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猛禽f150在路面上疾馳,陸巡把手搭在車窗上,迎面灌進來大風和陽光,朝陽在地平線的盡頭升起,金色的陽光穿透層層廢墟,皮卡的輪胎碾過瀝青路面和碎石,他們正在朝着太陽奔跑。§筆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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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里的音響循環播放着布袋寅泰的《battlewithouthonororhumanity》,這首著名的曲子出自電影《殺死比爾》,節奏厚重曲調磅礴,這是一首氣場全開的音樂,經常被人們引用,出現在各種主角登場王者歸來的場景中,趙高戴着墨鏡坐在駕駛座上抖腿,用他的話來說,開車時就應該放這樣的音樂……拖拉機開着都像戰鬥機。
廢舊的建築物從兩側飛速掠過,陸巡扭頭望着窗外,他們已經遠離了安全區深入禁區,汽車順着街道一路前行,這裏在當年是浦西老區,上個世紀初這一帶曾經是租界,那些帶着歐式風格的老建築仍然屹立在江邊,殘留着老上海灘應有的風貌。
陸巡從來沒有跑過這麼遠,波光粼粼的江面從掠過的建築物縫隙中閃過驚鴻一瞥,他們正在沿着黃浦江岸行駛,漫長的時光仿佛撲面而來。
「那邊就是外灘了。」趙高伸手遙指左側,「在世界毀滅之前,這裏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段,站在江邊可以望見對岸的東方明珠塔,上海中心大廈,金茂大廈和環球金融中心,只是後來電視塔,中心大廈和金融中心都倒塌了,只剩下金茂大廈還在。」
汽車轉過一個直角彎,從狹窄的街道里拐了出來,頓時眼前豁然開朗,皮卡駛上沿江公路,一側是建築一側是寬廣的江面,那棟標誌性的尖頂建築還巍然屹立在對岸,這是陸巡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金茂大廈,它屹立在陽光之中熠熠生輝,這件偉大的人類工程傑作扛住了數十年前毀滅世界的浩劫,沒人知道它為什麼能倖存下來,比它更高更堅固的東方明珠塔和環球金融中心都只剩下一片廢墟。$筆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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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巡探頭眺望對岸,天空蔚藍,大風吹過江面吹動他的頭髮。
「怎麼樣?」趙高大笑,「還不賴吧?」
陸巡心中忽然產生某種錯覺……這難道不該是一次痛快的兜風麼?什麼任務什麼課程什麼世界末日都應該被甩到腦後,在這個季節,就應該開上福特猛禽這樣一輛好車,沿着江岸放肆地奔跑。
「在學院裏待的時間太長會發霉的。」趙高大聲說,「所以得偶爾出來走走。」
他打了個輕快的唿哨,用力踩下油門,猛禽f150的v8發動機爆發出低吼,加速度把兩人死死地按在座椅的椅背上。
很久以後陸巡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那一刻自己坐在皮卡的副駕駛座上,趙高坐在邊上掌握方向盤,耳邊迴蕩着某首振奮人心的重金屬……真像是一場瀟灑的遠行,兩個人一輛車,只要有足夠的汽油,他們就能一直開到世界的盡頭。
「我們究竟要去哪兒?」陸巡問,「課程的內容是什麼?」
「江對岸麼。」趙高回答,「這次的實踐課是對你之前所有的理論課做一個總結,我向來都是個有始有終的人。」
「總結?」陸巡一怔,「這麼說……以後就沒有課了?」
趙高點頭,「我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教給你了,上完這節課你就能正式出師了,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蜂鳥小組成員了。§筆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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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高說的沒錯,陸巡早就不是那個剛剛被檸檬撿回去的小白了,他直面過喪屍直面過潛伏者直面過掠奪者,甚至孤身一人潛入殺戮者的巢穴把安娜和菲碧救了出來,整座安全區里也沒幾個人有過這樣的經歷。
「這是最後一課了。」趙高說,「結束之後你就算是正式畢業了,你回你的蜂鳥小組,我回我的垃圾堆,我們的師徒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這麼說,你以後再也不會一大清早就去踹我的門了?」陸巡怔怔。
