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栗子,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在雲醫的樓下巡視着。
它挺喜歡這裏的,既沒有別的狗,也沒有別的飼養員,想怎麼晃蕩就怎麼晃蕩,想怎麼打滾就怎麼打滾,高興了,還可以在柱子上蹭一蹭,甚至呲牙咧嘴一番,都沒有人管。
假如能記日記的話,栗子十有**會劃四條槓,寓意:狗生巔峰。
如果不是後頸肉被一隻鵝叼了3分17秒,栗子肯定會劃五條槓的。
秦敏一隻手牽着栗子,隨着狗慢悠悠的晃悠着,有點漫無目的。
她不太想上去病房。
病房的條件挺好的,雲醫的急診中心擴建以後,大部分的病房都能保證三人間,內里寬敞明亮,也有單獨的衛生間等設施,比許多人租的房子都要好。但是,病房內的氣氛太壓抑了,尤其是在老徐的老婆孩子抵達以後,更是如此。
老徐家裏的經濟條件其實是不錯的。他有兩套房,一套市區一套郊區,有存款有車,儘管老婆去外地陪讀不上班了,可是,租一套房出去,每個月照樣有結餘。
但是,警隊裏的人,沒有一個羨慕老徐家的。
他家市裏的老房子,是父母留下來,郊區的舊房子,是最後一批福利房給烈士子女的照顧,他的存款……是父母的撫恤金。
警隊上下,沒有一個想要這樣的遺產,就想老徐,現在也不想留什麼遺產給兒子。
秦敏實在不忍看到,老徐和兒子說話的樣子。
即使有凌然給老徐做手術,可是,走進病房,沒有一個人是安心的。
……
「秦警官,又來看隊友?」一名普外的住院醫,笑麼戳戳的湊了上來,順便向狗發出不明含義的叫聲。
栗子連尾巴都懶得甩一下。
秦敏鼻子裏「嗯」了一聲,牽着栗子,轉身就走。
那住院醫望着秦敏的背影,一陣捨不得,又跟了上去,笑道:「秦警官,我在醫院裏人頭可熟了,你們要做個什麼檢查之類的,找我准沒錯。」
秦敏無奈道:「我隊友得的是胃癌。」
住院醫有點憋住了,想了想,道:「胃癌也得做檢查不是?」
秦敏嘆口氣,再看看對方的臉,更沒興趣瞎聊了,叫了一聲「栗子」就往會走。
住院醫又躊躇了幾秒鐘,在此跟上了。
做醫生的,時間太少了,離開醫院的時間更少,好不容易看到個漂亮的,必須得抓緊了。要不然,看看急診中心的呂文斌就知道了,空有房和車,和女人說的最多的就一句話:「放屁了嗎?」
普外住院醫痛定思痛,一邊思考,一邊緊隨警花秦敏,並在腦海中回憶種種撩妹技巧。
兩人一前一後的繞過樓群。
秦敏牽着栗子,栗子戴着口罩,沉默而乖巧。
秦敏身後跟着普外的住院醫,住院醫戴着口罩,沉默而乖巧。
秦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你還要跟着我嗎?你這是有跟蹤狂的嫌疑了。」
戴着口罩的住院醫,露出神秘的微笑,心中狂笑:警花對我產生好奇了,哈哈哈哈哈,距離我吸引她,只有一步之遙了。
強抑着內心的狂喜,他冷靜的道:「我不是跟蹤你,我是想去看看病人。」
「為什麼?」秦敏更覺得奇怪。
住院醫沉聲道:「為了給自己一個目標,我會將主刀一台這樣的胃癌手術,作為自己的人生的一個目標,總有一天,我會站在手術台上,記着你的名字,為病人開刀的……」
秦敏深深的望了這位有目標的住院醫一眼。
住院醫面帶微笑,心中繼續狂奔喜悅。
「今天的手術是凌醫生主刀的,他應該比你還年輕……」秦敏決定說話直率一點,免得這位有目標的住院醫聽不懂。
就像是雲醫的其他年輕醫生一樣,有目標的住院醫聽到凌醫生一詞,本能的就豎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並道:「凌醫生也沒比我年輕幾歲,要算的話,我們都可以算是同年了……」
