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槍聲就這麼迴蕩在房間裏,伴隨着噼噼啪啪有東西碎裂的聲音。
不錯,莫沉蕭的槍法確實不准,這一槍雖然並沒有打中胡洋,可是卻穿過了胡洋透明的身體,剛好打在了那隻所謂的判官筆的筆桿上。
就是這樣的衝擊,那隻筆的筆桿竟然開始出現裂縫,然後漸漸的崩壞,嘩啦一聲,竟然就在莫沉蕭和穆子宸的眼前徹底的損壞,並且那隻黑白分明的筆頭就這麼掉在了地上。
「不——」只聽到胡洋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死死的盯着手中的筆隨着胡洋的喊聲,就看到剛才還是游離形態的胡洋竟然漸漸的開始有了形體,並且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之內,突然間開始出現了人類的特徵,一個骨瘦嶙峋的白髮老人出現在了莫沉蕭的面前。
而剛才還要用火焰攻擊胡洋的穆子宸也收回了手中的火焰,就這麼安靜的看着。
看着這個老者,莫沉蕭才算是再一次到了這個男人,只不過樣子老了,可是那雙總是玩世不恭的眼神卻始終如一,在莫沉蕭看來,在這個男人的心中,根本就沒有好好的去看待這個世界,所以才會被種種不公沖昏了頭腦,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即將要入土的老人,莫沉蕭也不由的覺得,有些悲哀,人這輩子如果真的鑽進了牛角尖里,還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
「咳咳……想不到只能到這裏了嗎?判官筆碎了,我和判官的最後的聯繫也斷了……」胡洋自顧自的說着,「為什麼,為什麼,這輩子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在執着……」
胡洋佝僂着背,顫顫巍巍的走到了穆子宸的面前,那雙眼睛緊緊的盯着穆子宸,「想不到我還是輸了,而你為什麼不殺我。」
「我沒有理由殺你。」穆子宸一邊回答,一邊慢慢的脫下了一直戴在手上的手套,「那個時候不給你力量,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因為捲入了我的世界而受到傷害,禁魂的力量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美好。」
也就在穆子宸脫掉手套的時候,露出了兩隻手背上的十字傷痕,而隱約的從傷痕里可以看到,他那雙手中已經流動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藍色的電流,在輕微的跳動着,因為是白天所以不是很顯眼,如果到了夜晚如果穆子宸不帶那雙手套的話,估計那光亮是相當明顯的。
「看到了把,這傷痕就是因這力量而來的,因為這份力量我已經不再是個完整的人類,如果沒有這雙特製的手套,凡是被我雙手碰過的有電流和磁場的東西都會被吸收或者被減毀,指不定哪天,連我自己都會被我的這雙手吸食乾淨然後死去。我之所以和那些人去做交易,也只是為了吸收那些人身體裏的能量而去維持我的生命而已,這樣的我,在那時更希望你能作為一個普通的人,好好的活下去。」穆子宸舉着雙手說道。
不僅僅是胡洋,當莫沉蕭看到這雙手的時候都有些愣怔,雖然在穆子宸曾經給自己的記憶里曾經看到過這件事,那時候神秘人利用穆子宸雙手裏蘊藏的能量而打通了時空,那個時候莫沉蕭便已經知道穆子宸雙手的來歷,可是如今再一次親眼見到這雙和聚合器合二為一的手,莫沉蕭也有些害怕,也難怪穆子宸會一直帶着手套。
不過再想想如今和穆子宸做了交易,同樣獲得了力量的自己,又如何再被稱作一個正常的人呢?從得到力量的開始,自己便已經也同樣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吧。
