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雲彩匯聚成的「獨眼」漸漸模糊,哪裏來哪裏去,朝四面八方散開。
風停了,燦爛的陽光灑下。
呆頭鵝一般仰望天空的眾仙師瞠目結舌。
尼瑪,吳王孫是自行散功消劫,還是衝擊一重天劫失敗了?
劫數即關口,過一劫便登上一個新台階,過不了就身死道消。況且,雷劫不是你想渡就可以產生的,需要修行日積月累,到達了一定契機才能夠引發。曾有人在渡劫前突然畏懼,散功以逃避,從此一蹶不振,無法第二次引來雷霆。
吳王孫不是普通人,想必本次散功了,下一次還能衝擊。
可他引發的,並不止一重天劫。
「獨眼」周圍的雲彩厚重奇怪,於灰暗陰沉的底色里露出絲絲血紅,顯得格外凌厲威嚴……
吳王孫輕快地走向馬車。
野宴器物被收拾好,崑崙奴也收起了黃金杵,端坐於車夫位子上執韁以待,幾名女子則縮在車廂里膽怯張望。
只有翠翠一直盯着心上人,似乎不知道周圍的仙師狼奔豕突,天台宗外門濃煙滾滾,吶喊連天,爆發出陣陣可怕巨響,時不時有飛劍劃破長空……
馬車調轉方向,朝來時路行駛。
吳王孫一攬纖腰,爽朗笑道:「翠翠,送你回家鄉,開心不?從此,你可以隨便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唱歌,跳舞,彈琴……」
翠翠身子一顫,急問:「你,你這是……要回去修行了嗎?」
男子道:
「是呀……被肖堯克點醒,我一定要在四年內踏過九重天劫,闖天宮瞧瞧。不過,前三劫挺容易,越往後越艱難,需要宗門的支持……」
翠翠神思恍惚,一線淚珠悄悄順面頰流下,哽咽道:
「你可知,我最喜歡的事情是什麼?」
風流浪子有一點摸不着頭腦,趕緊安慰。
「哎呀,怎麼哭了?最近發現你好像水做的,動不動就流淚。哈哈,放心……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會經常來看你的……對了,你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
翠翠的身子劇烈顫抖,抽泣道:
「我最喜歡的,是安靜地呆在你身邊。此外種種,榮華也罷,風雲也罷,全沒有意義……我只是一個凡俗女子,目光短淺,不值得看望。那只能見到我一年年容顏衰老,而你始終年輕如昔,總有一天厭棄。不如,別送了,保留這份念想吧……如果你飛升,就到翠翠的墳前點燃三炷香告訴……我會很開心,真的……」
直娘賊,凡俗女子就是一個玩物。要她走就走,要她留就留,居然敢胡說八道干涉仙師的行為,影響心境!
兩個從馬車旁跑過的修士聞言,本能地惡狠狠瞪了翠翠一眼。他們暈了頭,忘記了這是吳王孫的私事。
崑崙奴面無表情,鞭子一卷。兩名修士變成兩個黑點尖叫着直入雲天,可比靠兩條腿逃跑快多了。
沉默良久,吳王孫道:
「翠翠,先送你回鄉安頓家人,再一起去吳國好不好?我教你學習修煉,很容易……」
女子怔住了,咬了咬嘴唇,艱難道:
「不可以的……我出身青樓,低微卑賤。這樣一來,你將被天下人笑話……」
吳王孫哈哈大笑,道:
「你一直是清白的身子,乾淨的心,勝過了人間無數。我若在意他人目光,任由心愛之人流淚,那便枉做男兒,還修個屁行!」
翠翠淚如泉湧,一邊抹,一邊軟軟靠上吳王孫肩膀,嚶嚀道:
「我會好好修煉的……」
五個道人飛臨草原上空。
吳王孫叫馬車停下,站起身仰天拱手,大喊:「來的可是雷長老?」
歷經五劫的虬髯道人雷鳴降落馬車前,另外四名二三劫修士未得到他指示,警惕地圍住了外門宮殿的上方,沒有進一步行動。
吳王孫跳下馬車,躬身長施一禮,道:
「小侄吳王孫,這廂有禮了。話說上次聽松會上,雷長老大公無私,提出了修煉不可以只關注法力的觀點。像有些關口,比方說開光境衝擊融神境,神識強大將事半功倍。小侄揣摩日久,竟也有了小小心得……南海派劍走偏鋒,以修煉神識為主,法力為輔,固然不可取。但我輩修行,僅僅讓神識隨着年齡與修為的增長而自然增長,似乎也有一點問題。唯獨雷長老所言,真知灼見,振聾發聵,暗合癲仙人飛升前的言語……」
這個面子,給得太大了!
