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醒過來的時候,耳邊雷鳴轟響,仿佛天崩地裂。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手錶早就在戰鬥中損毀了,窗外天色陰沉大雨滂沱,看不出時間。趙高慢慢地爬起來,觀光廳仍然保留着自己昏迷之前的模樣,地板立柱傷痕累累,夜王的碎屍塊還堆在邊上,他扭頭往外望了一眼,窗外是密集的槍響和爆炸聲,機槍子彈拖曳着火光穿透空氣,織成密集的火網。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地板緊隨着一震,趙高意識到這是風暴機甲上105毫米榴彈炮發射的效果,隱隱約約趙高能聽到重型攻堅機甲燃氣輪機的咆哮,還有什麼人的怒吼……可能是雷赫,他開着機甲上的擴音器在高聲大吼。
趙高記得金茂大廈外面是倖存者營救小組,他們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打起來了?是遭到襲擊了麼?
這是怎麼回事?夜王不是已經被殺死了麼?魔王已經被打敗了,這場遊戲應該就此結束了……為什麼他們還在打仗?
他們在和誰戰鬥?喪屍還是獵人?
按照刺王計劃的時間表,這個時候營救小組應該已經把所有的倖存者都救出來,準備撤離禁區了,接下來就該是炮兵部隊的大轟炸……但顯然計劃當中的某一環出了問題,營救小組到現在都沒能撤離,他們被困在了金茂大廈樓下,正在激烈地交火。
趙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在昏迷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但一覺醒來四周濃煙滾滾,仿佛全世界都在打仗。趙高摸了摸衣服,想找通訊耳機跟底下的人聯絡,但他的耳機早就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連身上的衣服都早就爛成了破布條。
趙高偏頭瞥了一眼地上夜王的屍體,夜王被自己五馬分屍凌遲處死,在對待這個怪物時趙高非常謹慎,因為他知道夜王是個不能以常理揣測的怪物……上次趙高抵着他的後胸打空了一整支手槍彈匣,把他的心臟肺臟全部打成了碎片,但夜王仍然拍拍屁股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所以趙高必須把他剁成碎片,無論它的生命力有多強,如今都不可能再復活過來了,所謂亡者之國的君王,原來死的時候和常人並無二致。
這場遊戲終於結束了麼?
這場遊戲終於結束了。
他在戰場之上殺死了仇敵,戰爭或許還未結束,人類與末日病毒之間的對抗仍將繼續下去。全人類的戰爭沒有結束,但趙高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勇者已經殺死了魔王,或許以後還會有新的魔王誕生,但世上仍然也會有新的勇者奮起。
這些和他已經沒什麼關係了,趙高扭頭望向窗外,窗外火光沖天,他想起夜王臨死前對自己所說的話來。
「想要殺死魔王,勇者就必須變成新的魔王。」
「這才是每一部rpg遊戲的真正結局啊……勇者終將殺死惡龍,然後變成新的惡龍。」
「你也一樣。」
他會變成新的魔王?
真他媽扯淡……這樣糟糕的世界,就算你塞給我我也不要啊。
趙高笑了笑,他又不是殭屍之王,這滿世界的喪屍,稱王稱霸有個屁用?說實在的,趙高認為夜王就是個重度妄想症患者,不僅偏執還癲狂,在一個滿地喪屍鳥不拉屎的死寂城市裏自稱為王,這種性質和養豬場的廠長面對群豬登基為帝有什麼區別?
夜王真應該去火星,他把整個火星納為己有都沒人跟他搶。
「啪嗒」一聲,黑色的碎片落在地板上,趙高低頭看,才忽然發現不知不覺間腳下已經積了一大攤黑血,他身上的外骨骼正在持續碎裂,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軀體來,黑血沿着趙高的雙腿流淌下來。
已經快到極限了吧?
趙高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地崩碎,與夜王的一戰讓他耗盡了僅剩的所有生命力。
趙高不知道自己這個身體還能撐多久,夜王的猜測很準,趙高的身體早已被末日病毒侵蝕得千瘡百孔,換句話說就是病入膏肓,安娜的緩衝劑對他都毫無作用。
這麼多年來趙高從來都不敢完全屍化,儘管屍化能發揮出最大的實力,但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屍化就是死路一條,他必須把僅剩的最後一次機會留給最後一戰。
在打敗夜王之前,他不能死。
趙高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渾身上下輕飄飄的,仿佛四肢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他就剩下靈魂,他馬上就要死了,死亡比活着簡單多了。
地面又是一震,樓下的槍聲越來越激烈,聽上去營救小組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趙高拖着殘破的身體往電梯走,氣喘吁吁,他可以去死,但這世上還有那麼多人在艱難地活着啊……如果底下的隊伍真的遇到了麻煩,他應該下去援助那些人,這個時候多一個人手都有可能逆轉局面。
當然,如果自己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不幸死在了電梯裏,你們也不能怪我咯。
儘管沒能幫上什麼忙,至少我心意送到了嘛,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嘛。
趙高按動電梯的上行鍵,高速電梯啟動了,電梯門邊上的紅色液晶數字飛快地跳動。
青年站在電梯門前,他忽然發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地方有問題,趙高看着數字從「74」跳到「75」再跳到「76」,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自己是乘坐這部電梯上來的,自那之後再沒有其他人上來過,那麼電梯就應該停在八十八層。
為什麼現在電梯又重新從第一層開始啟動了?
是誰把它叫了下去?
「叮」地一聲,數字跳至「88」,趙高的眉頭一跳。
下一刻電梯門轟然爆裂,一根堅硬的骨刺洞穿了鋼門射出來,趙高來不及躲開這一擊,骨刺穿透趙高的肩胛骨帶着他一起飛退,力量大得像是一枚穿甲彈,它在穿透趙高之後繼續釘進柱子裏,深深地扎進混凝土幾十厘米深。
趙高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咳出膿血。
白衣的年輕人抬着右手站在電梯轎廂里,手心上的深洞慢慢癒合。
他還是那樣風度翩翩一塵不染,慢慢地鞠躬致意,笑着說:「又見面了,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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