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司馬瑾仿佛選擇性的忘記了自己也有一座王府的事實,帶着小杉一路向楚葉的府邸而去。
楚侍郎成了楚尚書,楚府的牌匾隨之而換。原本描着銀邊的黑木匾額也隨着楚葉的升官漆上了棕底。司馬瑾看着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將那木匾架在乳釘上,臉上不由得咧開了花兒。
下人們在看見司馬瑾地那一剎那便停下了手上的活計。就連站在梯子上的幾人也匆匆忙忙地將匾額架好,下到地上,對着司馬瑾躬身行禮。
司馬瑾隨意地抬了抬手,又大方的將從袖中掏出錢袋,交給了管事的:「喏,賞你們的。」
管事忙不迭地結果,又朝着司馬瑾打了個千,口中謝賞。
楚葉的府邸,司馬瑾可不是第一次來了,也不需要人領着,頗為熟稔的走到了楚葉書房之外。
「小葉子!」他高興的嚷道,「你不知道,小杉這丫頭有福了!」
木門從裏面被拉開,此時的楚葉已經換下了一身禮服,身着竹青色繡雲紋的圓領袍。頭上別着一根烏木簪。手上拿着卷竹簡,一副世家公子的儒雅模樣。
「相王殿下。」楚葉躬身行禮,面上卻也不免帶笑,
「爹爹!」還沒等司馬瑾說話,楚杉那丫頭便迫不及待地撲到了楚葉的身上,抱着楚葉的大腿,笑吟吟地臉上還點綴的兩個小酒窩,瞧起來可愛極了!
楚葉親昵地揉了揉小丫頭的發頂,順手將她抱了起來。
「你爸爸說你有了大福氣,還不快和爹爹說說,是什麼樣的大福氣。」
楚杉歪着頭,兩顆小虎牙露在外面,面上帶着一絲狡黠。
「皇上封了小杉一個什麼縣主爵位,還有封地什麼的。爹爹,以後我養你!」她拍了拍楚葉的肩膀,說的很是大氣。
這也是楚葉沒有想到的。皇帝給了司馬瑾郡王的爵位,竟然還給了小杉一個縣主。
想必這小丫頭定然是機靈的很,討了皇帝皇后不少歡心。
司馬瑾也湊上前來,慈愛地摸了摸楚杉的小腦袋。
楚葉知道司馬瑾這是有話要單獨與她講,喚了一聲:「兮回。」
兮回連忙從房中走了出來。
楚葉並不拘束着她,也沒有要求她要與尚書府婢女的衣着配套。可兮回自己的衣服多為勁裝,楚葉便做主,請人拿着幾匹布料,到帝京中最為有名的幾家店鋪,給兮回做了幾件精緻大方的女裝。
兮回上着淡粉色四合雲紋繡花襖,下配素色挑線雲紋馬面裙,外面罩着一件繡梅花的對襟斗篷。她看起來有些不習慣,時不時還嫌那上衣的袖子礙事,索性將袖子繞在小臂上,又找了兩根繩子將它們綁的結結實實。
對於兮回的行為,楚葉無話可說。她看着兮回又將袖子綁起來,只嘆了口氣,便將楚杉抱給她。
「兮回姐姐!」
楚杉也很是喜歡這個能帶她飛高高的姐姐,張開雙臂迎着,任由她將自己抱到了後院。
楚杉和兮回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中。楚葉搓了搓手,對司馬瑾說到:「殿下,我們進去談吧。」
司馬瑾這才意識到,因為在室外待的時間過長,又抱着楚杉那樣長的時間,雙手指尖已經凍的泛紅。
他上前一步,將楚葉的雙手緊緊握住。低下頭,朝着那雙手呼了口氣。
仿佛有一隻春天的小鹿,追逐着蝴蝶在楚葉的心中亂撞。
她的臉紅了。
活了兩輩子,楚葉還是第一次這樣。她下意識地朝着左右望了望,急着想要掙脫開司馬瑾。司馬瑾反而抓的更緊了。
「別動。」司馬瑾語氣嚴肅,「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愛護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寒風凜冽,楚葉的臉更紅了。
她雖然佔着一具十七歲的身體,內里卻已經是二十七歲的靈魂了!被一個小自己近十歲的男人訓斥,楚葉連想都不敢想!
可這件事偏偏就成真了!
「司馬瑾……」她小聲道,「你快放手!」
楚葉用力地想要將手抽出,可司馬瑾的手掌上像是塗了膠水一樣,無論她如何用力,對方的手還是牢牢地黏在她的手上!
楚葉就這麼心驚膽戰,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是不是掃視着周圍,生怕有下人闖進來,看到如此尷尬的一幕!
司馬瑾將手張開一條小縫。看着楚葉的雙手回復血色,這才滿意地停下。但他卻依舊拉着楚葉的手,直到進了屋子,將門窗關好。
楚葉依舊紅着臉,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地喝着茶水。
「哎呀!」她雙手一松,茶盞應聲而落,掉在地上瞬間破成碎片。
司馬瑾轉着頭,正好見着茶水順着地上的石磚縫隙流着,不多時便流了滿地的情形。
楚葉忸怩地坐在椅子上,腳下是滿地的碎瓷片,一副做錯事的小孩子模樣。見着司馬瑾轉頭,她緊張地搓了搓雙手,「是茶水……茶水太燙了!」
楚葉這樣說着,只覺得自己的雙頰與落在地上的茶水一樣滾燙。
她這是怎麼了?
