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咣當!」
兩扇雕花木門被人大力推開,我全做不覺,仍舊貪婪吮吸着身前少年那甘甜源泉,耳畔傳來男聲驚詫呼喊,「莫驚水,你魔障了,還不快住口,是要弒殺同門麼!」
接着手臂被人擒住,一把扯了開去,我心下一惱,但覺濃濃殺意充斥腦海,眼前一片血色蒸騰的愈發濃郁,此刻十指已然生出尖銳長甲,我反肘甩開,一爪招呼上去。
呼之欲出的只有一個慾念,攔我者,死!
誰知對面那人也是厲害角色,雙手翻轉,生生扣住我的手腕,我拼命掙坐,卻脫不了身,怒火騰騰而起,抬腿照着他要害之處踹去。
「你這女人,想不到平日文文弱弱,骨子裏卻如此兇殘!」
男聲終是失了耐心,一把將我提了起來,摜在了床榻上。
有輕微的目眩,我失重少許,反應過來下一刻便翻身而起,還待再要反攻回去,那個身影飛也似的撲上來,雙指環勾,點在玉枕穴上。
我怔然片刻,晃了晃頭,不及發出半句呻吟,便覺意識迅速混沌,堪堪倒了下去,再無知覺。
……
「薰兒啊,算我求您小姑奶奶了,身處狼穴的時候都過來了,如今平安無事,你這哭個不住,卻要怎樣呢?」
女子的無奈聲音合着細碎抽泣入耳,我深吸一口氣,但覺頭暈得緊,不由低低呻吟了一聲。
「驚水醒了,驚水醒了!」
我迷茫地思索了良久,這才分辨出這把聲音的主人,艱難地睜眼,開口都分外乾澀,「韓鳶,你這妮子,還不扶我起來……哎喲,輕,輕輕……」
周身無力,被她攙扶了起來,我這才算全然清醒,四下打量,卻是在頗大的馬車之中,難怪混沌之間總覺得搖晃,看簾外景致,卻似入山了的模樣,再迴轉目光到身側的少女上,不由一驚,「薰兒,你哭了……哭什麼?」
她見我看來,忙不迭揩乾淚跡,隨即無所適從似的雙手絞着衣襟,小聲道,「並沒什麼,驚水,我擔心你同林師兄,他傷勢過重,現下……」
我怔然後猛地一驚,耳畔如同響雷一般,不及開口相問,又聽她道,「現下昏迷未醒,還在江師兄他們的馬車上。」
我撫了撫胸口,長舒一口氣,自覺虛驚一場,口中喃喃,「薰兒,你可別嚇我了,險些給你嚇得再昏了去。林昊失血……重傷?」
那馬車寬敞,內有木屏隔斷,中央一道不窄不寬行廊,那邊卻忽然傳來冷笑男聲,「是啊,某人獸性大發,殘害同門,還妄圖殺人滅口,匿了罪證呢!」
我何曾提防馬車裏有個男人,唬了一跳,半晌疑惑開口,「花間政……你怎麼也在此處?」
奇了,我們不是在太平鎮麼?如何就……
我怎就半分也想不起原先的情景了呢?
韓鳶的神色有些古怪,尷尬乾笑兩聲,小心地斟酌措辭,「驚水,你可知自己身中屍毒?」見我慌亂自顧,復言道,「這位少俠回到客棧,便見到你屍毒發作,敵我不分的樣子,對林昊出手,不過你只放心,有一位神醫幫你解了毒,我們已經出鎮了,現下是回蓬萊山的路上。」
韓鳶這番話娓娓道來,我卻是一頭霧水,她看我茫然的樣子,低聲附在我耳側道,「驚水,那位少俠,你還是道個歉為好……」
我不解:「花間政?我哪裏得罪他了?」
韓鳶欲言又止,面上竟泛起一層紅暈,搪塞道,「這,這個,你們……你自己一問便知。」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湊上前去,扒着屏風探出半個頭,花間政果然半倚靠着廂壁,仍舊是一身華紫白斂的長袍,半舉着酒壺,時不時抿一口。
「花間政,你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會得罪你,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啊?」
他冷冷暼過一眼,象牙面具下看不清神色喜怒,復而扭過頭去,並不理財我。
我不甘就此挫敗,也不知他何來的悶氣,抱拳誠懇道,「花少俠,在下誠心求教啊!」
他冷艷依舊,只手下動作狠狠合上了酒木塞。
我心下一橫,道是只好使出殺手鐧了,遂清清嗓子,硬生捏出嬌軟細音,翹着蘭花指將寧薰兒的手帕一甩,「花~大~爺~你老就理一理咱家嘛?」
整個馬車內沉寂良久,但聞花間政倒抽一口冷氣,僵直在原處,韓鳶和寧薰兒齊齊笑出聲來,此起彼伏,不可自抑。
「你給我下來。」
被花間政連拖帶扯硬拉下馬車,那趕車的車夫尚且疑惑,花間政帶着面具,唯見薄唇緊抿,似乎極力壓抑怒氣。
此刻已入山林,入眼俱是連綿不絕的樹林,盤旋而上的山路曲折,遠處蒼茫青山,雲煙繚繞。
我正不知所以,四下觀望呢,但聞他冷然開口,「蓬萊怎會讓你們一群乳臭未乾的後生,下山接任務?你可知道那魔族是何等身份,莫說供奉,便是幾個打手,我看你們也未必應付過來!你們掌門掌教,真人弟子的,全坐視不理,任你們送死去也是怎樣?這次你命懸一線,我趕來了,倘若下次我趕不過來,抑或敵手強大,趕來也是無用呢?你要為蓬萊送了這條命麼?」
