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樂樓頂樓。
孫春明端起酒來,十分誠摯地道:「多謝李推今日給下官這個面子,下官敬李推一杯。」
而孫春明的對面,終於答應了孫春明邀請的李皮,也十分乾脆地喝了,卻道:「本來,我是不願跟孫支使一桌飲酒的,我老李也是沙場搏命的出身,在開封府當差,也已經有二十幾年了,向來都瞧不起你們這種仗着後台便紙上談兵的書生。」
孫春明也不惱,淡淡地道:「論經驗,確實是不如李推多矣,比如這次的事情,若是沒有李推您從中斡旋,我肯定是不行的。」
李皮哼了一聲道:「可是這一回,我不來恐怕是不行了,我若是再不來,你孫支使便要對付我了吧。」
孫春明呵呵笑了笑,也沒說是,卻也沒說不是。
「不是我乾的,牢裏面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最近那鐵老三的婆娘四處奔走,在搞小動作,這些我都知道,我也一直都在忙着奔走,我雖然不同意你在胥吏上的胡來,但咱們開封府畢竟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點大局觀我還是有的,說句不謙虛的話,這些天來開封城小亂不斷,大亂沒有,你以為是靠你的那些全無經驗的兄弟?那全是靠我親自一家一家老大的去找,談出來的,我就是想算計你,都沒有那個時間。」
孫春明呵呵笑着,也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是示意他吃酒吃菜。
「孫支使,你可以打聽打聽我老李的為人,我這人平時做事,脾氣是差了一點,但我從來不在背後陰人,我看你不喜,大可以當面頂撞你,全開封城都知道你背後通着天,我老李瘋了會去給你挖那麼大的坑?我又不是傻子。」
孫春明笑笑道:「那李推官以為,這事是誰做的呢?」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開封府中有能力做這等事的除了我還能有誰,若是開封府沒了你孫支使,哪個獲利最大?你真以為他會是個老好人?老好人能做的了開封判官?」
「李推誤會了,我可從來沒懷疑過是李推您做的啊,況且您是上官,我是支使,您難道還需要向我證明什麼不成?此事既然交由了二大王去處置,我相信早晚能查個水落石出,還我清白的,來,咱們飲酒。」
李皮也不知道這孫春明到底信了自己沒有,但以他的性子,能跟孫春明說這麼多,已經是夠服軟的了,若非實在是他背後的背景太硬,他根本就懶得跟他解釋,若是不信,那他也沒辦法了,反正清者自清。
「李推,城西翠微街三號,有個宅子要拍賣,您知道這事麼。那家的原主人是誰啊。」
「翠微街三號?那是……那不是鐵老三他們家麼。」
孫春明眼中精光一閃:「你確定?」
…………
另一邊。
孫悅滿是謙恭地起身告辭,口中道:「多謝王叔叔出手相助,此事關乎家父清白甚至我孫家的滿門性命,實在是不得已,勞煩了。」
王祐笑笑道:「你與旦兒是八拜之交,於我們家也不是什麼外人,些許微末小事,你還跟我這麼客氣做甚,周李二人這些年在御史台的考評都在這了,另外還有些風言風語和查無實據的一些說法,我也都給你補在上面寫的清楚了,叔叔我在御史台也還算有些面子,有任何用得着叔叔的,儘管來說,莫要跟叔叔見外。」
「是,多謝叔叔,那晚輩就告辭了。」
「嗯,旦兒去送送。」
「好嘞爹。」
說着,王旦便蹦蹦跳跳的送孫悅出門了,這王家乃是真正的官宦人家,從他爺爺那輩起就是台鑒官,御史台的事找他們家還真少有辦不成的。
送孫悅的路上,王旦便道:「三哥,你們家又出事了啊,你們家怎麼總是出事呢。」
孫悅苦笑道:「可能是我們爺倆總是忍不住折騰事吧。」
「唉,我也不知道我能幫上你什麼,總之你能用的到我的地方你說就是。」
「好,咱們兄弟之間,就不跟你客氣了,其實這東西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一路上,孫悅就在看他手中的文件,御史台有監察百官的職責,自然不會像後世印象中那樣,養了一堆沒用的噴子,事實上這玩意就相當於最高檢察院,不敢說了解每一個官員,但只要是京官,大多都會在這有個卷宗。
將兩人的卷宗看了大半,對兩人的為人和風評大概已經有了個了解,那幕後黑手是誰,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計較,如果說原來還以為有七八成的把握是那李皮,現在可能只剩下三成了。
回了家,發現老爹正在客廳上一臉愁容的揉着眉心,「爹,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在客廳坐着?」
「等人。」
「哦,這是御史台關於他們倆的卷宗,我看過了,感覺那李推官不像是會在背後使絆子的人,您過過目?」
孫春明接過卷宗隨手翻了翻,嘆息一聲道:「如此看來,幕後黑手十之八九就是那姓周的了。」
「這麼確定?就憑這兩卷卷宗?」
孫春明又哀嘆一聲,道:「陪我等等吧。」
孫悅不明所以,但既然孫春明讓他陪着等,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過了一會,便見下人領着一大概四十歲左右年紀,留着山羊鬍的一個小老頭弓着腰十分恭敬地上來,朝孫春明施了禮「下官見過支使大人。」
孫春明道:「這是開封戶曹,老劉,老劉這是我兒子,現在在樞密院做事。」
「見過孫公子。」
「見過劉曹。」
「老劉,我讓你帶的東西可帶來了?」
「哦,帶來了,帶來了,不知支使大人想要差什麼?」
「城西翠微街三號,是不是原來鐵老三的宅子。」
「額……是。」
「可進了拍賣程序?」
「進了。」
「你給我查,中標的是誰。」
「額……哦,找到了,是一個叫呂龜圖的洛陽人。」
孫春明幾乎是咬着牙問:「多少錢中的。」
「是……六萬一千零二十貫。」
「查一下,第二名出標的是多少錢。」
「第二名是……六萬一千貫。」
孫春明啪的就把手裏的茶杯給摔了:「艹他娘的十八輩的祖宗,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蠢貨!馬拉個幣,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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