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市坐落於中國東部濱海地區,不知何時起,此地的人們便口耳相傳着一首歌謠,隱隱唱出了山海市的地理特點。
山東以東,
有山有海,
山海以東,
朝夕澎湃。
船兒遊戲着海浪,
人兒放聲的歌唱,
這裏是我的家鄉,
太陽升起的東方。
這裏的山指的是千岑山脈,它自北向南,迤邐蜿蜒,如龍行蛇伏,山勢跌宕磅礴,連綿一千多公里後,在山海市境內陡然收斂,山峰漸趨平緩,最後山體又收束成一座八百多米的孤峰,仿佛一條巨龍翹起的尾巴,因此當地人稱這座山峰為龍止峰。巧合的是,在龍止峰對面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另一片山脈拔地而起,不過它不像千岑山脈那樣向南延伸,而是在山海市境內隆起數個山峰,山山相連,往往卻又能自成一體,因此本地人也說不清到底有幾座山,並習慣性的稱這些山為雲海山,意思大概旨在此處多可觀雲望海。這些山,海拔均不算高,其中最高的丹霞峰也只有四百米上下,山峰迴環間,自然形成峽谷、山峪無數。
丹霞峰與龍止峰就毗鄰且相對而立,猶如兩個忠誠巨碩的勇士把守着由內陸通向山海市的隘口。而每到夜晚,天空晴朗無雲時候,明月或缺或圓,仿佛飄流在泛着銀光的海面上,隨着夜間湧向海灣的潮水漂浮,這樣的景象被當地人自豪的稱為:「雙峰望月」,久而久之,這竟成為了山海市的一張「名片」。每當有外地人來到山海市,當地人更是願意拉長了音調指點:「到了山海,一定要去看雙峰望月,在丹霞峰或者龍止峰上住下,運氣好的話,可以從入夜看到夜半,要是有時間最好兩座峰都去,那景各有各的韻味呢!」
山海市的市區就依着兩條山脈而建,並面向大海。海灣向市區內陸凹陷,本來人們都認為海灣沿線應該是錯落無序,凹凹凸凸,不成形狀。但是,後來有人發現當從與海灣相對的龍止峰或者丹霞峰望去,海灣的形態仿佛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此刻兩隻翅膀交疊在了一起。而在那蝴蝶仿佛伸展的兩隻觸角中間,正是山海市最大的貿易港口。因此,原本叫做山海灣的地方現在已經更名成了蝶舞灣,而山海港仍然叫做山海港。
除了山海市獨特的地理位置形成的自然奇觀以外,人類建築師的技能也在這座城市得到了完美闡釋。走在山海市的街道上,各種各樣的建築鱗次櫛比,古典風格的唐式林園,巴洛特風格的歐洲宮殿,地中海情調的花園別墅,以及體現極簡主義的木製屋宇和彰顯復古風格的巨大古堡,這裏仿佛成了藝術家們的天堂,令他們豐富的想像力得到了極致的發揮。
在山海市的濱海大道上,一座座燈火輝煌的高樓臨海而立,仿佛一個個守衛城市的巨大士兵。濱海大道緊鄰海邊,因此諸多的商人看中了它的商業價值,各種有着海景房的酒店也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這其中不乏國內外著名的酒店。
希爾頓酒店的一間套房內,段成禧穿着白色的浴袍,左手拖着右手肘,右手裏拿着盛有紅酒的高腳杯,站在視線寬闊的落地窗前,眼睛透過金邊眼鏡看向遠處的景色。此時已經將近凌晨一點,遠處的海面黑沉沉的,如果在一般的酒店,此時估計什麼也看不清,不過希爾頓酒店的選址非常好,在酒店對面幾公里外的海面上矗立着一座燈塔,經年累月的為過往的巨型輪船以及起早貪黑出海捕魚的漁夫們指引正確的方向。為了讓住店的旅客能夠隨時看到海景,整個希爾頓酒店是面向燈塔的方向,樓體呈現弧形建造的。因此,即使是在這樣星光暗淡的凌晨時分,透過燈塔的光線,仍然能夠隱約看見海面上不時翻湧起的白色浪花。
這也是段成禧喜歡入住希爾頓酒店的原因之一,他今年不過三十五歲,但是卻剛剛晉升,一躍成為了山海市電視台的總台長,正所謂志得意滿,意氣風發之時。借着此次機會,他終於也擠入了山海市的上流階級,這兩天,恭喜道賀的聲音不覺於耳,令他感覺到聒噪不堪而又疲於應付,於是趁着周末的機會,躲到了以前就經常來住的希爾頓酒店修養娛樂一番,畢竟他深知「得意之時須盡歡」的道理,人生沒有幾次能夠心無旁騖的享受成功之時的快感的機會,而想到此時浴室裏面那具潔白而充滿誘惑的身體,他更覺的這次來希爾頓的選擇沒有錯誤。
