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戰紀 第一百六十三章 檸檬（6）

    貓妖是陸巡最討厭的感染者異種，因為這種生物詭異，狡猾而又貪婪，它們會學習會偽裝，會使用計謀，甚至會規劃捕獵路線，貓妖一旦認定什麼獵物，會窮追不捨，像一塊黏在鞋底的牛皮糖一樣難以擺脫。

    撞見貓妖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霉的事之一，如果你不幸恰巧正在趕時間，那麼貓妖無疑是噩夢中的噩夢。

    陸巡一路狂奔上樓，身後的貓妖逼得越來越近，它身上受了槍傷仍然飛檐走壁，貓妖的移動速度遠比人類要快，陸巡之前那幾槍沒能爆掉這東西的腦袋，現在貓妖成了一個甩不掉的大麻煩。

    陸巡現在沒時間和貓妖糾纏，「老賈……還有多長時間？」

    「三分鐘！」

    三分鐘……陸巡大踏步地跨上樓梯，從四十七層到五十二層一共要上五樓，他必須在兩分鐘之內把檸檬救出來，剩餘的一分鐘用來脫離炸彈的殺傷範圍。

    背後突然風聲疾響，貓妖尖聲嘶叫，陸巡瞳孔驟然收縮，他想都沒想猛地往前一撲，在地板上翻滾一圈，這一躍讓他逃過一劫。貓妖落在他剛剛的位置上，一擊落空，剛剛這一下要是落實了陸巡就沒命了，青年爬起來繼續狂奔，頭都不回一下。

    48f！

    49f！

    50f！

    陸巡衝過一個又一個樓梯間，牆壁上掛着巨大的樓層數。

    51f！

    還有最後一層……時間還剩下兩分鐘，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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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計時還剩下兩分鐘。

    「他已經到了五十二層，找到小姑娘後至少還會剩下一分鐘的時間。」夜王閉着眼睛，「真令人吃驚，那頭貓妖沒有減慢他的速度……應該說他根本就沒有理會貓妖的追殺，那個小姑娘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麼？」

    「他就是那樣一個傻叉，別人的性命總比自己的更重要。」趙高看着時間，淡淡地說。

    「別人的性命比自己的還要重要？」白衣青年睜開眼睛，「這樣的人竟然還能活到現在麼？」

    「按照常理來說，像手殘那樣的人，應該活不過三集才對，但他還是活蹦亂跳地活到了現在。」趙高聳了聳肩，「這大概是主角光環吧。」

    「他已經到了五十二層。」夜王說，「那小子成功了，他至少會有一分鐘的時間帶着女孩撤離。」

    「一分鐘的時間足夠撤出去麼？」趙高問。

    「我安置在五十二層的炸彈威力不算太大，殺傷範圍應該不到二十米，如果沒有那頭貓妖摻和，一分鐘的時間足夠他們遠離炸彈。」夜王回答，「現在多了一隻貓妖，可能會耽擱一點時間，不過問題應該不大，他要做的只是逃跑而已。」

    一分鐘……一分鐘？

    趙高忽然有點恍然，這個數字不知怎麼擊中了他心底某個之前不曾觸碰的部位，這讓他的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冷汗從渾身的毛孔里湧出來。

    趙高瞪大了眼睛，他猛然意識到這個數字有問題！儘管他本人還沒有發覺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但他的身體和直覺已經作出反應了……趙高的冷汗根本止不住，身體微微顫抖，仿佛有什麼令人驚恐的事即將發生。

    問題究竟出在什麼地方？

    一分鐘……這一分鐘哪裏有問題？

    這裏面一定有問題……這個問題是足以致命的，所以他才會如此不安如此驚恐。

    陡然間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趙高呆呆地望着對面的夜王，夜王的面孔與四年前雨中的那個白衣青年慢慢重合。

    那些人的聲音，穿越四年的漫長時光，又重新迴蕩在耳邊。

    「儘管你失敗了，但精神可嘉，作為獎勵，我決定把小公主還給你。你大概還有一分鐘的時間，去救她吧，趕緊去。」

    一分鐘……一分鐘足夠了，足夠他把那個傻瓜妹妹救出來。

    對啊……當年的時間明明是足夠的，他有一分鐘的餘裕時間去解救趙沐，但為什麼會發生後來這麼多事？他為什麼會失敗……他為什麼沒能把趙沐救出來？炸彈為什麼會爆炸？

    趙高愣愣地站在大廳里，身體有些僵硬，他很久不再回憶那些事，但此刻那些早已被他埋葬的記憶又翻湧起來，像是一部昏暗的老電影，那麼多殘損的畫面里，只有一個男孩背着他的妹妹，兩個小小的影子，行走在廢墟里，步履蹣跚孤孤單單。

    「趙趙趙趙趙趙高哥哥，我我我我我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北京？北北北北北北京是什麼樣的？」

    「以後你每天早上必須起來吃早飯，懶覺不准再睡到上午九點半，髒衣服不能堆在房間裏三天不洗，臭襪子不准再往別人的嘴裏塞，執行任務不准再單獨行動，不能再和上校頂嘴不聽指揮。」

    「還有，一日三餐記得準時，要注意個人衛生，要注意運動和體育鍛煉，和學院裏的人要打好關係，不能再看誰就懟誰……」

    心臟抽搐着疼痛，疼得趙高站不穩了，他搖晃着靠在柱子上。

    該死，他為什麼沒能把趙沐救出來？

    趙高抬起頭，夜王的臉上仍然帶着微笑，怎麼看怎麼詭異。

    趙高驟然想起學院遭到入侵的那一夜裏，這傢伙冒充成麥斯威爾·修·肖恩，在臨走前對自己所說的話。

    「這麼多年來，你是不是一直很怨恨那個老傢伙？你認為是他提前引爆了炸彈害死了你的妹妹，因為只有他手裏有遙控器。」

    「別再恨那個老傢伙啦，你妹妹的死與他無關，炸彈提前爆炸不是因為上校遙控引爆了。」

    你妹妹的死與他無關。

    你妹妹的死與他無關。

    你妹妹的死與他無關。

    趙高身體一顫，大腦一片空白，那一個瞬間他把一切都想通了，在悲劇發生後的第四年，他終於看穿了這個遊戲中所有的把戲。這麼多年來他痛恨自己速度不夠快，痛恨上校提前引爆炸彈，痛恨這個殘酷的世界為什麼不多給那個女孩多留一點時間……原來他一直都想錯了。

    時間不是他耽誤的，而是從一開始就不夠。

    趙沐早就知道了這一點，她知道自己沒法活着回去……所以她才會說這些話。

    「你這個又傲慢又無禮又偏執又自大還不講衛生的榆木疙瘩大混蛋……」

    「就算我不在了，也不要太傷心啊。」

    趙高臉色蒼白，他抓起耳機大吼:「手殘！手殘你聽到沒有！快撤——！時間是不夠的！你沒法把三無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