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鳳鳴看到了紅黨國際的荷蘭人馬林,馬林遠遠的也看到了顧鳳鳴。因為原來相互很熟悉, 所以很快就認出對方。他們都是地下工作的老行家,所以都沒有吱聲,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
馬林是他的筆名。原名是亨德立克斯.馬林.斯內夫利特(hendricus marie sneevliet)。他是荷蘭人,1883年出生於鹿特丹,在荷京大學政治經濟學畢業。1902年19歲的馬林加入了荷蘭社會民主黨,開始了他的政治生涯。後來他參與創立了荷蘭紅黨、印尼紅黨、中國紅黨。
強霖和顧鳳鳴交換眼神的空檔,馬林已經與人走遠了。強霖接着與諸位小姐繼續剩下的行程。到檳榔嶼島北海岸的椰子林去野遊。一路風景無限,海岸線檳榔樹和椰子樹很多。
這裏有很多小溪,還可以涉水踏石,大家玩的不亦樂乎。最後他們選擇到高腳屋的華人漁民家裏,吃一些當地的海鮮,就開始返程。看這些女孩子是歡天喜地,強霖很是安慰。這些大小姐也是可憐,希望她們以後能夠記得今天的自由快樂。
顧鳳鳴回到賓館,發現有客人在等着自己。顧鳳鳴知道這是馬林的人找上門了。梳洗完畢,就帶着護士秘書紐清清,還有衛鋼這個南洋警衛,去咖啡廳赴約。
馬林本人正在咖啡廳等着他。他能講英語、德語、法語,當然還有荷蘭語,俄語。但漢語還是不行,鈕秘書就作為兩個人的翻譯。
馬林說他自己這次是到印尼發展工人運動,組建紅黨的外圍工會組織。但他本人在荷蘭殖民政府的黑名單里,只能在英國的海峽殖民地和屬地活動。
顧鳳鳴表示,他很佩服馬林的精神。同時也介紹了自己的工業發展計劃。他希望馬林能夠在荷蘭與中國之間,幫助自己聯絡人才,引進技術。
馬林很有興趣,畢竟他是經濟學的科班出身。但只是答應做他的顧問,幫他聯繫不是很方便。他會介紹一些荷蘭工業界的朋友給顧鳳鳴。
馬林是一個職業革命家。他到東方參與東方的革命,是因為印尼是荷蘭的殖民地,存在嚴重的剝削。馬林不願意在荷蘭聽那些沒完沒了的理論爭辯,就親自來到荷屬東印度,印尼群島。
他在印尼的活動在1910年代就開始了。主要在爪哇島,邦加島,蘇門答臘島,這幾個島上面是糖業工人、碼頭工人、錫礦開採工人、石油工人的聚集區。
馬林是直接參與工人的活動。他這個西方面孔,出現在馬來工人面前,幫助他們與荷蘭資本家,華人資本家進行爭取福利鬥爭。這讓工人們十分感動,紛紛團結在他的周圍。
馬林當時也十分氣憤資本家對殖民地工人的剝削。1910年時,糖業工人的工資僅夠餬口。馬林就幫助工人完善組織,佈置罷工等鬥爭方式,來提升待遇。
馬林的貢獻,不在於直接把印尼工會小組織改造成紅黨,而是讓他們以個人身份加入龐大的回教組織,在裏面發展實力,迅速壯大了印尼紅黨。馬林把印尼的經驗帶到紅黨國際。
這種借殼發展,迅速擴大紅黨的經驗,是那麼合乎辯證發展的邏輯,讓紅黨國際很是佩服。列寧直接派他到中國,幫助李大釗陳獨秀組建中國紅黨。
馬林來到中國。他的機警,不僅表現在讓他們會議改到南湖上進行,而是讓這些書呆子知道了他自己近20年的革命實踐的經驗。他說服了陳獨秀同意與國民黨合作,參加幾十萬人的國民黨,用以壯大只有幾十個人紅黨的聲勢。
馬林這個職業革命家,精力充沛,辯才無礙。他還親自去廣州見孫中山,介紹列寧的新政(「新經濟政策」),讓孫中山放心聯蘇、聯紅、扶助農工。
然後,馬林在北洋軍閥區域,到河北省開灤英國人礦井下,與巷道裏面的工人直接交談,告訴他們命運的走向。
