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戰紀 第四十五章 噩夢（3）

    陸巡站在走廊上等着，醫生打開病房的門，從裏面出來，陸巡迎了上去。

    「醫生，她恢復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反手把病房的門關上，和陸巡一起站在走廊上。

    「身體已經無恙了，但精神狀態還不穩定，她受到了嚴重的折磨和驚嚇，如果不進行治療和疏導，可能會產生行為或者認知上的心理障礙。」醫生說，「比如說嚴重的自閉，或者抑鬱，甚至更嚴重的精神疾病。」

    「您能治好嗎？」陸巡問。

    醫生搖了搖頭，「很遺憾，我不是心理醫生，我記得之前學院裏是有心理學和精神治療專家的，可惜他已經死了。」

    陸巡默然，醫生所說的心理學專家是阿爾伯特·羅格斯，他已經死在了夜王的手上，而且死狀很慘，被一刀穿胸。夜王一役安全區損失實在太慘重，如今連個心理醫生都找不到了。

    醫生拍了拍陸巡的肩膀，「這孩子現在畏懼任何陌生人，也不信任其他人，但她唯獨不怕你……陸巡先生，您是唯一有可能治好她的人，那孩子願意與你接觸，那麼我們就還有機會。」

    「我該怎麼做？」

    「陪着她。」醫生回答，「這孩子之所以會封閉自己，是因為她極度缺乏安全感，很難想像她被夜王囚禁時究竟遭受了多少折磨，我們的護士給她做身體檢查時都嚇住了。長期被惡意對待的人會對四周的環境保持戒心和警惕，所以儘管我們已經把她救了出來，但她仍然覺得自己置身在魔窟里。」

    「你要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受保護的，幫助她與外界逐步接觸。」醫生接着說，「這孩子……叫艾葉對吧？她其實已經可以出院了，但是這段時間，你最好把艾葉帶在身邊，一直到她適應安全區內的生活為止。」

    醫生走了，陸巡慢慢打開病房的門。

    病房裏有四張病床，但只有最裏面的那一張床上有人，蜂鳥小組從夜王的手底下救回來上百個倖存者，校醫院一度爆滿，走廊上都安置了病床，所有人空閒時都去醫院裏幫忙，經過幾個月的修養，大部分人都已經成功出院，如今唯一還沒能成功出院的人就是這個小姑娘……艾葉。

    陸巡第一次見到艾葉時，這個女孩裹着單薄的防雨布蜷縮在牆角，像一隻受驚的小貓，虛弱又警覺。

    艾葉身上的傷勢基本上已經痊癒，但心理問題還沒能解決。

    艾葉拒絕和任何人接觸，不吃不喝，裹着牆角縮在床角，然後瑟瑟發抖。

    護士每次給她做身體檢查時都費了很大的勁，女孩拒絕配合，幾個護士和醫生一起上才把她抓住了，但他們又不敢用力，擔心傷到了小姑娘。艾葉身體非常虛弱，不能使用鎮靜劑，後來醫生們發現艾葉不排除陸巡，這才抓住了救命稻草，每次都讓陸巡出面安撫。

    有陸巡在場，女孩就非常乖。

    為什麼會這樣，醫生們也說不清楚，他們一度懷疑過陸巡和艾葉是舊識，陸巡也是從夜王的魔窟里逃出來的。

    但陸巡自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是一個穿越者，來自另一個地球，確實不認識這個小姑娘。

    病房裏很安靜，潔白的窗簾被微風掀動，窗外的樹葉簌簌地響。

    陸巡放輕腳步，艾葉正在床上熟睡，規規整整地蓋着被子，一隻手探出了被子，呼吸均勻。

    陸巡拉過來一張椅子，坐在病床邊上。

    女孩露在外頭的這隻胳膊上滿是暗色的瘢痕，艾葉是癲痕體質，也就是傷愈之後容易留疤，她的手臂滿是疤痕，最長的一條從手腕直到手肘，根據護士說這女孩渾身上下都是傷痕，看上去觸目驚心，在其他倖存者身上都找不到這麼多傷，可以想像她究竟遭受了多少折磨，也難怪她不信任這個世界。

    陸巡把女孩的手輕輕推回被子裏。

    艾葉的身體猛地一顫。

    女孩驚醒了，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是我啊，不用怕。」陸巡輕聲說，「丫頭。」

    「陸巡哥哥？」女孩這才放鬆下來，她的睡眠質量很差，在睡眠中也非常警覺，一碰就醒。

    艾葉爬起來，坐在病床上。

    「陸巡哥哥今天的工作已經做完了嗎？」

    陸巡點了點頭，「已經完成了，所以來看看艾葉，丫頭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感覺如何？吃的好不好？」

    「腳已經不疼了，不過疤痕還在啊，真難看。」艾葉的眼神活泛起來，她把腿伸出來給陸巡看，還捲起了褲腳，小腿上幾乎找不到一寸完整的皮膚，「大夫說我身上的疤痕是消不掉的，這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陸巡說，「疤痕消不掉就消不掉唄，這又不影響正常生活。」

    女孩皺了皺鼻子，「陸巡哥哥你不懂。」

    「今天中午吃的什麼？」陸巡問，「覺得怎麼樣？」

    「今天中午……」艾葉回憶，「吃了西紅柿炒蛋，青菜，還有不知道什麼肉，聞上去很……很……很……」

    「很什麼？」

    「很騷啊。」女孩臉一紅，小聲說，「一股尿騷味。」

    陸巡笑出聲來，安全區餐廳里提供的食物他心裏還是有點數的，蔬菜什麼的還好說，主要是風暴在菜地里種的，至於肉類，多半是在外面打的，執行部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在外打獵，但能打到什麼全憑運氣，有時候能打到鹿和羊，但運氣不好時只能抓住黃鼠狼。

    黃大仙的肉……那真是香飄十里。

    陸巡和艾葉聊不了多少東西，兩人平時只能談論談論天氣和午飯，或者八卦一下某個人，陸巡對夜王倒是很有興趣，但他不敢問艾葉，擔心會加深她的心理創傷。

    「陸巡哥哥待會兒又要走嗎？」女孩低聲問，神情有些低落。

    陸巡經常來看望艾葉，但他每次待不了多長時間就要離開，因為他是執行部的部長，工作很繁忙，每次要走時這小姑娘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陸巡離開病房。

    「當然要走，丫頭。」陸巡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頭髮，「不過你要跟我一起走。」

    「誒？」艾葉一愣。

    「你可以出院了。」陸巡說，「醫生讓我帶着你，所以我是來帶你走的，你總不能在醫院裏住一輩子吧？」

    「我……」女孩指了指自己，然後又指了指陸巡，「要跟着陸巡哥哥走嗎？」

    陸巡點點頭。

    「我……可以跟着陸巡哥哥走嗎？」艾葉眨了眨眼睛，又問了一遍。

    陸巡再次點頭。

    「接下來我會一直帶着你，直到你適應安全區裏的生活為止。」陸巡說着起身，「我去下面給你辦手續……」

    艾葉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服，不讓他走。

    「放心，我馬上就回來。」陸巡嘆了口氣，「鬆開好不好？」

    「你一定要回來？」

    陸巡笑笑。

    「我當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