明明她的祖父,桃李滿天下的楚老太爺都曾贊過她「青雲不穩名逾重,雲仍儒雅故依然。」,雖然年紀尚小,但成熟穩重,並不下於她的父親。可現在,她竟然在一個時辰之內連連失態。
仔細想來,每當事情涉及到司馬瑾的時候,她引以為豪的穩重自持就瞬間化為雲煙!
她神色複雜的看向司馬瑾,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着怎樣的魔力。
司馬瑾仔細地將地上的碎瓷片一片一片撿起來,卻也不忘提醒楚葉道:「小葉子,你晚上起床喝水的時候一定不要忘了穿鞋子,小心劃傷了腳。」
楚葉愣愣地點了點頭,隨即張口問道:「殿下有事要與楚葉說,不知道到底是何事?」
司馬瑾這才想起來,他是有正事要與楚葉商議的!
他將碎瓷片放在另一個完好的茶盞中,「父皇會將小杉封為縣主,也是我沒能料想的事情。只怕明日聖旨一下,小杉在相王府便不再安全了。」
楚葉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請皇上收回成命?」
「小杉身世尷尬,有了縣主的爵位,對她有益無弊。更何況,父皇和母后也是真心喜愛她的……」司馬瑾頓了一頓,「她雖說有了這個封號,可畢竟沒有上皇家玉牒,就算我將來大業未成,總不至於連累她再去過以前的日子。」
「你這是不相信我?」
司馬瑾卻看到很開,「你也說過,奪嫡之事兇險萬分。我既然已經決定奪位,日後便定會與那兩位皇兄撕破臉皮。我身上有着嫡子的名分,郡王的誥封,想也知道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父皇老了,誰知道……」
楚葉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當聽到司馬瑾的口中說出「大業未成」這四個字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不由得升起一股煩悶。
空氣霎時間沉靜了下來。就連屋外的風都仿佛感知到了屋內二人所討論的事情事關重大,因此也不再卯足了力氣吹着院中的枯枝,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楚葉也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司馬瑾的話。她擺弄着手指,想了想,開口道:「司馬瑾,你若是輸了,答應我的條件可怎麼辦?」
什麼?!
司馬瑾瞬間黑了臉,面色陰沉的朝着楚葉望去。
楚葉眨了眨眼,滿臉的無辜。
司馬瑾的心中充滿了不可置信。若是他輸了,楚葉首先應該擔心的,難道不是他的性命嗎!
「小葉子,你為何對東堯的天下有如此深的執念?東堯那一畝三分地,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它當然重要!
楚葉在內心吶喊。
那是他們在他們楚家世世代代的先人輔佐之下,所創造出的秀麗江山!
可楚葉不能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她如何能告訴司馬瑾,西晉的禮部尚書楚葉,與東堯的先皇后楚葉有着同樣的靈魂!
她只能故作高深地,彎起嘴角,淡笑不語。
司馬瑾滿是挫敗。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楚葉的眼裏還是沒有他!
他咬着牙,硬聲說到:「那就只能勞煩楚尚書,好好的輔佐本王了!」
楚葉認真的點了點頭。
為了她的條件,她當然會拼盡全力將司馬瑾拱上那個至高之位。
不過她仿佛聽見了心中,有一個聲音在無故嘆息。並且對楚葉的不開竅充滿了鄙夷。楚葉不禁疑惑。她怎麼了,有什麼好鄙夷的!
她甩了甩頭,重整旗鼓,開口講到:「那麼為了我們的大業,相王殿下不如好好選一選這十個副主考里,還有哪個位置能安插上我們的人!」
司馬瑾瞪了楚葉一眼,「不知道。」
楚葉被他瞪的莫名其妙。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她明明是在為他的未來鋪路,怎麼這位老爺先不樂意了!好吧好吧,她承認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不過天地良心,她現在可是真心實意要把幫司馬瑾的!
楚葉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桌上拿起紙筆,卻半個字都沒有落下。她是有心幫司馬瑾好好挑揀挑揀,可司馬瑾藏得實在太深,就連浮生閣都查不出來,到底哪些是他這位七皇子的人。這不是逗她玩呢嗎!
她深吸一口氣,抬筆刷刷地在紙上寫下一排名字,而後隨手將筆扔進筆洗。
「司馬瑾!」楚葉實在氣憤,連尊稱都不要了,「你快來看看,到底哪些是你的人!」
司馬瑾走到楚葉身後,與楚葉的身高差不多,只比她稍稍高出半個頭。此刻站在楚葉的身後,呼出的熱氣正好打在她的耳後。讓楚葉好不容易平靜下的心,又躁動了起來。
他從筆架上解下一隻筆,只在筆尖沾了墨汁,在楚葉寫下的一排人名之上,劃下了一個大大的叉!
楚葉看着那個大大的叉,心中怒火更盛。
這個該死的司馬瑾!
司馬瑾又學着楚葉的樣子,將那筆扔到了筆洗之中,趁着她發怒前,在楚葉的耳後小聲說道:「楚尚書不是說他們都難以抗拒族人的人情。科舉大事,還是請孑然一身的尚書大人,多多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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