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此言一出,黑寡婦直接愣住了,中土的一座邑城可不是它這殘破的飲馬河所能比的,更何況還是現成的邑城,所謂現成的,指的就是城中各種設施一應俱全,搬過去就能直接入住。
「大人不是在說笑?」黑寡婦不敢置信。
「君無戲言。」吳中元正色說道,人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狂妄自大固然不對,但妄自菲薄也很虛偽。
黑寡婦站立起來,彎腰深揖,「多謝大人。」
「城主客氣了,」吳中元將禮單放於一旁,「我與城主的那座邑城並不偏遠,位於九牧之西,崮山之東,大澤正南,深處腹地,除非我的疆土盡數傾覆,否則那裏不會遭到戰火殃及。」
黑寡婦聞言甚是惶恐,「大人如此厚待,我等眾人無以為報,日後當以大人馬首是瞻,群策群力,共御外敵。」
吳中元搖了搖頭,「城主言重了,你不是我的下屬,那處邑城既已送給城主,便由城主全權管轄,連帶那邑城所轄的所有圍城也歸城主所有,我不會插手任何事物。」
吳中元說完,黑寡婦再次愣住了,它想要率眾南遷本質上是尋求庇護,說難聽點兒就是寄人籬下,它沒想到吳中元會這麼對它,不但給它現成的城池,還給它完全的自主權,這已經不能用禮遇來形容了。
吳中元知道黑寡婦很吃驚,但他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首先就是黑寡婦進貢的禮物非常厚重,青銅三萬斤,戰馬一千匹,牛羊三千頭,誠意十足,這也從側面說明黑寡婦在這裏經營多年,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單是進貢就進了這麼多,能帶去中土的定然更多,大量財富的引入,不但能夠搞活本地經濟,還能大大提升己方的戰略物資儲備。
再者,黑寡婦是太玄高手,加入己方能夠大大提升己方的戰鬥力,想要讓黑寡婦不拿自己當外人,就必須先不拿黑寡婦當外人,得給它絕對的自主權,讓它感覺有自己的地盤兒,能夠做得了主,說的了算,只有這樣,在戰事來臨之時,黑寡婦才會全力相助。
若是換成其他君主,一定不會允許黑寡婦這樣的勢力進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因為黑寡婦不是人,是異類,讓它進入自己的地盤兒有一定的安全隱患,但他有自己的想法,要知道黑寡婦不是孤身前往,它是扯家帶口過去的,哪怕它沒什麼直系親屬,也帶了自己的所有身家,它如果真的懷有惡意,絕不會這麼做。
見吳中元氣度過人,大有君王之風,黑寡婦便拿出誠意,與之詳議南遷細節,吳中元借鑑的是偉人的一國兩制策略,給黑寡婦很大的自主權,包括所轄民眾的生殺大權,要求只有一個,黑寡婦手下有不少異類隨從,進入中土之後嚴禁它們與人類通婚。
黑寡婦當即表態會嚴格約束下屬,又表示日後通商所得利益獻出八成,只留兩成維持本部所需。
吳中元沒有拒絕黑寡婦的進貢,只對比例進行了調整,雖然本質是進貢,但不能說進貢,得說援助,黑寡婦通商獲利分出五成援助各大垣城,餘下的由其自主支配。
黑寡婦屢次推辭,吳中元堅持己見,合作的基礎是誠意,任何比例的利益分配都可能出現問題,唯獨五五分成相對穩定,因為這表示雙方地位的對等。
吳中元與黑寡婦的商談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在此期間雙方不但確定了利益分配的比例,還確定了主權的歸屬,黑寡婦也是個聰明人,知道不能絕對獨立於王權之外,主動表態會聽從吳中元的調度和安排。
對此,吳中元也沒有予以否定,鄭重表態如果有重大事情,會由他親自與黑寡婦進行商談,除了他本人,黑寡婦不受任何人的領導和遣派。
一番長談之後,黑寡婦對吳中元佩服的五體投地,而吳中元則略感慚愧,因為此事他借鑑了現代的一國兩制和設立經濟特區,這兩項重大國策都是鄧偉人提出來的,不是他的智慧,他只是借鑑了前人成功的經驗。
最後確定的是南遷時間,黑寡婦的意思是隨時可以動身,不過最好還是自己先跑一趟,確定一下南遷路線,吳中元知道它想先去安置地點看一看,要知道舉城搬遷可不是小事,黑寡婦慎重也是理所當然。
這時候已近三更,如果親自帶黑寡婦去一趟中土,就來不及在辰時趕往崑崙山獸族祭壇,沉吟過後,吳中元沖黑寡婦說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以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道事成之後再往飲馬河來,與黑寡婦同往中土察看他賜給黑寡婦的那座邑城。
黑寡婦並不知道吳中元要那座無頭雕像做什麼,因為吳中元沒說,但吳中元卻告訴它獸族祭壇危險非常,它不確定吳中元是不是希望自己同行,思慮過後,還是主動表態願意同行。
