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沒動,拿槍抵住他的左胸。似乎在想到底是該把他帶回去,還是在這兒往他心臟里來一發,然後告訴嚴肅生這小子不肯合作、被他搞定了。
李清焰抬手慢慢按下他的槍:「成哥,這裏是城防軍區的家屬區。在這兒動手,很快你就能看到壯觀的無人機群——勸你別那麼干。」
然後從他身邊擠出去、上了樓。李成想了想,端着槍跟在他後頭。
「別耍花招。」李成陰沉地盯着他,槍口始終對着他的後心,「這些年我和你鴛鴦姐也沒閒着,別自討苦吃。」
李清焰笑了笑:「只是拿兩份檔案。」
他開了自己的房間門走進去,李成警惕地站在門口兒往裏面瞧。
他的房間幾乎是純白色的。天花板牆壁地板都是白色,被褥桌椅衣櫃也都是白色。唯一的其他色調都集中在大書桌上——被分為兩邊。一邊放了些辦公用品,另一邊有筆墨紙硯、繪畫的顏料。
李成伸手在門邊探了探,沒有感受到靈力。李清焰走到書桌旁邊慢慢地拉開其中一個抽屜,伸手進去取出兩個檔案袋。
「成哥放心,我這兒沒那麼多禁制。」
李成略一猶豫,抬腳走進來。用槍將李清焰指去一旁,伸手拉他書上其他幾個抽屜。然而淡淡的金光立刻泛起,一個由光影構成的執劍小人兒出現在桌面。
「請勿窺探他人財物,私闖民宅屬違法行為。」小人臉色嚴肅地說,「遵紀守法從我做起,合力共建新型社會。盼盼牌防盜書桌,守護您的個人私隱。」
李成嚇了一跳,趕緊鬆開手,於是金色的小人兒也不見了。
「哼,高檔貨啊。」他臉色陰晴不定地說。
「成哥喜歡往後也送你一張。」李清焰一揚手裏的紙袋,「走吧。」
「你拿的是什麼?」
「回老嚴那兒你就知道了。」
「楊桃呢?」
李清焰笑起來:「也是趕巧兒。大概三四個小時之前被修行班的教習帶走了——成哥不會想跑去修行班找她吧?」
李成沉默一會兒,扣動扳機。爆鳴聲在室內迴蕩,李清焰像挨了一記重拳,退後一步。
這一槍射中他的左膝——半個彈頭嵌進去。
他咬牙深吸一口氣,同李成對視一會兒。然後彎腰把彈頭摳了出來。
「成哥,說過我不是很怕。」
他一翻手,彈頭落在地上、滾到書桌底下去了。
「再跟我這麼說話,下一槍打你眼睛。」李成咬牙切齒,似乎快要壓抑不住心的憤怒,「咱倆的賬還等着算——你以為我真要聽嚴肅生的話?我只是賣他個面子!」
李清焰舉了舉手,不說話了。
到下午一點鐘的時候,李清焰已經離開一個小時。裴元修出現在小院的院牆外。
院中靜悄悄。他聽了一會兒,翻牆而入。方主任還未到,他就直接進了門,沒在一樓停留,直接去往李清焰的房間。房門虛掩,他先向屋中看看、走進去。
很快發現異常之處。
李清焰的書桌上,擱在筆架上的一支仍蘸有淡墨的筆……是斜着的。
裴元修了解他這位變態朋友。在自己的房間裏,倘若不是事情十分緊急,他絕不會允許屋子裏的東西是亂的。即便沒有收攏歸置,也會叫它們呈現一種「有序的雜亂」——在進修班的時候曾有一次的作業是刻繪一個極複雜的陣法,需要用到的材料極多,他自己的桌上幾乎被堆得滿滿當當。後來他去李清焰的房間,發現他的桌子上也是被堆滿了的。
可那就是一種有序的亂——大大小小的雜物全部朝着一個方向,仿佛自己列了隊。即便是形狀不規則的東西擺在一起,也叫它們之間的空隙或者平行、或者呈現出某個規則的幾何形狀。
從那之後,他對李清焰的潔癖以及強迫症的了解更上一層樓。李清焰表示自己是以這種方式鍛煉對於微小事物的掌控能力、對自己肌肉的控制能力。但裴元修覺得,他就是有病。
所以這支斜放的筆證實他的判斷——李清焰剛才被人帶走了。
李成所觸發的書桌上的陣法,的確是盼盼牌高端家居系列的營銷噱頭。但同時也是兩人約定過的暗語——這東西被觸發,意味着有除李清焰之外的人進了他的屋子,且打算窺探他的重要資料。當這時候,裴元修會得到信息。
他又在屋中環視一番,嗅了嗅。
極輕微的火藥味兒。他試着運起神通,又嗅到更淡的血腥氣。
於是他想了想、趴下來往桌子底下看,發現那枚癟了的彈頭。
他把彈頭夠出來,極小心地捏着尾部的位置觀察。上面沒有血跡,但前段癟下去的部位出現輕微的被腐蝕的痕跡。
這意味着這枚彈頭的確曾打在李清焰的身上——他的血液有腐蝕性。進修班的教習們研究過他的這種特點,可最後沒查出什麼來,只好歸結於「妖族」的特殊體質。某些妖族的確會在某些生理指標方面表現得與眾不同,現代科學暫且無法解釋。
但科學家們相信同樣無法解釋的、與現代科學體系幾乎完全通往兩個方向的修真技術本質上也該是某種更大體系的一部分——終有一日隨着人類對世界的認識的進一步加深,修真與科學會統一起來。
他想了想,將這枚彈頭裝進衣兜。確認再沒有什麼線索之後,從內兜里摸出一部移動電話,撥打一個號碼。
片刻之後號碼被接通。
「李清焰被促進會的人帶走了。」裴元修說,「查查他們打算幹什麼。我想他現在需要我們幫個忙——這是個叫他抽身的好機會。」
那頭說了幾句話,裴元修皺起眉:「這太危險了。」
又聽一會兒,他嘆口氣:「好吧。我猜他也會這麼幹。那麼我儘量配合他。」
他收起電話,站在李清焰的臥室里沉思一陣子,眼光落到他的書桌上。
可略猶豫一會兒,什麼都沒做。又走出這屋子,將門重新虛掩上。
剛才雨停了,但這會兒又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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