「呵呵……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胡洋看了看穆子宸,然後又看了看莫沉蕭苦笑着「這一切都是天意,為什麼我那個時候沒有去聽你的解釋呢……」
「這些事,你也都知道嗎?」說着胡洋轉身看向一邊同樣有些愣怔的莫沉蕭,在這個呆頭呆腦的年青人身上,他看不到一絲偽裝的樣子,不好聽的說這傢伙怎麼看都是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哪裏有什麼心計的樣子,或許這也是他不同於自己的優點吧,最單純,最純粹的存在,只有這樣的人,在擁有了超脫的力量之後,才不會迷失掉本心吧。
「啊?恩。」莫沉蕭回過了神,然後點了點頭,但是目光還是集中在穆子宸的手上難以移開。
年邁的胡洋顫抖着,然後漸漸的蹲坐在了地上,抬頭看着天花板,可是如今呢,自己也成了半人半鬼的東西,而且又有那麼多的人曾經死在了自己那所謂的審判下,不管是之前住在這棟教師公寓的那幾個老師,還是以前阻礙自己的人,這些人命的罪孽都重重的壓在他的背上,現在仔細的想想看,那些人好像也確實並沒有什麼錯,只是自己想的太多,而誤入了這條不歸路。
這個世界沒有對哪個人不公平,也沒有對那個人偏袒,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由因果關係的,如果世界真的對他不公平,那麼也就不會讓他遇到穆子宸,也不會讓他成為穆子宸在這個年代裏的第一個夥伴,同樣也不會讓他有了能對穆子宸許願的機會,如果世界帶他不公,更不會讓他在這麼多年裏依然能在國畫界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成就,也不會在他已經年過半百還能在這所學校成為一名教師,也更不會在自己已經數十天沒有上課,還能安安穩穩的住在這裏,呆在這間學校,而在今天,也不會再次遇到穆子宸,讓他明白這些年自己的罪孽。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公正的審判,也哪有那麼多複雜的事情,只不過是自己在自己的眼睛前面遮擋了一個帘子,讓自己看不清楚現實。
他確實不配擁有力量,更不配呆在穆子宸的身邊,像他這樣分不清楚善惡的人,有了力量帶來的也只能是殺戮,口中常常說着自己的公正,可是才發現自己才是那個破壞了公平的人。
「穆子宸,認識我這樣的人你可曾後悔過?」胡洋突然間問道,那雙深邃而飽經滄桑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閃爍着光亮的東西。
「你永遠是我的夥伴。」穆子宸回答。
「可是我已經老了,腿也走不動了,腰也直不起來了……而你卻一點都沒有變啊,我真的希望,如果哪天我能冷靜的去聽你解釋,或許今天我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胡洋繼續苦笑着,眼中晶瑩的東西終於還是化為一顆淚珠落了下來,然後穿過了漸漸開始變的透明的身體落在了地上。
啪嗒——
眼淚濺起了水花,而胡洋的身體也在剎那間化為了無數的碎片,然後消失在了空氣中,空蕩蕩的地面上就這麼只剩下了那半截的黑白毛筆,安靜的躺在地上。
胡洋就這麼消失在了兩個人的眼前,那麼突然,就像是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而就在這時,地上的半截毛筆突然間開始發光,然後竟然在光亮中出現了另一個影子,而當莫沉蕭看到這個影子的時候,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他的猜測果然沒有錯!
這個游離的靈體,就是自己在地下賭場見到的那個噬魂者靈體!
