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魚的攤販旁,陳秀蓮道:「老闆,把這條鯽魚稱一下。」
陳嬌拉住她,微微笑着:「阿姨,今天就算了吧,小樓不喜歡喝鯽魚豆腐湯。」
陳秀蓮拉着她的手,道:「你這孩子,怎麼儘是為別人考慮?小樓喜歡吃的菜,咱們也買了啊。不能因為她不喜歡吃,就委屈了你。在阿姨心中,不管小魚怎麼想,反正我就認定,你才是我媳婦。」
陳嬌紅着眼睛,小聲道:「阿姨,今天真的不喝了。」
陳秀蓮:「怎麼了?嬌嬌,這幾天總感覺你有事瞞着我。」
陳嬌:「沒。」
陳秀蓮:「是我做的鯽魚豆腐湯,不好喝麼?」
陳嬌:「不是,我沒時間喝了。」
陳秀蓮楞了一下:「你要去哪?馬上到吃飯的時間了,什麼事吃了飯再去啊。」
陳嬌再也忍不住,兩行眼淚,撲簌落下。
陳秀蓮關切問道:「丫頭,你這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跟小魚吵架了?這些天都沒見着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別怕,等他回來,阿姨替你出氣。」
黃小魚回來了。
黃小魚就站在兩人身後幾米外。
他呆呆的望着陳嬌,那個平日裏有點野蠻,有點不講理的姑娘,原來看起來是如此的瘦弱嬌小。
但她的肩膀上,卻扛着黃小魚的性命,扛着黃小魚父母的性命。
沒人知道。
她也不說。
她就這樣,依舊任性,悄無聲息,做着自己認為對的事,做着自己認為值得的事。
她似乎忽然有感,回身。
四目相對。
沒像小龍女查昊那樣擁抱熱吻。
她只是輕輕擦乾淨眼淚,就這麼望着黃小魚,就這樣迎接着黃小魚的目光。
他看着她,什麼話都沒說。
但這一刻,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她破涕為笑,提着菜籃,俏生生的站着,俏生生的笑着,俏生生的立於人群之中,隔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她說:「真好,竟然還能見到你。」
黃小魚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雙目通紅,如同野獸。
「小魚,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她嘟着嘴,微微撒嬌:「這輩子只求你為我做這一件事。」
黃小魚嗓子裏響起沙啞的聲音:「好。」
陳嬌拿出那顆珠子。
那顆普通人看起來,只是一個琉璃球,卻能定人因果的陰曹聖物。
她說:「你發個誓!我一生所求,只希望能了無遺憾。」
幾排貨架之後,陳平安沉着臉,咬牙切齒。
老瞎子搖頭嘆息。
二爺苦笑:「那丫頭一生所求,只求黃小魚能喜歡她。若是換成我,我定然要黃小魚發誓,不擇一切手段,救我性命。」
九尾狐:「唉……你們太不了解女人了。若是我,我一定要黃小魚發誓,發生這輩子,一定要愛我,並且只能愛我一個。」
然而陳嬌沒讓黃小魚發誓今生今世,只愛她一人。更加沒讓黃小魚發誓,不擇一切手段,救她性命。
她只是說:「小魚,我念一句,你跟一句。我黃小魚今天立誓……」
「我黃小魚今天立誓……」
「今日之後,抹去所有與陳嬌的記憶……」
「只看餘生,不念過往……」
「一生一世,逍遙自在……」
「一生一世,極樂安康……」
「一生一世,順心順意……」
「一生一世,亘古永恆……」
陳嬌就那麼淡淡笑着,就那麼痴痴的望着黃小魚,一身生機,無聲無息,在見到黃小魚的那一刻,仿佛戳破的輪胎,瘋狂外泄。
她終於說完了誓言。
她明明已經逼着大千世界最巔峰的北鯤屍尊做了不想做的事,現在仍舊「貪得無厭」。
她笑着打趣道:「小魚,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喜歡我嗎?喜歡,就說出來啊……」
可她聽不到了。
她話音未落,手中的菜籃,咣當一聲跌落在地上。
陳嬌緩緩的往後倒去。
香消玉殞,紅顏薄命……
黃小魚飛身上前兩步,把她緊緊的抱在懷中。
壓抑在心頭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他仰天咆哮,雙目血紅,口中一聲聲大叫着:「出來啊……出來啊……出來啊……」
正是超市營業高峰期,周圍有好多人。
大多說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看到一個男人,瘋了一般,抱着一個昏迷的女人,一聲接着一聲,咆哮不停,出來啊……出來啊……
有兩個路過的少年,撇着嘴鄙夷道:「他好像一個沙比哦……」
人群越聚越多。
但黃小魚誰都不管,誰都不問。
他整個人失魂落魄,瘋了一般,低着頭,念叨着:「死不了……你死不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但陳嬌氣運已經散盡。
壽元也到了盡頭。
她的靈魂,都會化成飛灰,隨風煙消雲散。
她只有今生,再無輪迴。
黃小魚仰天瘋狂咆哮。
恍若地震,超市貨架東倒西歪。
玻璃瓶罐,瘋狂炸碎。
叫聲緩緩消失。
黃小魚重新平靜下來。
他的一雙眸子,卻有九種顏色,散發出千色光芒。
他的口中,上下各兩顆牙齒,緩緩變長……
足足有五公分,鋒利尖銳。
他終於做了個最艱難的決定,抱起陳嬌,緩緩的湊到她雪白的脖頸之上,溫柔的咬了上去。
他沒有吸陳嬌的血,他卻把自己修煉出來最本源的血髓,給了陳嬌。
他要把她的靈魂,困在肉身之中,免於魂飛魄散之苦。
他要她肉身永不腐敗,永不破滅,亘古永恆。
他要日日用自己的鮮血餵養,讓陳嬌問鼎九重天仙帝。
只要等她成了仙帝,她才能打破靈魂的桎梏,像黃小魚前世一樣,與人類一般無二。
這是陳嬌的死劫,這更是陳嬌的機緣!
超市中的人,早就跑光了。
除了陳平安他們。
好半響之後,黃小魚緩緩抱起陳嬌,一步步往外走去。
路過陳平安,半步不停,重新恢復了平靜和淡定,他只是留下一句話:「她的餘生,交給我了。」
然後,再也沒半句廢話,徑自離開。
他把陳嬌溫柔的放在木屋中的床上,為她整理了臉頰上的劉海,輕聲道:「等我一下,我去殺兩個仙人。然後,我帶你,去殺很多很多很多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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