和別的同學接觸過沒有?見沒見到一個叫程芝的女孩子?」 「程芝……啊,有的。
」楊桃說,「她在甲班,好像很厲害,快要五級了。
我聽伊利亞說她是班花……」 說到這裏她不說了。
覺得李清焰不會喜歡聽這種事——他不是農場裏的那些男孩子。
可沒想到李清焰又笑了:「那就對了。
你可以和她交朋友,她也是聰明人。
如果哪裏有困難,就找她——說你是我妹妹。
」 楊桃愣了愣,似乎大吃一驚:「她也……」 「想什麼呢,不是我救回來的。
」李清焰站起身走到窗邊撥了撥窗簾、向外看,「我以前資助她讀書,她也是個孤兒。
好了……楊桃,叮囑你幾句話。
」 他沒轉臉,仍邊看窗外邊說:「這幾天還得小心,我正在查你的事。
前幾天在小吃街見過的那個人——我的那個朋友裴元修——可能時不時會過來看你,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樣相信他。
」 他頓了頓,轉身看楊桃:「我得離開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今天對你說的話都要保密。
」 楊桃也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想哭。
但只點頭,鄭重地說:「嗯。
」 李清焰很滿意她沒有問太多。
於是走到門口穿了鞋:「一會兒我走之後——」 他忽然收聲。
因為聽到走廊里的腳步聲。
似乎一腳重、一腳輕。
這種細微差別尋常人聽不出,但曾接受過的訓練叫他可以分辨。
這意味着那人一條腿——該是左腿——近期受過傷。
鄧弗里被他捏碎的也是左腿。
在他收聲的同時外面的腳步聲也停了。
同時停滯的還有屋子裏的一切東西——牆壁上的掛鐘停在20點13分22秒,楊桃轉了身看他、臉上全是擔憂。
淚水像是要溢出來,掛在睫毛上,凝滯不動。
李清焰想了想,打開門。
鄧弗里站在門外平靜地看他:「李先生,來探視令妹嗎?」 他還穿着乾淨的長衫,說話也變成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語氣,仿佛那夜在李清焰面前歇斯底里嘶吼的是另外一個人。
又說:「方不方便到房間裏談一談?我設下了禁制,這房間裏的人聽不到我們說話。
」 李清焰退開一步:「好。
」 然後他轉身走回去,重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鄧弗里走進來、關了門,發現屋子裏沒有可坐的地方了,就走到沙發邊將一隻手撐在靠背上——如此看起來不像是在被審訊。
李清焰不說話,只看他——觀察他的運。
第一次見鄧弗里時候他的運很簡單,就像是一個專心做學問的純粹研究者,李清焰也是因此才相信他。
現在意識到當時他該是以那種能力對自己做了偽裝。
現在失掉那種能力,他現了「原形」——他的運當中較為粗大的觸手多得可怕,可見這傢伙的社會關係極度複雜。
「我是世界樹組織的一員,綽號幸運貓。
以前殺過不少人,現在還在聯盟的橙色通緝令上。
」鄧弗里開門見山,「前幾天要殺你是因為周立煌委託了我。
清江橋上那一次,是因為周雲亭又委託了我。
至於其他原因已經說過,你都了解了。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2s 3.874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