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是死寂般的沉默,二毛並沒有轉身,有一下沒一下的吐出煙霧,釋放心裏的悲痛。我和二毛都不是那種善於表達的人,很多事兒都往心裏咽。
苦吞多了,不好!
「其實,我都知道…」二毛轉過來把煙頭放腳下攆了攆,笑了。
我遲疑,「那…你知道什麼?」
「甭哭,哭什麼哭,你看哥都沒哭。哥沒事,好的很。」
少跟勞資扯幾把犢子,眼圈紅通了還說沒哭,真當我還是那個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的小屁孩?
「你告我,你知道什麼?」我不依不饒,因為我害怕說話不經意中傷他。二毛看上去堅強,但在情感這方面,連我都不如。
「子歸是那東西吧!我早就知道了,認識她的第二天我就開始猜測。」
他知道,原來他知道了。
「每次我們會面就在晚上,我好幾次白天約她去遊樂園她都拒絕了。她害怕公雞,不敢靠近家裏的神像,不願和我去佛寺求姻緣。」二毛深吸一口氣,「恰好啊!這些都是那玩意怕的。我就說,我這種人怎麼會有這八字,遇上這麼好的姑娘。」
「後來我央求在警局的朋友去查了一下,你猜怎麼?我朋友告訴我夏子歸…已經死了…」
他語調很平緩,就像在講什麼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小故事。我指甲都快掐進自己的肉里,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啊!」二毛嘆氣道,「夏子歸死了?那和我在一起的又是誰?我不願相信,也不想相信,我自己騙自己,那個死了的夏子歸是別人。」
「她…是嗎?」
「是!」我哽咽道。簡單的一個字,在我腹腔中憋了良久,二毛眼神迷離,到底接受不了,還在無力的掙扎。
「你還記得我們遇到的那個跳樓女人嗎?」我沉聲道,「她就是夏子歸。」
「她就是啊!真特娘的,不就是罵了她幾句嗎?這么小心眼,居然伺機報復。」二毛強顏歡笑。
都特麼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先回吧!我不會做什麼傻事的。為了一個女人,不值當。」
我沒有強留,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靜靜。
「你先別給我媽說這事,我怕她罵我不孝,兒子跟鬼談戀愛,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二毛笑罵道。
我一言不發,轉身下樓。確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但不是時候,我怕他一時半會不了。
「我這麼做真的對嗎?」我喃喃。
「怎麼不對?周伯伯為情所困,越陷越深,夏子歸也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他,只是利用他威脅粑粑而已。」麒麟開導道。
道理我都懂,連心理準備我都做好了,但心裏就是有疙瘩,有一道怎麼都越不過去的坎。
想的和做的總會不一樣。
剛下地鐵,往公寓方向走,發現熟悉的咖啡店出現在路邊,雖然有些驚異,但還沒有到驚掉下巴的地步。我邁開步子往裏面走,玻璃門自動開啟。
小姊正坐在櫃枱上,兩隻小手撐着下巴,帶着些愁容。小箜在我腳邊蹭了蹭,我彎腰把它抱起來。
「昨天的那個司機大哥死了。」我平靜道。
小姊擺手,「我知道,他昨天進來我就知道他會死了,只有將死之人才能進店子。我是說普通人。」
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坦誠,給自己拉出個椅子坐了下來,「他的死和咖啡店有干係?」
「沒幹系,叔叔,你不會以為是咖啡店把他弄死的吧!」小姊抬頭道。
我有點兒尷尬,確實往這方向想過,但是看小姊這回答,並不是那麼回事。
「我們給他喝的那杯咖啡是給洗怨氣的,免得他變成厲鬼不肯投胎,擾亂陽間秩序。」小姊解釋道。
我眉毛皺起,「既然知道他會死,為什麼不救一下?」
「知道了也救不了,要真救下來那得亂套,咖啡店沒那個權利,店長同樣也沒有那個權利。叔叔,收起你那旺盛的憐憫。」小姊自嘲道,「慢慢你就會習慣了。店長信命我也信,命中注定的事我們不會忤逆。」
「粑粑,不要再說了。生死輪轉,天地至理,不是誰都能打破的。」麒麟打斷我,
話說到這地步,我沒有再掙扎。畢竟我不是聖母,只是看着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從身邊劃落,有些難以接受。
「我們有事做了,那人屬於非正常死亡,也在我們的業務處理範圍之內,這件事還沒完。」小姊站起來,嚴肅道。
「非正常死亡的範疇是什麼?」
「有非正常死亡就有正常死亡,正常死亡指生老病死,亦或是因為陽間意外身死,仇殺,車禍等等,在店裏都算正常死亡,後續事情不歸我們管轄。」小姊道。
「但是…只要涉及到另一方面,就該我們管了。店長剛走就有東西鬧事,真是煩死了。」
就算她不解釋另一方面是什麼意思,我也是懂的。照我的猜測,就是靈異事件,不按常理推斷的事件。
「不會去抓鬼吧!」我站了起來,就算沒這茬事,我也得想辦法弄只厲鬼或者凶魂,兒子三天需要進食一次,已經過去兩天了。
如果真是這種差事,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是,就是抓鬼。但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就好了。」小姊擔憂道,「店長讓你來打雜就是想讓你搭把手,可是你太弱。」
老妹,扎心了!
