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早已經將金烏的光芒遮掩,只是夏日的天色總是黑的晚一些,正是人約黃昏後的光景。
古人為什麼寫相約在黃昏之後,因為這時候的光線極淡,遮掩了許許多多的羞澀,卻又能讓人清楚地看到那份美麗和動人,無論男女便都大膽起來,情感也更放肆一些,容易促成好事。
柳月望站在陽台上,背後有婆娑的幾從樹枝,陽台上她種的花花草草正在熱烈綻放的積極散發出迷人的香氣,柳月望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泡泡袖短上衣,彎腰走動間會露出短短的一截腰肢細膩的肌膚,下邊是黑色的雪紡長褲,帶着飄逸而閒暇的風格。
蓬鬆而寬大的長褲,矮個子或者腿部在整個身高佔比不夠多的女人,是不敢穿的,要穿的瀟灑自如,一定要是安暖或者柳月望這樣高挑的女子。
劉長安把陽台門打開,讓柳月望進來,這裏畢竟是人家家裏,劉長安總不能又默默地把窗簾拉上,當沒事發生吧。
「你們烏漆墨黑的在幹什麼?」柳月望躡手躡腳地抬腿,然後才意識到這樣偷偷的已經沒有必要,於是停頓了一下,放下腿後努力扭捏出一個自然點的姿勢走了進來,壓低聲音對劉長安說道。
「看電影,然後準備學下跳舞。」劉長安很坦然地說道,他又沒有打算在這裏對人家的女兒做點什麼。
「就這樣?」柳月望不信。
「就這樣。」劉長安點頭。
柳月望狐疑地看了一眼劉長安,有些把握不住,她對男人這種東西並不十分能夠了解,畢竟不是那種閱盡風月深淺,量遍風流長短的女人。
有點想找個人問問,柳月望有些煩躁地握了握手機,現在不是很方便。
看着她的小動作,劉長安十分默契地把手機關機了。
「媽,你晚上不是要參加什麼畢業舞會嗎?」湘大的舞會傳統並沒有因為現代社會的娛樂流行風向改變而丟棄,時不時地還是有一些社交性質的活動舉行。
「老凌要陪她老公跳舞,我又沒有舞伴了,就回來了。」柳月望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每年到了畢業的時候,一群小兔崽子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來約我,真是臭不要臉。」
其實柳教授是約不到的,上一屆的師兄總是會告訴這一屆的學弟們,只是柳教授畢竟是柳教授,很多湘大新生在打聽湘大種種消息時,總避免不了她如雷貫耳的鼎鼎大名,湘大的招生宣傳片,形象片裏都少不了柳月望。
柳月望年紀雖輕,資格卻老……這個資格不是學術上的,而是她和安暖一樣,高中畢業於湘大附中,大學畢業於湘大,學生時期就是湘大一些留校的學生,年輕輔導員和老師心心念的對象,這些人如今遍佈湘大各個崗位,面對當年心中生出種種情愫,宛如自己少年情懷的女子,看她一如往昔的容顏,便總會讓這些人生出不管怎麼樣,讓她三分,照顧她三分,捧起她三尺的心情。
男人嘛,有時候很複雜,有時候又很單純,最難以捨棄心中的那片情懷,所以一部電影若是能夠成功激起男人的情懷,絕對不會票房崩潰。
柳月望這種女人,就是每一幀都能夠拿來當壁紙的電影,情懷滿滿的美輪美奐。
「吃飯了嗎?冰箱裏有菜吧,我來下廚。」劉長安說道。
「你去吧,應該是都沒吃呢。」安暖正覺得尷尬呢。
單獨和劉長安在一起說眼下這件事情,不尷尬,單獨和媽媽算賬,當然也不尷尬,三個人在一起才尷尬,安暖連忙打發走劉長安,而且更加自己肯定這是和劉長安的默契。
「那怎麼行,我去吧。」柳月望連忙表示出了一位家庭主婦的姿態,「我去摘點蔥!」
「還摘點蔥!」安暖沒好氣地說道。
柳月望便坐下了,劉長安走了出去。
「他倒是不見外呵,等會他別把我的黃瓜和胡蘿蔔都給切了。」柳月望有些擔心地說道。
黃瓜是用來敷面膜的,每一次柳月望用那個黃瓜切片機越切越薄,就可有成就感了。
胡蘿蔔當然是用來榨汁喝的。
「上次不是發了個朋友圈的文章給你,黃瓜敷臉其實一點用也沒有嗎?」
「誰說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可有用了。」柳月望有權利選擇想信的信,不想信的不信。
「不想理你了。」安暖氣鼓鼓地說道。
「哼,你還好意思說。還好我及時趕回來。」柳月望保持着一個媽媽的姿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說說,一個當媽的,發現女兒和她男朋友關着房門,拉着窗簾,又想照顧孩子們的顏面,偷偷用小起子撬窗戶,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你要體會下媽媽的用心良苦。」
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這句話安暖倒是經常在劉長安嘴裏聽到,於是更加煩悶了,「你還說相信我能把我分寸呢,這是誰說的?還有你試我qq密碼和微信密碼,搞得我賬號被鎖的次數還少了?」
「也就兩三次吧,我跟老凌學的,都怪她。」柳月望摟了摟安暖的肩膀,「別生氣啦,乖。」
「還也就兩三次?」安暖氣的不想說話。
「你又不是沒這麼對我做過。」柳月望嗤笑一聲,彼此彼此。
「我……我那……」安暖不好說原因,跺了跺腳生悶氣。
「好了,好了,和好了……跟媽媽說說,你們剛才在幹嘛?」柳月望關心地問道,光憑着劉長安的一面之詞怎麼行呢?要趁劉長安不在,逼問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實在不行等會兒自己親自出面,提議讓劉長安去做手術,怎麼說他和安暖的關係,自己都默認了,他總得給點面子吧?