這麼一個人,當時讓荷蘭印尼的殖民政府情何以堪?驅逐他,不許入印尼境。讓他回荷蘭本土去享福,殖民地這裏的事情不用他參與。當時他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秘書,是用來謀生的職業,當然,他是完全勝任的。
現在他與顧鳳鳴的在咖啡館相談,真是感慨萬千。他是在蘇聯認識顧鳳鳴的。後來又多次到中國的時候,都與顧鳳鳴這個大警衛緊密合作。
馬林說:「我也沒有預料到與國民黨的合作方式,會有背叛的事情發生,讓很多老朋友犧牲了。大家總結經驗吧,繼續找出成功的方式。我也是隨時都準備犧牲的。」
顧鳳鳴還是很欣賞馬林的,他認為自己比不上馬林的聰明。這個傢伙的精明而又立場堅定,走南闖北而少有落網。關鍵是實幹,總是直接在一線實踐。
組建馬來紅黨,也是馬林主要任務之一。馬來紅黨與印尼紅黨不一樣,完全是從中國撤出來的潮汕失散紅軍,臨時組成的。現在很多都在葉挺和項英手下打工,總不能讓他們給葉挺項英罷工啊。
馬林要另起爐灶。他重新接觸本地工人,在老華僑和本地人中發展工運組織,主要在吉隆坡、婆羅洲(沙撈越、文萊領地、沙巴領地)活動,現在已經有一些小組織開始活動。他們在婆羅洲的文萊就組織了石油工人罷工,讓美國標準石油公司很是頭疼。他們還組織了沙巴領地的日本僑民在橡膠園、麻生產基地鬧福利,讓日本財閥們也是不好過。
現在工作最辛苦的就是農場工人,現代製造業工廠待遇還不錯,但製造業工人中參加紅黨的比例很大。
這些工人紅黨主要是謀福利,但也有可能受農工們的罷工起義拖累。所以有很多工人黨派不再叫紅黨,多數叫社會黨、工黨、左翼陣線等等。
總之由於馬林的努力,南洋的工運已經成了氣候,出現了很多工人領袖,職業革命家。資本家和工人開始對立了,慢慢到來的大蕭條,更是促進了工人運動的發展。
顧鳳鳴自己是工人出身,也是中國紅黨的秘書長,與馬林是可以作為友好的夥伴的。他問馬林需要什麼幫助?
馬林說:「其實你們的一國不要獨自建設主義國家(托派也是這麼認為),與列寧的一國可以建設主義國家(斯大林主義),本質上雖然一致,路線上卻是南轅北轍。但都不容易。」
顧鳳鳴也是這麼覺得,就說你詳細說說。
馬林接着說:「看起來你們是和平公開發展。但是畢竟不同階級的爭鬥,所以還是很危險,也要有軍隊的保證。根據中國的經驗,印尼的事情也會出現分裂,回教組織的高層(蘇加諾所在的組織),遲早會清共屠殺。就是鬥爭公開化也解決不了這個階級衝突問題。我在琢磨葉挺是否出山,組織一個軍隊,保證大家有一個安全的地方。」
顧鳳鳴贊同馬林的看法,回教組織也是可以被人利用的,類似上海青幫組織。荷蘭和英國的殖民體系本身就是資本家,是不會幫助這些農工組織的。
馬林是一個很負責的職業革命家,與老毛伍豪那些梟雄還是不一樣,他們不在意工農的犧牲。他們講究的就是你殺不完,很有水泊梁山的精神。
文攻還必須武衛。對馬林的擔憂,顧鳳鳴說他回去要參謀作業一番,目的就是在合法鬥爭受到不合法的威脅的時候,怎麼保護農工的生命不受侵害。
馬林告訴了自己的秘密聯絡人,原來是陳嘉庚橡膠莊園的部下。顧鳳鳴給了馬林1千大洋作為路費,讓他吃的住的好一點。
馬林表示感謝,說他不能公開住在好的酒店。但他會把錢轉給馬來工會,幫助那些困難人群;他也表揚了開慧和項英這幾個老朋友的慈善救濟基金會。
他還說:「毛在1920年在長沙就與我很談得來。那時候毛夫人也很熱情招待我。我知道你們與毛這個人不同路,毛這個人是斯大林主義的,但是斯大林主義互相也是不好相處的。不過毛現在已經是蒙古的中央委員,負責蒙古放羊人的社會主義化。」
顧鳳鳴很是吃驚於老毛的精神。怎麼就在蒙古也能混起來呢?難道他將來要組織南伐軍,也要對付張作霖這個北洋餘孽?