「不會了。」趙高搖了搖頭。
陸巡瞪眼,扭過頭來看趙高……後者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咱倆緣分已盡」的無奈和遺憾。
陸巡微微張嘴,然後越張越大,最後不受控制地爆笑起來。
趙高差點一頭栽在方向盤上。
「喂喂喂喂……你能不能表現出哪怕一點點的遺憾和不舍啊?」趙高嚷嚷,「畢業難道不應該是充滿離別和悲傷的麼?虧我還帶你跑這麼遠……」
「那要看和誰離別啊。」陸巡聳肩,「有些東西叫擺脫不叫告別,就像是黏在腳底上的口香糖,誰不想儘快把它甩掉?難道還開個歡送會?」
「在你心裏我就是一塊被人嚼過的泡泡糖?」趙高對自己的地位之低表示震驚。
「不是。」陸巡搖頭。
趙高稍感欣慰。
「你怎麼會是口香糖?在我心裏你是一攤黏在鞋底上的鼻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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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卡拐上高架路,趙高和陸巡的目的地在江對岸,他們必須要過江,黃浦江上曾經有十多座大橋,但其中大部分都在末日危機中倒塌,當年上海市疫情最嚴重時軍隊炸掉了松浦大橋,南浦大橋,楊浦大橋等幾座最主要的跨江橋樑,用來隔離黃浦江兩岸,如今江面上唯一還能勉強通車的只剩下徐浦大橋。
陸巡很遠就望見了那座大橋,兩座人形主塔屹立在兩岸,這座橋全長足足有六公里,東接浦東國際機場,西接滬杭高速公路,就算是在黃浦江面上,徐浦大橋也算是少有的特大型橋樑。
開上橋面需要繞個很大的彎子,但這是唯一的過江途徑,趙高和陸巡不敢走江底的隧道,那些隧道年久失修,缺少電力供應,洞壁破損漏水,如果真從隧道中過去,趙高和陸巡就要做好半路棄車游泳的打算。
皮卡爬上大橋,牆面上堆滿了燒焦的汽車空殼,漆黑乾燥的枯骨橫七豎八地倒在路面上,身上佈滿彈痕,福特猛禽的輪胎從這些焦屍身上碾過,把骨骼壓得粉碎。
「這些都是當年被軍隊幹掉的感染者,二十年前,上海市是世界上最大的戰場之一。」趙高把車開得很慢,皮卡小心翼翼地繞過橫在路面上的殘骸,有廢棄的民用車輛也有裝甲車,看上去像是個保持了幾十年的車禍現場,幾十輛車首尾相接連環相撞,車頭車尾都粉碎。
「當年上海市區中駐紮的軍隊足足有兩萬多人,是一個整編機械化師,配備有主戰坦克和步兵戰車,甚至還有一支陸航中隊。」趙高接着說,「他們維持着一座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安全區,那座安全區位於浦東區,能容納二十多萬人口,就連市政府都在其中,那些軍人保護了安全區四年,但安全區最終還是失守了。」
「上海浦東安全區失守是末日病毒危機之中發生過的最大慘案。」皮卡繞過一具龐大的殘骸,那個龐大焦黑的鐵殼字直直地杵在路面中央,靠近了陸巡才認出來這是一架墜毀的米171直升機。
「浦東安全區失守的原因至今還是個謎,他們擁有最完備的防禦措施和最強大的防衛力量,完全是一座森嚴的軍事堡壘,單重型攻堅機甲就有二十多台。」趙高慢慢說,「但他們的防禦在某一天莫名地崩潰了,毫無徵兆,軍隊甚至不得不炸斷江上的橋樑,但仍然無法阻止怪物們的進攻,大批喪屍和獵人突破了防線,瘋狂地湧進來,一夜之間安全區被血洗。」
福特皮卡駛下大橋,陸巡慢慢睜大了眼睛。
他從來都沒有來過這邊,但在陸巡的潛意識裏,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江這一邊和對岸並無多大區別,都是整片整片的死寂廢墟。
但等到真正到了這裏……陸巡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趙高帶着他駛入了一片古戰場,皮卡從街道上經過,車門兩側掠過各種各樣的重型武器,廢棄的裝甲車和坦克翻倒在路邊,鏽跡斑斑的重型攻堅機甲頭身分離,這些戰爭機器傷痕累累,炮彈和子彈的彈殼散落在路面上,炮火把瀝青路面整片地犁了起來,街道兩側的建築物千瘡百孔,陸巡像是走進了被美軍地毯式轟炸過的伊拉克街頭。
和對岸的空曠死寂不同,這裏雖然同樣寂靜,但空氣中無一處不瀰漫着逝去的硝煙味,你站在道路中央,耳邊就能聽到當年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埋藏在沉默中的暴虐,湮沒在寂靜中的紛亂。
這才是人類與末日病毒對抗的真相。
當年那場席捲全球的戰爭的慘烈,在這裏才真正露出冰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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