「你看着比凌醫生老很多的。」秦敏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再喊一聲「栗子」,一人一狗漸漸遠離目瞪口呆的住院醫。
秦敏將栗子留在了病區外面,再洗了洗手,又用病房外的酒精凝膠擦了手,才進到老徐的病房中。
一群人正在跟老徐聊天。
警隊的同僚,警隊的領導,還有市局和政府方面的幹部,就將病房塞滿了,徐家的幾名遠親也派了代表來,卻是坐在病房外,態度平常。
一撥人說了話,出來,再換一撥人進去說話,再告辭出來。
老徐說着車軲轆話,自己反而不覺得厭煩。
對老徐來說,這種熱鬧場面,也是許久不見了,也能沖淡心中的愁苦。
再送走一撥人,老徐又轉頭向兒子笑笑,握住他的手,道:「我沒事,你作業寫了沒,別耽誤寫作業了,讓老師給罵了。」
「我請假了。」老徐的兒子十三四歲的樣子,介於懂事與不懂事之間,整張臉都是茫然的,就像是老徐當年一樣。
老徐勉強的露了一個笑容,再抬頭對老婆道:「你們出去休息休息好了,呆這裏也沒意思。」
老婆想笑一下,卻是笑不出來,她有幾個月的時間沒見老公了,她原本以為,再熬幾年,等兒子讀大學出來,兩人有的是時間在一起膩歪,卻沒想到,人生的劇本竟是如此的曲折。
「探視時間到了,病人家屬和親朋好友都請出去吧。病人要做術前準備了。」護士從外面進來,開始趕人了。
眾人連忙給老徐道別,依依不捨的樣子,仿佛大家明天就可能見不到了。
病房裏的氣氛,從來就沒有好過。
秦敏也只好給老徐問候一聲,走了出去。
……
手術室里,洗手護士開始檢查腹腔鏡,並將各種用物按照使用順序放好。巡迴護士準備了滅菌純化水,準備術中的時候浸泡鏡頭,等到病人快來的時候,開始檢查儀器並熟悉。
今天的手術,台上護士是手術科出的,巡迴護士卻是急診中心自己的人,以方便接下來用物要物的方便。
麻醉醫生和麻醉助理也早早的來到了手術室里,百無聊賴的等待着,並在霍從軍過來檢查的時候,裝作很認真的樣子。
準備做助手的歐陽堪莫名的有些羨慕。
雖然是普外科的副主任醫師,雖然是昌西省內的胃癌專家,但歐陽堪做手術的時候,可不會得到麻醉科如此審慎的對待的。
像是雲醫這樣的醫院,每天都有一二十個科室開手術,期間不僅有自命不凡的神經外科主任和副主任醫師,也有自命有錢的骨科主任和骨科副主任醫師,還有如手外錦西主任那樣的頂級大拿,一個治療組的組長開手術,能不能得到其他科室的全力配合,是很能說明其在醫院的地位的。
「年輕就是好啊。你們麻醉科都出動大隊人馬了。」歐陽堪扯了一隻圓凳,坐在了麻醉醫生們的身邊。
今天的麻醉助手蘇嘉福只覺得身後們的一輕,訝然看向歐陽堪:「你不是急診中心的人啊。」
「啥?」歐陽堪覺得自己沒對上暗號。
「哦……沒啥。」蘇嘉福看看歐陽堪肛下的圓凳,默默嘆口氣,暗自警醒,喜歡偷麻醉醫生的凳子的,不止有老軍醫啊。
今天的麻醉主治倒是認識歐陽堪,向他眨眨眼,笑道:「這可不是年輕的事。」
「還有霍主任是吧。」歐陽堪笑笑。
麻醉主治失笑:「還有獎金的事。」
「獎金?」
「你知道咱們院,做最多國際手術和自費手術的醫生是誰嗎?」麻醉主治呶呶嘴。
歐陽堪恍然,轉瞬又有些醒悟:「所以,現在的急診中心,獎金還蠻高的?」
兩名麻醉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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