他舉起右手裏的酒杯,在高挺的鼻尖下晃了兩下,一股濃郁的芳香刺激着他的嗅覺,他張開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吞下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山海市的海景他早已經爛熟於胸,即使在平民百姓口中津津樂道的傳聞—比如說在豪華酒店中觀看到的奇妙夜景,對於他來說也早已經失去了誘惑。
也許在別人而言可能這種景色的附加意義更勝於它真實的美麗,在他而言,這種景象就是在休閒時候陶冶身心的媒介。不過今天的夜景有些吸引了他,他整整站在落地窗前十幾分鐘了,自從那位嬌娃進入浴室以後,他為了緩解自己面對着丟了滿床的女性用品時而急劇分泌的荷爾蒙的影響,來到了落地窗前,隨意的極目遠望,從那之後,他便沒有再挪動過。
今天的海面與往日時候的並沒有多少分別,天空中的星星倒是比往常的要少一些,東方海天相接的地方,昏蒙蒙的連成一片,可以看到一顆孤獨的啟明星閃爍着微光,一點一點的,好像在呼喚此刻隱藏起來的其它同伴。這樣的景色其實和以前段成禧看到過的最美麗的景色是有差距的,印象當中的那一晚,天空中鋪滿星斗,如綴滿大小不一的寶石的工藝品,寶石發出的自然之光,與昏暗的海面上的燈塔發出的人造之光交相輝映,然後再被潮水吞沒折返,整個過程仿佛像是一場排練純熟而又變化多端的精彩絕倫的光影表演。
但是今天的夜景有一點獨到之處,段成禧不經意間注意到,在不停翻湧着的海浪之上,一條能乘坐五六個人的小船乘着浪花時隱時現。上面坐着兩個人,段成禧猜想他們應該是一對夫妻,職業八成就是漁民,這個時節正是海魚的捕撈季,他們現在應該是趁着凌晨在撒網。凌晨的海浪翻滾的非常劇烈,大海仿佛是一隻蠕動着的恐怖怪獸,而那隻小船像一隻隨時可能被大海吞入腹中充飢的蟲子,它不停地在起伏,側傾,動作又像是一個及其靈活的魚兒,在遊刃有餘的躲避着浪花的每一次捕捉。
漸漸的段成禧開始為那一對架船的夫妻擔心,他在心頭捏了一把汗,每當那隻小船消失不見或者以一個非常危險的角度側傾的時候,他都膽戰心驚。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了這些年來在職場上的勾心鬥角的競爭生活,失意與得意,來來回回不停地翻轉,像一出永遠沒有盡頭的反轉劇。得意的時候,你得小心翼翼,以免遭人非議,失意的時候,你也不能哭泣,必須挺起胸膛,比得意的時候還要鬥志高昂,以免被人藐視。那時候自己就像是海面上的這隻小船,生活就像現在肆虐的大海,內心在瘋狂起伏的浪花中,沒有一刻的停歇,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吞入海里,就像親眼見過的許多和他相像的人們一樣,然後迷迷糊糊的被淹死。不過,還好現在他已經成為了永遠的勝利者,終於完全跳出了那糟糕的反轉劇,他不再是劇中的演員,現在成為了觀眾席上的一員,可以悠閒地看着他人如木偶般的表演着,甚至於如果他願意,可以改變其中一些演員命運,不管那些演員是不是真正賣命的詮釋着他們所擔負的角色,完全根據他自己的喜好,決定他們的劇情。
一股暢快的自豪感悠然升起,這就是權利的滋味,怪不得這麼多人趨之若鶩!而像自己這樣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背景,完全靠着日復一日的努力而攀登到今天的地位的人鳳毛麟角,他長舒一口悶氣,竟然頓時產生了一股感慨之情,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詩中的句子來,他不自覺的吟出了聲: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時候,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停止了,門「啪嗒」一聲打開了,一位皮膚白裏透紅的年輕女子從裏面走了出來,她的頭上蒙着一條毛巾,雙手放在毛巾上面來回的揉搓着,「你叫我了?這可不是很紳士啊?」祁夏赤着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邊走邊說,她的話語聽上去是在責怪段成禧不懂得憐香惜玉,但是聲音卻似嗔還笑,柔媚動人,足以挑撥任何男人的慾念。