既然黑寡婦提出同行,吳中元也沒有推辭,黑寡婦是太玄修為,帶了她同行也有個照應,再者,此去定然有一場惡戰,他也希望通過此戰向黑寡婦展示自己強大的戰鬥力,黑寡婦此前可能聽過關於他的一些傳聞,但百聞不如一見,得讓黑寡婦親眼所見,以免黑寡婦日後生出不臣之心,畢竟他與黑寡婦只是初識,待之以誠不表示他完全信任黑寡婦,就像黑寡婦動身之前提出要去中土看一看是一個道理。
信任這東西都不是在短時間內建立的,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也需要經歷很多事情。
時辰不早了,明天還要經歷一場戰事,吳中元便打了個哈欠,黑寡婦會意,立刻給眾人安排住處,按照黑寡婦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的住處讓給吳中元,這是這時候的風俗,貴客臨門主人通常會把自己的住處讓出來,但吳中元沒同意,選了東廂偏房,房間很大,四個人都住在一起。
黑寡婦將眾人安頓下來,便要告辭離開,走到門口時,吳中元喊住了她,「還不知道城主的名字。」
黑寡婦聞聲止步,轉身說道,「大人想必知道我乃異類化人,無有姓氏,本名雙雙也少有人知,大人若是不嫌粗鄙,也如他們那般喊我黑寡婦好了,這麼多年下來,我早已習慣了。」
吳中元點了點頭,「你先回去休息,咱們五更出發。」
黑寡婦正色點頭,轉身去了。
黑寡婦走後,阿洛走過去關上了房門,轉身走到床邊幫吳中元整理床鋪。
「我早說過了,你不要做這些事情。」吳中元搖頭說道,言罷,又問道,「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裏,害得我好生尋找。」
「說來話長,這……我……」阿洛看了看那個名為阿炳的小男孩,又看了看黎別,欲言又止。
「罷了,找到你了就好,有些事情留待日後再說。」吳中元隨口說道,他很了解阿洛,阿洛欲言又止不是因為她有什麼忌諱,而是她也不善言辭,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一定很是曲折,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阿洛點了點頭,又走到黎別的床前想要幫她鋪床,她不認識黎別,但黎別既然與吳中元同行,自然是吳中元的朋友,雖然吳中元從未拿她當下人,但她始終以吳中元的僕從自居。
黎別見狀急忙上前阻止,「多謝你了,我自己來吧。」
阿洛也沒有堅持,帶着那個小男孩往角落裏的側鋪走去,那個小男孩貌似跟她很是親近,對阿洛的手勢也能準確領會,由此可見二人此前曾經有過長時間的相處。
在小男孩躺倒之前,吳中元再次歪頭看了看他的眼睛,小男孩的兩個眼睛明顯與常人不同,瞳孔是藍色的,眼白也有些偏藍,與青光眼有些相似卻不完全相同,與白種人的眼睛也不太一樣,部分藍眼睛的白種人也只是虹膜是藍色的,而這小男孩連瞳孔和眼白都是藍色的,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病變殘疾,還有一種是天生如此,異於常人。
此前他在跟黑寡婦議事的時候阿洛一直在場,期間曾經表現出了意外和疑惑,這說明阿洛並不知道他這段時間都幹過什麼事情,由此可以推斷出阿洛這段時間一直生活在一個較為閉塞的環境中。
吳中元本想告訴阿洛他已經找到了她的母親,但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稍後他們會往大澤去,阿洛的母親就被他安置在吳勤的府邸,到時候可以給阿洛一個驚喜。
阿洛話不多,黎別話更少,躺下之後眾人都沒有說話,吳中元不很疲倦,便閉着眼睛將先前與黑寡婦所議之事自腦海里又想了一遍,確定沒有需要修正的地方這才放鬆睡去。
由於有心事,睡的便不踏實,只睡了一個時辰就醒了,這時候離出發的時間還早,便沒有急於起身,躺臥在床,將此去獸族祭壇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再次進行了梳理和前瞻,祭壇周圍的屏障只是禁錮裏面的妖邪,並不會阻隔外人進入,這一點通過祭壇周圍百步內那遍地的白骨就能確認,如果屏障阻隔活物,那些野獸也不可能進入到那片區域。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是打閃電戰,快進快出,不過多的進行停留,但此時他的想法變了,可以快進,卻沒必要快出,有黑寡婦助陣,可以正面迎戰那裏的隱形凶物,得讓對方知道他並不懼怕它們,以此展示自己的實力和勇氣,此戰打的越漂亮,日後獸族想要挑釁他們就得越慎重。
要知道和平永遠都是打出來的,委曲求全雖能換來苟且偷生,卻換不來長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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