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在每一個人身邊進行着,正如身在飛機上的人,感受不到飛機飛行速度驚人一個道理,身處改革開放大潮中的普通老百姓如果不是很留心的話,同樣不會注意到,從92年南巡後短短兩年多時間,社會經濟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長足變化。
比如工人工資,兩百來塊錢,忽然就變成了400多,豬肉五毛錢的時代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
還有市外賓飯店。
就在兩年之前,這裏還是濱海市第一流的大飯店,在濱海市第一家引入了西餐,是全市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專門招待外國人,也是第一家公開供應可口可樂的公司,普通老百姓往往會對這裏的高檔裝修、高消費,望而卻步,年輕一代談戀愛,以能在外賓飯店吃一頓飯為榮。
梁一飛最初為新時代作宣傳,就是請掌握着飛艇資源的王自衛在這裏吃飯。
可就是在這不知不覺的兩年之中,外賓飯店的檔次好像一下子就不夠了。
不是講外賓飯店經營的不好什麼的,而是市里有越來越多上檔次、新潮時髦的飯店出現,而建立於70年代的外賓飯店,和這些新出來的大樓、飯莊相比,顯得暮氣十足,裝修也跟不上了,菜式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樣,招牌的西餐,更是遠遠不如市里肯德基的炸雞薯條可樂。
當然,這裏還是全市數得着的有名飯店,只是再也不能算頂尖,普通老百姓能夠消費的起,甚至不會專門為了賺一點面子來這裏消費。
到了夜裏,外賓飯店的門口,顯得頗為冷清,門外北停車場裏稀稀落落的停着幾輛外地牌照的汽車,門童回到了大堂,無精打采的打着瞌睡。
停車場的角落,有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發動機熄火,車窗緊閉。
「哥,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黑暗的車裏,吳三手儘管說『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接下來開始毫不猶豫的低聲開口,道:「咱們這樣的人,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犯不着為了幾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孩子,手上沾不乾淨的東西。之前那個宋虎我打聽過,沒什麼來頭,父母死得早,就一個奶奶,也管不着他,他死活沒人在乎,可是這個林河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派出所那邊打聽不出來,趙小軍也不清楚,但既然有人保他,就說明一定有背景。」
「有背景是一定有的,不過你想想,要是他的背景真的很大,大到連我都兜不住,他犯得着費那麼大事,偷20萬中華鱉精嗎?還要跟人分錢。不要講什麼高官市長,但凡他家裏有點實權,隨便弄點批條什麼的,20萬也是眨眨眼分分鐘的事。」梁一飛說。
「那倒是。」吳三手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如果那傢伙的背景真大,甚至犯不着躲事,街上捅了個人,帶着頭盔,誰能指證他?
指證了又怎麼樣?
躲,也不至於躲到外賓飯店來,朝爸爸媽媽懷裏一貓,誰能奈何?
可是也奇了怪了,裏面的兩個人,石娟娟就是個混社會的女人,林河的姘頭而已,可林河到底是什麼來頭,各方面都說不清,連之前和林河在一起玩的趙小軍都模模糊糊的說不好,只是講林河帶着他們出去玩,很多人都賣面子,有幾次還看到奔馳車來接他。
「三手,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做生意嘛,和氣生財,能忍則忍,這我比你懂,出來之後,我也是這麼做的。但是這一次不行。」
梁一飛要動手,不僅僅是因為和項衝鋒的關係,他心裏堵着一口氣。
出獄以來,他老老實實做生意,連稅的都不偷不漏,遇到任何事,寧可自己吃點虧,麻煩點,多花點錢,也忍了受了。
就在把劉源趙小軍送到派出所之前,他還在想,要規範保安行為,避免暴力手段。
至今,他也是這麼想的。
結果呢?
遵紀守法,不代表梁一飛要捆住自己的手腳,什麼人都能來他頭上踩幾下。
「行,哥那我去了。」
吳三手下車,戴上鴨舌帽,走到對面停車場的一輛夏利前面,低聲朝車裏說了幾句什麼,然後轉身又回到梁一飛車上。
沒一會,夏利上下來四個人,從外賓飯店後門上到了三樓309房間門口,為首的一個輕輕的按了下門鈴。
「誰啊?」裏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門打開,門後站着一個長發的年輕男人,光着膀子。
「林河是吧?」韓雷問。
「你是誰?幹什麼……我草!」林河見韓雷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什麼,神情一變,轉身就朝裏面房間跑,剛跑出一步,就被人從後面一腳踹翻,按在床上。
剛掙扎了兩下,後腦就是一陣劇痛,被人打暈了過去。
「搞什麼啊,吵死了?!」裏面房間有個染着黃毛的女人探了個頭,沒穿外套,就一身黑色的內衣。
看到外面這個情況,女人『啊』得一聲尖叫起來。
「雷哥,這女人咋辦?」跟着韓雷來的一個保鏢皺了皺眉頭,打女人這種事好像不太好。
韓雷可沒那麼多顧忌,在戰場上的時候,什么女人老人孩子,只有敵人,沒有其他。
面無表情的抽下三指寬的軍用皮帶,把皮帶身在手上繞了一圈,抖了抖鋼製的皮帶頭,走到裏面房間,反手關上了門。
房間裏響起一陣鬼哭狼嚎,過了有五六分鐘,門開了,韓雷同樣面無表情的走出來,把沾着血的皮帶頭在床單上蹭了蹭,重新系在腰上。
……
……
林河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周圍環境很熟悉。
一張沒有床墊的木板床,一個蹲槽的便池,鐵欄杆,灰暗的天花板。
「嗯……」後腦一陣劇痛,眼前還是發暈,他揉揉腦袋,終於想起來了,這地方來過。
看守所的一間房間。
不過,房間裏多了兩個人,正坐在邊上瞅着他。
一個就是衝進房間把他打暈的,另外一個,沒見過,不過從報紙上看到過,華強廠的老闆梁一飛。
「我草!」林河是欺負人欺負習慣的,倒也頗為兇悍,第一反應就是要撲上去跟韓雷玩命,哪知道剛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被拷住了,而眼前這兩個人卻沒有任何束具,還坐在那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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