段成禧聽到祁夏悅耳動聽的聲音,從那對漁民夫婦引起的聯想中回過神來,轉身面對着祁夏。祁夏此刻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腰間的系帶被她挽成了一朵逼真的花朵樣式,本來寬大的浴袍就這樣非常優雅的收束合攏,箍住了她那盈盈一握的柳腰,使得堅挺的雙峰與渾圓的臀部在浴袍下也呼之欲出,完美的勾勒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段成禧看着眼前的婀娜麗人,感覺口乾舌燥,他深呼了一口氣,舔了舔嘴唇,緩緩的走到套房中間的桌子旁,然後拿起上面的酒瓶將紅色的液體倒入另一隻高腳杯中,然後笑着問正站在鏡子前面塗抹護膚品的祁夏道:「要不要喝一杯?據說美容養顏。」
「你覺得我不夠美?」祁夏頭也不回,繼續擺弄着自己那張像桃花一樣的臉。
這位祖宗真的是難伺候,段成禧心下嘿然,臉上卻是滿面春光,多少男人跪倒在她的面前,她也未曾多說一句話,現在就是被她奚落幾句而已,男人心中的那股虛榮感已經遠遠強過了這點委屈,「我可沒這膽量說這話,要是招惹了你這電台之花,我明天估計會被你粉絲的口水淹死。」
「我不還不是電台之花,這到底花入誰家還不一定呢。」祁夏修長的手指在吹彈可破的桃腮上面一圈一圈的揉着。
「其他人的能力和相貌雖然也不錯,但是綜合起來的話,如果不出意外,我覺得你贏得這次『明日之花』主持人大賽的冠軍不成問題。」
「這不就怕出意外嗎?聽說某些人出去四處活動,終於傍上了大款,現在人家正在四處撒錢呢,看來我也別做這白日夢了。」
「現在是晚上,」段成禧嘿嘿一笑,接着問:「那你怎麼不出去找個大款,如果你出馬,那她們還有機會?」
祁夏猛一甩頭,漂亮的大眼睛瞪了一下段成禧,佯怒道:「哎喲,罵人不帶髒字是不是?我可不做那骯髒買賣,再說了,那些大款有幾個不是腦滿腸肥,有家有口的,和他們那個」她揮了揮潔白的臂膀,吐了吐舌頭,「哎呀,總之太噁心了。」她別過頭去,「但是,我又覺得這樣輸給她們很不甘心,想來想去,我也就只有來找你了,你不是說你很喜歡我嗎,那時候我一心撲在工作上,不想那麼早戀愛,為了讓你早日死心,我便故意告訴你,如果你當上了台長,我就答應你,沒想到這樣反而成就了你,說實話這些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裏,尤其是你一直未婚,讓我很感動!」
聽着祁夏的話,段成禧的心臟砰砰直跳,多年前他被祁夏拒絕的場面記憶猶新,那是他心裏的隱痛。他不怪當年的祁夏,只怪當時的自己沒有給予她所希望的生活的實力。祁夏那時候剛進電視台工作,追求者不乏其人,但是她都沒有同意,可見她的眼界之高。於是他拼命工作,頂住來自於他人的攻擊與非議,成功的策劃了多項全國知名的電視節目,但是事業上的成功絲毫沒有治療好自己感情上的沉疴。
他發現每一次看到祁夏,自己仍然會心痛,會不知所措。他發誓,只要祁夏不結婚,自己便單身,所以這些年的歲月里,雖然他也經歷過不少女人,但從來沒有抱着結婚的念頭,往往只是逢場作戲,聊以慰藉自己一個人的孤單寂寞而已。他一直期待着的人是祁夏,這點他毫不懷疑。所以今晚,當他在希爾頓的高級酒吧中接到祁夏的電話時,他立馬拒絕了自己剛剛搭訕到的一位妙齡女郎,令對方氣憤的將一杯馬提尼潑到了自己臉上,而他卻將酒水塗滿頭髮,並且哈哈大笑,幾乎讓別人誤會他是一個瘋子。
現在,自己的夢中情人—祁夏居然說會答應自己的追求,怎麼不令他如墜夢裏,雖然他知道祁夏此時未必真心實意的愛他,但是那又如何,詩人不是早就講過,愛情從來不是公平的,他就是愛祁夏,願意為她付出一切,以前會,現在仍然會不顧一切。他曾經拋卻了自己許多的情感,可是從來不能忘記愛的感覺,即使他也知道這種感覺在甜美的同時,同樣可能致命。
他沉浸在自己的夢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身材婀娜的祁夏出神,而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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