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簡陋,刺骨冷風中飄着熱氣騰騰熱氣,溢着豆香。
如今秋末初冬,卻見門外的寒風裏像是倏忽吹進個人來,輕飄飄的就走了進來,無聲無息,只等那人落座,上了歲數的小店老闆才發現有客來了,忙上前招呼道。
那人披頭散髮半掩着臉,看不清面容,像是趕了很久的路,走了很久,一身風塵氣,嘴唇都已乾裂出一道道細小豁口,懷裏抱着柄劍。
只不過,幸好一碗豆漿要不了多錢,兩文錢便能喝一大碗。
與老闆有客至的殷勤不同,角落裏一個灰頭土臉的圓臉胖和尚像是也剛到這裏,正小心翼翼的捧着碗豆漿笑眯眯喝着,可這頭一抬,就見門口那張桌子上多了道身影,他那一雙眼睛瞬間瞪的老大,幾乎要奪眶而出,身子一個哆嗦,手中的碗差點掉地上。
「咳咳……」
嘴裏的豆漿剛咽到喉嚨是死活下不去了,嗆得咳嗽不停,眼淚都嗆出來了。
和尚忙擦了擦自己被豆漿濺濕的僧衣嘴裏喃喃道:「和尚真不該進來喝這一碗豆漿。」
孟秋水對他的話可沒有什麼打機鋒的興趣,他這一個月幾乎走遍了自己熟知的地方,一方面算是沉澱心性,一方面也算恢復功力,療傷。
至於這個「老實和尚」,明面上乃是少林「四大神僧」之三,實際上卻是已加入了一個勢力,一個天下人都不知道但卻可怕非常的勢力。
這個勢力遠居海外,其手下更是各各身負江湖失傳已久的絕技,任一出來一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甚至孟秋水都曾猜想過那個「紅鞋子」是否就是這個勢力的一個堂口,畢竟二者都是不斷收斂錢財。
只不過那個「公孫大娘」死後,剩下的幾個女人居然無一人知道她們來個勢力的由來,實在是讓他大失所望。
若論實力,這其中有兩人便不得不提,一個乃是這個勢力的創建者,小老頭「吳明」,另一個便是藏身其中的平南王世子「宮九」。
前者,若沒有孟秋水,無疑是此間天下第一的霸道人物,身負諸般奇功絕技,可謂是驚才絕艷之輩,武學天賦之高古今罕見,放言若是願意十五歲便可名動天下,多半已到了宗師,只是從不顯山露水,故而江湖未曾知曉。
後者,天潢貴胄,僅以武學天賦而言或許並不輸於前者,無論多麼難練的武功,此人儘是一學就會,僅這一條,便已稱得上天資卓絕,可怕非常,若論實力,恐怕與葉孤城只在伯仲之間。
若不敗此間第一,如何能稱天下無敵?
如今「血衣樓」耳目遍佈五湖四海,想要知道「老實和尚」的下落還是很簡單的。
「和尚要去哪裏?」他喝着碗裏的豆漿,淡淡道。
老實和尚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但他還是合掌道:「天大地大,和尚走累了停在哪便是哪。」
「怎麼?我還以為你也會如他們一般向我出手呢!」孟秋水嘴裏如長吸鯨吞,一碗豆漿轉眼已見了底。
老實和尚抹了抹髒兮兮的僧衣垂着眼睛低聲道:「人生無常,人性不定,世事天知,曼妙一方。」
「好一個世事天知,曼妙一方。」孟秋水自語了一聲,已是起身而立。「你去告訴小老頭與宮九,明日日出之際,我會在渤海海邊恭候他們。。」
老實和尚怔了許久才望着那早已張空無一人的的桌子應道:「和尚曉得了!」
……
渤海之濱,風濤險惡。
遠遠看去,但見海水幽深如墨,難見其底,捲動衝擊着那些光禿禿的岩石,黑壓壓的一片,「嘩」的一聲便拍在了上面。
沒有所謂的盛大場面,與那紫禁之巔一戰比起來,這裏反倒是冷清的嚇人,雙方皆是對名利二字視之如無物,有沒有旁觀者已是無關緊要,以他們的實力,任何陰謀詭計也不過笑話罷了。
吳明既為不世出的奇才,自是旁人難入法眼,他非是不想踏入江湖,只是奈何偌大江湖儘是些凡夫俗子,焉能化作對手,而孟秋水現在,也就只有吳明能為一戰之對手。
浪頭落下,卻見那澎湃浪花竟是無聲自中間一分開來,不止一朵,但凡激起的浪花皆是這般下場,仔細瞧去,原來是那岩石上立着個人,正似閉目養神,方圓丈許,風不動,衣不飄。
一夜無話。
伴隨着長夜漸逝,曙光初顯。
遠處的風浪間不知何時已多了艘烏篷船,船內隱見昏黃晦暗的一抹黃光,任風急浪驚,那船始終四平八穩的飄着,直直的,仿佛老遠就瞧見了岩石上那道凝立的人影。
披肩亂發下那閉合的眼眸也緩緩睜開,迎了上去。
「還請上船一見!」
一道蒼老溫和的嗓音只在兩者相距三十丈左右時便破風穿浪而來。
不發一言,孟秋水身形一拔便已輕靈飛起,接着風勢,飄飛而出,似飛燕入雲,足尖于濤浪間幾點,轉眼已是立在那船上。
烏篷內,兩道身影正坐在其中,溫着一壺老酒。
沒有所謂的生分,吳明端壺一傾,一縷酒水已是斜斜倒出,落向早已準備好的酒杯之內。
老人頭已半禿,後腦扎着一細辮,圓臉露笑,看着和和氣氣,他細細看了看面前的青年,笑道:「還請入座!」
另一人是一珠冠束髮的冷峻公子,背系白狐披風,衣着裝扮好不華麗,此時沉默坐着,眼中神色卻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孟秋水。
孟秋水卻未落座,而是提氣一吸,那本來落向酒杯的酒水頓時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弧線轉而落到了孟秋水的嘴裏。
「這無趣的江湖,總算有了讓人耳目一新的色彩。」小老頭瞧見這一幕,只撫掌笑道,本是溫和笑聲卻是驟變驚雷咆哮,如明王一怒,聽着就好似轟隆隆的海浪。「孟先生短短數月之內,便能以雷霆手段一統這紛亂江湖,着實是不世出的奇才,小老頭慕名久已。」
別聽吳明話語讚嘆熟絡,他那張臉卻是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亦是如此,好似和閒聊差不多少。
一片的宮九隻是小酌慢飲,充耳不聞。
孟秋水的目光落向他身旁桌邊斜放的奇形長劍,淡淡道:「你使劍?」
正在飲酒的宮九落下了手中酒杯,嘴角微揚,那抹似笑非笑的意味登時更重,邪魅異常。
「你想看?」
小老頭溫和的笑着,像是眼前什麼也沒有發生。
原本飄飄蕩蕩的小船一剎便像是凝固在了海面上,動也不動。
「轟!」
寂靜不過半息,卻見一道可怕劍光剎然一現,那小船已自中腰處被一分為二。
掀起浪花的同時兩道身影同時竄出,飛虹對急電,這黑與白,晝與夜交換的天地間霎時崩裂出千萬點寒芒,火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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