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體議了一下,淮南的水利工程如果按照摺子中的設計圖來造,八百萬貫都不一定夠,不過趙光義卻胸有成竹的保證,就是一千萬貫也沒問題。
畢竟這三百萬是只在開封募的,而且時間倉促,開封的富商豪強們都還沒來得及籌措,此言一出,朝中文武再看趙光義的眼神可就變了,尤其是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趙普,臉黑的跟鍋底灰已經差不多了。
要知道水利工程,向來都是文官名垂青史的政績,也是一個文官刷威望最好的一種方式,比如後來的范仲淹就是因為在泰州修了一條千裏海堤,這才平步青雲,後來成為兩宋聖公的。
當然,這也是最難的方式,這其中涉及到的人力物力軍力太大,一般人根本就玩不轉,尤其是在宋朝官場層層掣肘,沒有人說了算的時代,明明大宋是歷代封建王朝最富,可兩宋三百年從來沒有修過大規模的水利工程,三百年乾的加一塊還沒人家柴榮七年乾的多。
這事兒如果幹成了,哪怕是一個普通文官都會一步登天變成文官領袖,更何況是趙光義呢?
要知道趙光義的官職早就是位極人臣了,趙匡胤為了給他刷威望幾乎無所不用其極,比如,他規定開封府將領絕對不許養親兵,趙光義卻可以堂而皇之的養,幾百幾千的養,趙匡胤看見了不但不怪罪還要請他的親兵吃飯。
而趙光義之所以在他哥這麼捧他的情況下依然有點起不來,無他,沒有功勞而已。
軍功是不可能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趙光義壓根也不是打仗的料,而且這幾年來趙光義明顯是走文臣領袖的路線的,而這條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水利工程,一旦真的修完,他趙光義最後的一塊短板就算是補上了,不敢說從此穩壓趙普一頭,但趙普想再想像以前一樣欺負回來,卻是難了。
趙匡胤可能把這個差事交給別人幹麼?當然不會,他現在最主要的任務還是給趙光義刷威望,後期甚至為了給趙光義刷威望連趙普都給攆回家去了,眼前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可能錯過,事實上這麼大的工程除了趙光義之外朝中也就趙普有資格主持。
於是,朝中當場就把這事給定下了,甚至幾天之後就有小道消息傳出,二大王獻策有功,等大堤修完就會正式封王了。
這一切自然讓趙普分外的難受,回到家狠狠地摔了幾個古董花瓶,而且這還沒完,三天不到他就收到了趙光義的帖子,要樞密院未來三年的兩淮佈防計劃,因為官家的意思是,兩淮的軍、錢、人、在修築河堤期間,全憑二大王一人調度。
這特麼是將手伸樞密院來了啊,可對此趙普卻毫無辦法,只能忍。
將趙光義的奏疏攤在桌子上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遍,這其中的創意真的可以稱得上是天馬行空,而且更難得的是滴水不漏,憑他的本事都找不出什麼明顯的漏洞,全開封的豪商,幾百萬貫的銀子,愣是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這特麼肯定不是趙光義的手筆,他哪有這本事啊,那麼這幕後之人就很明顯了:孫春明。
想想當年孫家父子三言兩語間將自己和石守信同時玩弄於鼓掌之間,就連趙普一時也忍不住的身上發涼,升起一股濃濃的危機感來。
「來人,去孫府,將我那好徒弟請來,就說我要考校他的功課。」
…………
同樣的,此時的趙匡胤也在面前擺了兩封奏疏,一封是趙德昭的,一封是趙光義的。看到自己的弟弟和兒子都如此出息,忍不住臉上樂的跟一朵菊花似得。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他們自己的本事,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上位者本就不是全知全能的,他自己若論籌謀劃策的本事,不也不如趙普麼,只要能識人能用人,能把人才用好,這不就是天子的全部工作內容麼?
只是這兩策的幕後之人,卻是很有意思,孫悅、孫春明,一對父子卻分投兩家,這是在下雙注?
「千鈞,你說這孫家父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千鈞聞言也只能苦笑道:「這是朝中宰執們應該考慮的事,奴婢一個閹人,哪看得懂這個呀。」
「少來,你的本事我還能不清楚?此處就咱哥們兩人,莫跟我打馬虎眼。」
張千鈞聞言心中一暖,雖然也知道趙匡胤說話就這風格,跟誰都是哥們,很可能是一時說順嘴了,但他一個太監能混主子這麼一句哥們,一時間還真湧出幾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
「奴婢以為,這父子倆是有分歧了。」
「哦?詳細說說。」
「奴婢跟這父子倆雖說都不熟,但也都接觸過幾次,俱是國士無雙一般的人物,若說這樣的人物是在做那政客投機之事,奴婢是不大相信的,更何況,憑他們父子倆的本事,將來不管是誰繼承您的大統,他們只要不得罪的狠了,難道還當不成一任宰相麼?反倒是現在這樣,從個人角度來說,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他二人之才華在這兩封奏疏上來看,已經是毋庸置疑了,不管在誰的手下,那也得是謀主啊,從沒聽說過,這謀主還有兩頭下注的,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趙匡胤聞言點頭,「是啊,我也是因此才不得其解。」
「奴婢以為啊,這有本事的人,必然有他的原則,有他固執的地方,那孫大郎君能有今日,全憑二大王栽培,他受二大王之恩情,早就是無以為報,他呀,肯定是下不來了,可是這孫小郎君呢,又是趙樞密的徒弟,畢竟當初他拜師的時候,這趙樞密和二大王不是還挺和諧呢麼,誰能想到今天這事兒啊,真讓他舍了師父去投靠二大王,他也為難,而且據我跟孫小郎君接觸的這幾次觀察啊,這孩子人雖小,心卻不小,他的志向啊,是在沙場上,別看他是個文人,建功立業之心卻比一般武人還要更重幾分,讓他調出樞密院,他也未必願意,所以這父子二人啊,是擰巴上了,被二大王和趙樞密給夾上了。」
「嗯……言之有理,此二人皆是國士大才,稍加磨鍊,日後必是我大宋江山的中流砥柱,若是夾在這種無謂的鬥爭之中,恐損其羽翼,便是廢了任何一個,都非是大宋之福啊。」
張千鈞笑道:「官家這是惜才了呀,奴婢多句嘴,這大宋的乾坤那不都在您的手裏抓着呢麼,這孫家父子的難處對他們自己來說自然是天大的問題,可對您來說,那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麼?就看官家您的心裏,想解的是誰的難處了,您是更看重這父親呢?還是兒子?又或者說,您想先給誰松一鬆綁?」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2s 3.823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