馬林說:「托洛茨基這個人,很是英俊瀟灑,理論更有邏輯,在蘇聯很有市場。斯大林害怕他的聲望,正在整肅。中國有些留學生在紅場慶祝遊行的時候就公開支持托洛茨基,都被斯大林趕回中國來了。斯大林怕中國跟着托洛茨基走,所以允許你們走自己的公開化道路,但是要加入他的國際,不要加入托洛茨基的第四國際。」
顧鳳鳴是不願意與蘇聯再掛鈎,沒有表態。問馬林自己的意見,是列寧的國際,還是托洛茨基的國際。
馬林說:「我當初就是因為荷蘭社會工黨總是吵來吵去,才出來的。這些理論問題總是沒有個完的時候。邏輯上還是托洛茨基理論更合理,但在早期實踐中,兩個理論差不多,都不能解決資本家武力威脅的問題。所以我的理論就是改善農工福利,還要保證他們的安全。這是一個職業革命家要考慮的。」
兩個人擁抱分手。鈕秘書也很熱烈的擁抱了馬林;馬林則是感謝鈕秘書的翻譯工作。馬林就像一個激情的火種,總是能夠燃起人們心中的火焰。
他始終關心底層民眾的生活,所以也得到了基督徒們的尊敬。荷蘭本土一直沒有禁止馬林的活動;殖民地政府也是看到他引起的動盪太大,才把他趕走了之。
國內很多基督徒也在探討托洛茨基的理論。托洛茨基的理論就是針對列寧主義,要點就是不能只在一國實現主義,因為那會造成官僚獨裁,最後就是貪污和出賣工農利益。這種一國勝利,不是普遍意義上的馬主義。托洛茨基直接剝下了斯大林的外衣,所以才一定要清剿托洛茨基,還是在整個國際範圍清剿。那麼托洛茨基自己要怎麼做呢?
托洛茨基的理論第一點,就是永久改良的革命,不斷提升農工生活水準。不能有畢其功於一役的想法,去除了強力統治等功利性的誘惑。就是不要有坐天下的想法,這讓斯大林和王明等人,如何忍受。
托洛茨基的理論第二點,就是要在所有國家都要去做,不要試圖一國勝利,必須全球勝利才行。徹底的國際主義,絕對不會出現大國沙文主義,不留後門。
這一條理論真的實行起來,其實很有挑戰性。比如是否日本統治中國不重要,重要的是農工生活是否提升。後世托派被罵成漢奸其實是這麼個原因。
但顯然是冤枉的。他們也不喜歡日本統治,但也不希望國民黨統治。他們的想法是國際化的,先發動日本民眾改善環境,比是否抗日更重要。畢竟誰統治,他們都要反對,他們始終在關注民生、民權。
他們提倡政府要民選。不是要搞無政府主義,是可心的政府,還是全球化的實現。
他們反對不好的統治,是全球性的;並不針對特定的統治對象。
所以抗日與否不太關心而已,但絕不是投降。他們不會向任何統治階級投降。所以對托派,很多統治者抓了放,放了再抓。無可奈何。後世印尼很長時間都強調就是要有神論的各種宗教的公民,不要無神論的公民。
托派在中國始終在關注工人運動,也有完善的組織體系。有些人打着托派名義去搞兵運,托派始終不承認這些人是托派的。托派經常分裂就是因為理論太嚴格,原教旨主義理性的意味強烈,總有人要嘗試改良。
這樣就很好理解了:他們很高興斯大林主義攻擊他們。這樣就能能主動劃清與各自的立場。當然,斯大林主義不敢正經辯論,邏輯和實踐都擺在那裏呢。所以,斯大林主義造謠居多。最後,搞得精疲力盡的斯大林派,不再辯論,就像對待不懂事的一幫孩子,罵罵而已。但還是不斷清剿。
其實在中國的馬主義實踐中,斯大林派搞農運;托洛茨基派搞工運福利,很是協調。雖然互相罵戰激烈,但效果確實不錯。還要提一下,農民自給自足經濟,在托洛茨基主義眼中,與主義全球化是毫無關係的。
托洛茨基的理論第三點,就是徹底的無神論,因為他理論走得通,還有一個世界大同的可能性,自然就無比瀟灑自信。其實他這種理論就是一個神話,他用合乎邏輯的觀點,創造一個永恆的願景讓大家去走。
對於執着理性的無神論者,吸引力是宗教意義的。很多紅黨老資格的哲學大家如譚平山、彭述之等等,都趨之若鶩。並始終不改,無論怎麼清剿。
強霖晚上接待了來拜訪的顧鳳鳴和鈕秘書。對於顧鳳鳴和鈕秘書的擔憂,強霖給予了寬慰。強霖說,在殖民地的種族和階級衝突暫時還不會太大,關鍵是勝利的時候。比如北伐到長江的時候,才開始清共,因為開始考慮權力的問題了。
強霖最後總結說:「當然,儘早佈局還是必須的,南洋開始的工運可以幫助。不過避免海外華人損失,重要的還是母國的國力要強大,而國力強大則是民眾要覺醒。我們始終在不停的改良。不過不全是托洛茨基的想法。
托洛茨基始終講不清楚的是,人的持續革命的動力來自於哪裏。實際上托派很多人投降了國民政府,雖然政策和理論上絕不投降。」
強霖的一年大學不是白讀的。讓顧鳳鳴和鈕秘書很是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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