「果然是你!你對那老頭子做了什麼!為什麼他就這麼突然間消失了?」莫沉蕭連忙追問着,「而且你又是怎麼回到四十年前,並且還找到他的!你果然還是在為神秘人效力的吧!」
「少年你能不可以不要一次問這麼多問題,我這剛才擺脫了那老頭子的束縛,先得讓我活動活動筋骨不是。」一個女人嫵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想到被穆子宸選中的人果然不一般,我不過就是激發了他的一部分大腦區域,沒想到他自己直接開發了百分之六十的部分,連我都差一點被困在這筆中被他挾制和吸收能量,還幸好你這一槍,打的還是真准。」
「你這什麼意思?你被挾制?控制胡洋的人不就是你嗎?怎麼還可能被挾制?」莫沉蕭繼續追問着。
「是啊,一開始我進入這傢伙的身體不過是為了找個宿主好好的修養身息,然後吸收一些能量,可是誰知道給了這傢伙能量之後,竟然遇到了飛機失事,剛好飛機的爆炸脈衝和他大腦的磁場相吻合,製造了一個很符合的波動頻率,讓這傢伙的能力突然間提升了好多倍,連我都有些壓制不住了,不過幸好,他一直以為那力量全部是我給他的,所以他每次用力量都會求我,而並不知道那力量根本就是自己的。」說着那個噬魂者發出了笑聲,像是回憶起了一件十分搞笑的事。
「所以我在他的身體裏就這麼安安穩穩的帶了四十多年,直到那天他畫了那副該死的畫。」說着那噬魂者指着牆上的那副水墨判官,「他竟然無意中集中了全部的意志畫了那隻該死的筆,我還在他的無意識中被吸收到了那隻被他具象物化出來的筆當中,我的力量竟然也被他給利用了起來,並且連我的身體都成了他的東西,這該死的老頭子,我真是恨不得殺了他。」說着那白色的聲音還動了動身形,就像是個生氣的姑娘在氣的跺腳一樣。
「所以說學校里的人,還是這老頭自己殺的?那麼那四個學生呢?還有那個被移植了獸化人基因的女孩?」莫沉蕭繼續追問着。
「對呀,那個老頭自從把自己當做判官之後可算是打開殺戮,把那幾個多嘴的老師全都解決了,還真是不由的佩服呢,他殺人的樣子還真是不輸給那些噬魂屍呢。只是,那四個學生,只是那個叫胡彭的少年自己被自己的心魔給毀了罷了,我本想利用他心中的那份和胡洋一樣的偏激而讓他變成噬魂屍想辦法把老頭手中的筆給毀掉的,可誰知道這傢伙看到了老頭的筆竟然嚇得直接逃走了,這膽小的樣子可是和着老頭子差太多了。
不過說也巧,這老頭子嚇走了胡彭,也剛好救了一個女生,所以我就乘着他鬆懈了意念,將獸化人的基因轉移到了這個學生的身上,等她完全變成獸化人,回來的時候就可以想辦法毀掉這隻筆咯。可是那裏知道你們竟然把她給救回來了。」說道這裏那噬魂者也是氣呼呼的,很明顯作為一個高傲的噬魂者還真是受盡了一個人類的委屈。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怎麼會到過去的,還是四十年前?不管怎麼說都說不通啊!」莫沉蕭依舊疑惑,雖然他和那個蜥蜴男有着深仇大恨,而和這個女噬魂者也確實沒啥大仇,可是如果他真的還在為神秘人工作,那麼他就只能把她當做敵人了。
「回到過去對我們這種靈體哪有什麼難度,而且對於你和穆子宸這種也沒有什麼難度吧?你既然知道我回到了四十年前,那麼說明你也曾穿越到了那個時代啊。」噬魂者驚訝的說道「難道你還不知道怎麼用這個能力?你身邊的這位大禁魂師沒有教你嗎?」
「呃……」莫沉蕭一陣無語,難道說自己之前在地下賭場出現的附着在小女孩身上的事,還有又依附在胡洋身上這次,全部都是穿越!?
當莫沉蕭把目光集中到穆子宸身上的時候,就看到穆子宸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然後把眼睛瞥向了天花板,假裝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很明顯這傢伙是知道的!並且還沒有告訴自己!也就是說,在小女孩那次穆子宸果然是見過自己了!只不過他一直!瞞着!自己!