隔壁老凌已經在整容醫院給韓芝芝預約了個小手術,讓韓芝芝在家裏安安靜靜心甘情願的呆上兩個月,遠離那些剛剛高中畢業就被荷爾蒙支配的像雄雞一樣的小公雞們。
「我們就是在看電影啊,看投影關窗簾而已,打算看完電影,學跳兩支舞,我們班上的白茴跳了舞上傳到網站上,可火爆了。」安暖當然不會說學跳探戈了,媽媽自然知道探戈,劉長安解釋了下探戈的種種曖昧之處,安暖就有些心虛,最好不要讓媽媽知道。
「不是我說你,我給你燉的雪蛤,你要上心點吃,白茴就是那個總覺得自己胸大了不起的女生吧?」柳月望平常也沒少聽安暖八卦她班上的女生,了如指掌。
「難吃死了。」安暖眼睛轉了轉,「我讓劉長安燉給我吃,他做的肯定好吃。」
柳月望一巴掌就拍在了安暖的腦門上,氣呼呼地說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燉的怎麼就不如他了!」
「等會你吃了他做的菜就知道了。」安暖信心十足。
柳月望不以為意,一個小孩子能做得多好……這個念頭剛起,柳月望就有些不確定了,突然想起外邊這個小孩子可是有着媲美翁四枚的裁縫功夫啊,這樣的天才,說不定廚藝也精通?
「這麼厲害的傢伙,你把握的住嗎?」柳月望又有些替女兒擔心了,越是有才華的男人,越是容易拈花惹草,有時候也不用他主動,自然有各種小狐媚子自己騷浪的貼上去,例如女兒常說的那個白茴,就還想勾引劉長安表白,還好當時劉長安機靈……那個視頻縱然讓柳月望發現了苗頭,卻也有點欣慰,追自己女兒的終究不是個傻不拉幾的二愣子,被人勾勾指頭就忘乎所以了。
安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柳月望,沒有說話。
「你看,你也沒有底是不?」柳月望敏感地捕捉到了某種意味,但不是全部。
安暖其實也是胡思亂想,女孩子在意起自己喜歡的人是沒邊的,更何況那是劉長安啊,安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了那種不可能和劉長安以外的任何人有曖昧感覺的心情了。
越在意,越緊張,一點風吹草動就杯弓蛇影,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劉長安和我在一起之前,可能有過喜歡的人,我有點在意這個。」安暖眉頭微微皺起,隨即舒坦,長嘆了一口氣,「我只要他有朝一日變心之後,不要瞞着我,不要冷戰,直接和我說分手就好了。」
柳月望看了看安暖,心疼地抱住了女兒,女孩子從談戀愛開始,她的一顆心就不再通通透透了,密密麻麻的都是情絲,越勒越緊,絲的那一頭輕輕一扯,說不定就會勒出血痕來,越是用力,越是被勒的支離破碎。
「他和你說的,還是你自己的感覺?」
「我感覺得到,可是很奇怪,他像一個經歷了無數次戀愛的人,可是這明明不可能啊。」安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這種感覺太荒唐了。
「你問他啊!」柳月望着急地說道。
安暖白了媽媽一眼,「問什麼問啊,他願意說自然就說了。我不問,時日尚短也不急,或者他覺得還不是合適的時機。」
「你逼他,不說就分手。」柳月望迫不及待地說道。
「你真是個幫倒忙的,我談戀愛,你就別亂出主意了,自己什麼都不懂……看了那篇父母干涉子女戀愛釀成慘劇的文章沒?」安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我要去廚房給他打下手。」
柳月望憤怒地抱着雙臂,都是這個劉長安,讓自己在女兒面前一點權威也沒有,誰讓她現在經歷的是自己不擅長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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