「難道是鬼王?」麒麟沉聲道。
「不是鬼王,是一個投機倒把,比泥鰍還滑三分的傢伙,從某種意義上,比鬼王還難對付。」小姊道,「如今店長走了,我和小箜他們要看守店子,沒時間和那傢伙耗。」
「不行,我粑粑還太弱了,不能做這麼危險的事情。」麒麟堅定道,「還是等店長回來再做打算吧!」
「哎呀,小弟弟你激動什麼?叔叔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也就能打打雜,誰讓他做主力了。」
噗!扎心第二刀!這丫頭片子不損我會死。
「叔叔這幾天幫忙打探一下情報,那傢伙得手一次後會潛伏一兩天,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們就趕緊跑。」小姊肅穆道,「店長沒說具體時間回來,我們務必儘量把損失降到最小,我會派一些人手協助你們。」
我不由鬆了口氣,這樣的危險性要小很多。只是刺探情報,還有援手,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麒麟再沒有反對。
「小姊,你知道董青竹是怎麼回事嗎?他有什麼事求店長幫忙?」
我總覺得夏子歸和他的事有蹊蹺,不知咋的,我內心老有種負罪感。
「董青竹麼!他是有大機緣,大使命的人,他估計是猜出了店長身份,想求店長幫他查一名身死女人的訊息。」小姊又把粉紅豹抱起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叫什麼夏子歸…」
「夏子歸!董青竹和夏子歸什麼關係?」
「情侶吧!看得出董哥哥挺在意那個女孩,三番五次祈求店長,想要再見一面,他也是個可憐人。不過店長一口咬定夏子歸坐陰靈車走了。」
媽耶!我是不是又搞錯了什麼?上次董青竹求店長我就在場,那種被拒絕的失魂落魄我親眼目睹,他是真的在意夏子歸。
再和小姊的話印證,然後跟夏子歸當時的異樣聯繫。我越想越不對勁,做錯事了!
「粑粑…怎麼辦?」麒麟弱弱道,「夏子歸都被你刺激成那樣了,董青竹那邊怎麼辦?照我說,別管了,反正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不行!不能撒手不管。」
錯了!錯了!但是不能將錯就錯。
麻痹,頭疼!這算不算弄巧成拙?拋開夏子歸威脅我不算,其他她挺可憐的。先是慘死,然後被我弄的永世不輪迴,現在還被我刺激的發瘋。
除了她的死和我無關,其餘兩件事都和我脫不開關係。還有董青竹那邊,我特麼又該怎麼解釋?這事情大條了,好心辦了錯事。
「什麼夏子歸?她不是下去了嗎?輪迴又不可逆!」小姊迷糊道。
「沒啥!沒啥!你聽錯了。」我急忙道。
我不清楚小姊知不知道夏子歸的蹤跡,但我敢肯定,店長一定知道,只是不想告訴董青竹,隨便糊弄了過去。
所以這事不能亂說,要守口如瓶,不然出了什麼意外,追悔莫及。
小姊沒有追問,在衣服上的口袋裏摸了摸,掏出個雞蛋大小的石頭。我突然覺得周遭的溫度陡降,冰塊都沒這能耐吧!
「這個給你。」她伸手遞給我。
「粑粑,趕緊接住。」麒麟不安分的大聲嚷嚷。
啥啊!這是。冷的刺骨,表面泛起陣陣白霧,烏漆嘛黑,黑的純粹,黑的深邃,不見一點雜色。
「陰冥石啊!你不認識嗎?」
我認識個蛋,聽都沒聽過,「幹什麼用的?」
「給小弟弟吃的,陰冥石是幽冥黃泉裏面浸泡過的石頭,含有濃郁的陰氣,可以滋養死靈幽魂。」小姊解釋道,「這塊石頭能給小弟弟用一個月,陰氣枯竭之後就需要再去補充,雞肋的很。」
我眼睛放光,真是瞌睡就來送枕頭,我正為兒子的「奶粉」擔憂,小姊就給我送來了陰冥石。或許對別人雞肋,對我無疑是至寶,能省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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