「哈哈,小子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笑死我了。」飄在半空中的噬魂者一邊笑着,然後一邊圍繞着莫沉蕭飛着,像是在看一個觀賞品一樣「哎呀,我得走了,在這裏待久了萬一被他們找到就不好了,傻小子還有禁魂師,我就不陪你們了哦,有緣再見拉!」
就這麼說着,那白影突然間飄出了窗戶,當莫沉蕭反應過來追去的時候,那傢伙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間傳來了傳來了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莫沉蕭轉過身,便看到牆上的那副陸判的水墨畫竟然突然間自己燃燒起來。
「哎呀!怎麼燒起來了!」莫沉蕭也不知道為什麼,着急的端起了放在窗戶邊的水杯,然後將水潑了上去,可是這火卻絲毫沒有熄滅的跡象,很顯然他不是普通的火。
「穆子宸是你要燒掉它的?這幅畫好歹也是胡洋他……」
「有些東西該去的就讓他去吧,留下來了又能如何呢?人已經不在了,要一幅畫只能徒增悲傷。」穆子宸淡淡的說道,然後轉身準備離開這間房間。
看着漸漸的被燒成灰燼的畫,那副面容嚴肅的判官在火焰中漸漸的消失,然後化為一團煙霧,就像憑空消失的胡洋一樣,神話傳說中的陸判從來沒有存在過,而那些所謂的審判也都是人類自己的想法罷了,其實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着這樣的一個判官,在迷惘和無助的時候,你心中的那個判官又是如何去裁決的呢?是選擇嚮往光明的繼續活下去,還是永遠徘徊在黑暗裏掙扎呢?
而面對內心的裁決,又有多少人去選擇堅持和美好,並且執着下去呢?
當那幅畫消失在莫沉蕭面前的時候,莫沉蕭不由的嘆了口氣,有的時候其實自己又何嘗沒有像胡洋那樣怪罪過世界的不公呢?
只是讓他慶幸的是,他遇到了穆子宸,讓他本來無路可走的世界裏多了另一條人生路,雖然不知道在這條路上他能走多遠,但是至少他並不是一個人。
下意識的莫沉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穆子宸送給他的手套,雖然已經被融化了一半,可是卻依然戴在手上沒有摘掉,就像他明明知道進入穆子宸的生活便意味着隨時面臨危險,可是還是選擇義無反顧一樣。
其實穆子宸本人也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冷酷,雖然有時候看起來總是那麼冷冷的,好像很無情的樣子,可是只有和他相處才知道,這個傢伙總是會在不知不覺的盡全力保護着身邊的人,哪怕是賭上性命,可是似乎在他的身邊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去保護他。
作為夥伴,不應該是相互的嗎?所以此時此刻,莫沉蕭終於又多了一個理由讓自己強大,不僅僅是報仇,還有保護這個看起來根本不用其他人去保護的很臭屁的禁魂師。
想到這裏,莫沉蕭收回意識,然後看向身後,穆子宸竟然真的已經出去了,並且竟然還沒有等他!
莫沉蕭不由的感覺額頭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井字,剛才自己心中的計劃還是當他沒有想過吧!穆子宸這個魂淡!一連串對穆子宸的壞影響全部浮現了出來,包括自己坐過站的時候!
「穆子宸!你給我站住!」跑到樓道里,通過樓道窗戶看到樓下大步流星走着的穆子宸,莫沉蕭咆哮着。
「你快點出來啊,我們還得去找那隻逃走的噬魂屍呢,讓他繼續活着,怕是還會四人的。」穆子宸挑着眉,看着趴在窗戶口的莫沉蕭,完全無視掉了莫沉蕭的憤怒。
「……」莫沉蕭也被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什麼態度,他很生氣有沒有,難道表現的不夠明顯嗎?!
就這麼莫沉蕭匆匆的跑下樓,追向穆子宸。
而這一邊,胡洋的房間裏徹底的安靜了下來,一陣風吹過了房間,將地上的幾張紙吹了開來,一隻黑白相間的筆頭安靜的躺在地上。
今天,你有好好的審判過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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