別看雷鳴是天台宗的五劫長老,輩分大,境界高,資格老,在吳王孫面前則屁也不是。難為對方還記住了他名字,搔中了癢處,作為長輩恭恭敬敬對待。
其實在聽松會上,雷鳴人微言輕,沒幾個搭理,連泡都沒有冒出一個。吳王孫驚才絕艷,隨着對方當日的話一通胡扯,竟也頭頭是道。這麼做,無非想為正在大肆搶劫的肖堯克爭取一點時間罷了。
雷鳴撫須開懷大笑,道:
「吳賢侄,你壓抑修為不渡劫,騙得天下人好苦。為何今天又要散功消劫?不用擔心,我天台宗親自為你護法。」
吳王孫環顧左右,苦笑道:
「雷長老為我護法,愧不敢當,自然是最放心不過了。但渡劫最怕驚擾,你們這兒也太熱鬧了一點……」
雷鳴尷尬笑道:
「不知哪裏跑出了一個野修闖館,實乃疥癬之疾,何足掛齒。等我處理完這檔破事後,再與賢侄暢聊……」
他走開兩步,突然又問:「對了,你這劫雲,怎麼與普通天劫不一樣?」
吳王孫跟上去一步,道:
「小侄也正為此事疑惑,剛巧得遇雷長老,恭請一同參詳參詳。話說這雷劫之雲,乃天道感應而生。天地為爐,陽氣為火,雲雨為水,雷電孕育其中……」
這番話沒完沒了,從源頭說到源尾,簡直是一本精準的教科書。
雷鳴急得差點跳腳,卻只能強忍。好比自家房屋着火,還進了強盜,偏偏被一個得罪不起的人拉住了噓寒問暖。
天台宗外門宮殿冒出的濃煙越來越大,轟然火起。
天空四名道人中的一個掏出符紙向天空一揚,合抱樹木粗的水柱衝下。
怪的是,火焰只被水柱短暫壓低,隨即又躥起老高。半盞茶後,一張黃紙孤苦伶仃從天空飄落,水符沒水了。
黑煙白汽遮天蔽日,火焰熊熊。
在噼里啪啦的聲響中,殿宇一間接一間倒塌。可憐四名雷劫道人站立於火焰上方,灰頭黑臉,仿佛成了四串乾巴巴的煙熏臘肉。
螞蟻似的天台宗弟子從宮殿裏爭先恐後逃出,驚惶大叫:「三昧真火,水澆不熄,土掩不滅……」
那些衣裳着了火的弟子不就地打滾,而是趕緊脫下,彈跳躲避。幾名女弟子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歇斯底里尖叫,畫面香艷詭異。
很快,眾仙師注意力從女弟子的白胳膊轉移。
只見丟棄地面的幾件衣物,無論用刀劍拍打還是撒土掩埋,總不熄滅。明明快堆成一個小墳了,可晃晃悠悠,墳頭又冒出小火苗。有人拾起一把劍丟上面,十數息後就熔化成了一攤鐵水。
無人不倒吸一口涼氣!
連吳王孫也眨巴眼睛,一時間忘記了講話。
偌大草原上亂鬨鬨的幾百人頓時變成了泥菩薩,目瞪口呆,腦海里不約而同蹦出了一個可怕字眼,聖火!
妖族聖后當年烈火焚城,豈止水澆不息,土掩不滅,連石頭都燒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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