這一番話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全不似他平素慵懶風流的模樣,我被劈頭蓋臉斥的怔然,半晌弱弱道,「並不與掌門他們相干,長老原是問過的,下山接任使徒,是我們的意思。」
他怒極,反倒一疊聲笑了出來,指着我,「好好好,莫驚水,你……你豪橫,下次再不要引血到我的桃元上,你當真自己能耐,便和你的同門師兄妹子好好應付吧!」
「引血……桃元?」我低頭看着安然掛於脖領的溫潤玉石,心下暗思,難怪花間政如偵天機,來的如此及時,卻是這玉石的能耐啊,當下心頭暖意涌過,遂抬眸看他,坦言道,「花間政,我並非不知此行兇險,生死未知,可是我不甘坐守蓬萊一輩子啊,是,我如今孱弱,難保陷入困境,可是總要歷練才能變強,我代韓鳶等,多謝你出手救我們於水火,我亦不悔下山一遭。」
他怔了一怔,輕嘆,「罷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目光短淺,看不了許多,你只自行珍重。這一戰傷了些許元氣,我要回青城桃花塢修養調息了。」
我唯唯諾諾,「大爺您走好,不送了。」
他一聲輕笑,信步而行,眼見又要化作花瓣不見時,復而回身過來,「我還有一句話。」
「……大爺您說。」
「莫驚水,這人麼,貴在有自知之明,人家姑娘作態是繞指柔,你就別東施效顰了,端沒的成了鬼見愁啊!」
他話音一落,下一刻執扇飛身,遁匿作花瓣,不見了蹤影。
我不解其意,怔在原地,茫然思索了一會兒。
「花間政,你混賬!你,你!」
良久了悟過來,不由狠狠跺腳,抬手指着他離去的方向,氣惱不已。
膽敢說本姑娘是鬼見愁……雖說咱生的算不上容貌綺麗,但好得也算得年家寨的一枝花呢?
「莫驚水,你磨煩完了沒有?真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這一把尖酸刻薄的嗓兒,不必想就是宋紫棠,我此刻心情大好,卻也不與她計較許多,笑着駁回,「哦,宋姑娘平日便積善行德,那我祝你投胎早托生了?」
復上馬車,行不多時,已至山麓,車馬難行,我們遂付了銀錢,徒步而行。林昊昏迷不醒,由江笑城背着,端木十九從始至終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樣,宋紫棠在側也不見得說上兩句話,倒是我和韓鳶,寧薰兒說說笑笑,頗有回山的喜悅。
「驚水,此次可多虧那位花少俠啊,不然姑奶奶我風華正茂,可就葬送在那破落戶的地兒了,如今回想,也真是後怕得緊。不過,他為何一直覆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我把頭輕搖,「不知道,也不曾問過,妖族麼,行事不與我們相同,也是自然的。韓鳶,薰兒,這一次他出手的事……還望你們保守,不要告訴蓬萊諸人。」聽得兩人爽快允諾,復而一轉念,不由得再次疑惑開口,「說起來,韓鳶,太平鎮之事,究竟是何情況,什麼神醫相救?」
不待韓鳶開口,寧薰兒率先搶白道,「驚水,你是不知道,我們回到客棧後,你中毒昏去,林昊也不省人事,真是急不住,宋紫棠、端木十九去了官府告知原委,集了太平鎮尋常人家,一同去那密林中,鮑樂一伙人自知事敗,脫身逃了。那些孩童自然被接了回去,只是他們身中屍毒被下了降頭,就在我們束手無策時,一位蒙面男人從天而降……」
寧薰兒說的繪聲繪色,就差手腳並用比劃了,不曾顧及腳下,險些一腳絆倒在青石長階上,旁側韓鳶連忙扶了一把,又好氣又好笑,「什麼蒙面男人,還從天而降,是一個布衣先生,頭戴笠帽,蒙着看不清甚清容貌,只是他那醫術絕倫,為我們開藥拔毒,你和太平鎮那些中毒孩童,都是他解毒的,事了拂衣去,我們連名號也不知道……」
布衣先生……笠帽……
不算久遠的回憶浮現,昔日落魄少女幾欲求死,被男人冷言相止,前往蓬萊的日夜,朝夕相處。教我以劍法,誨我以良言。
我悵然若失,不由得後悔自己昏迷許久,輕聲喃喃,「若果真是他,就好了……」
蓬萊。
行過鐵索橋,於落日餘暉中踏入天澤之地,浮雲度了迷濛赤色,於高低起伏的山巒間繚繞,那宮闕一般的連綿樓宇籠罩在霞色中,巍然屹立於山峰之巔,着實瑰麗壯闊。
眾人一路嘖嘖嘆着,那守門弟子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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