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原本並不想理會謝深甫跟韓侂胄之間的事情,但當鍾晴從皇城司回來後,告訴他,史彌遠第一時間就派人去了謝深甫府上後,葉青幾乎就在第一時間下定決心,要把謝渠伯跟陳傅良暫時控制在自己手裏。
雖然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在今夜跟韓侂胄解釋此事兒,但他還是隱隱覺得,自己就應該如此做才行。
史彌遠向來高深莫測,投機取巧更是其能夠在朝堂之上遊刃有餘的不二法門,所以既然史彌遠都動了,葉青若是不藉此掐斷史彌遠拉攏謝深甫,誰知道會不會讓史彌遠在接下來的亂局中,取得更大的主動跟朝堂優勢。
所以不管如何,葉青都不能再無視這件事兒,即便是這件事兒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但自他身處臨安後,都有必要在頭頂被太上皇趙昚蓋上一張大網、為他設下這困局後,開始四處去尋找破局的關鍵才是。
鍾晴擔憂葉青此舉因此而更加得罪韓侂胄,畢竟他在臨安的形勢本就是極為危險,太上皇如此興師動眾,不惜動韓侂胄在兩浙東西兩路的勢力,都要給他葉青設局,而葉青若是因為謝深甫一事兒得罪了韓侂胄,鍾晴擔心會讓葉青被置於更加危險的境地之中。
所以當葉青趁着臨安的夜色到達涌金樓時,看到的便是韓侂胄一張陰沉的面孔,深陷的眼窩帶着如同狼一樣的光芒,盯着呵呵笑着走進來的葉青。
「韓大人這是怎麼了?」葉青一身輕鬆的掃視着多年不曾來過的涌金樓,正所謂一代新人換舊人,如今涌金樓的姑娘跟夥計,甚至就是連老鴇子,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換了一波又一波。
從當年一個只能雙眼羨慕的站在外面打量金碧輝煌的涌金樓,到如今不管任何時候前往涌金樓,都能夠讓人家涌金樓上下齊出,嚴陣以待的迎候、侍奉他,當初的少年也漸漸變成了中年人,可涌金樓內的姑娘卻是一個個依舊是花正開時。
薄紗掩映下的窈窕柔軟、婀娜多姿的嬌軀,被韓侂胄緩緩推開,在一旁正襟危坐,目光時不時偷偷打量着剛剛進來的青年男子。
「韓某人還以為葉大人心虛,今夜不會來這涌金樓了。」韓侂胄冷冷的說道。
葉青從旁邊經過的女子手裏,截過一串葡萄在手,摘下一顆放進嘴裏嘗了嘗,而後便在另外一邊坐下,輕鬆道:「韓大人的意思是我心虛?韓大人是不是誤會了?今日葉某來此,可是來接受你向我道歉的。鄧友龍昨日在一品樓掃我葉青顏面,怎麼,以為有你在背後撐腰,我就不敢動他了?還是以為我葉青離開北地,就是一頭無牙的老虎了?」
「人在哪裏?」韓侂胄懶得跟葉青掰扯,何況,葉青向來狡詐,更是會無理辯三分,跟他費口舌,到最後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什麼人?」葉青看着薄衫下姑娘那雪白的肌膚,白裏透紅的帶着青春妙齡的誘惑,絲毫不客氣的盯着人家看。
而涌金樓的姑娘同樣是極為大方,在葉青目光的放肆下,一舉一動也變得越發的風情與嫵媚,只是隨着她如此擺動着腰肢,但卻在葉青的眼裏多了一絲做作跟青澀。
「謝渠伯跟陳傅良二人,是被你帶走了!」韓侂胄肯定的說道。
葉青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把目光從造作青澀的女子身上移開,看着韓侂胄問道:「你可知道,昨夜裏,史彌遠派遣吏部左侍郎樓鑰去了謝深甫府里?你覺得他的目的是什麼?」
「怎麼,想要把謝渠伯跟陳傅良被人從刑部大牢帶走一事兒,嫁禍給史彌遠?葉青,你當韓某真的會信你?」韓侂胄嘴角帶着一絲冷笑問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史彌遠最是善於投機取巧、借勢而謀。你想要報復謝深甫,想要因此而罷免謝深甫父子等人,而後再次讓自己人補缺他們的差遣。可你想過沒有,你如此不計後果的報復、打壓,到最後只會便宜了史彌遠?一旦史彌遠拉攏謝深甫跟他站在了一邊,你就算是最終罷免了謝深甫跟陳傅良,甚至是包括紹興府的謝棐伯,但臨安安撫使的差遣,你就能如意到手了?史彌遠難道就不會從中作梗了?」如同綢緞一般的雪白肌膚帶着微微的滾燙,夾雜着薄紗的手感,即便是葉青,也不得不驚嘆,人一旦上了年紀後,對於妙齡少女的緊緻肌膚的衝動,以及青澀身子的欲望,竟然會比從前還要強烈。
男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是一種下半身能夠決定很多事情的動物,而一旦到了某種階段,對於不管是青澀的妙齡女子,還是成熟風情的女人,都有着一股強烈的佔有欲。
就像他如今,不過是逢場作戲的撫摸着懷裏的少女肌膚,但手還是不由自主的,帶着衝動的想要去探尋那青澀胸口的飽滿。
韓侂胄似笑非笑的看着葉青的手遊走於少女的身上,熟練而又老辣,面色紅潤的少女,顯然也經不住花叢老手這般調戲,薄紗掩映下的雪白嬌軀微微扭動,鼻孔間呢喃之聲也越發的誘人。
「韓某豈會讓史彌遠如意?難道你以為,臨安的朝堂是由史彌遠他一人說了算不成?當今左相乃是韓某,非是他史彌遠,何況,你又怎麼知道,我就沒有防範史彌遠的手段?你久不在臨安,剛一回到臨安,便插手臨安之事兒,葉青,你的手伸的太長了。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人我都要立刻帶走才是。」韓侂胄毫不妥協,同樣,他也認定了,這件事兒必然是葉青所為之。
李立方跟葉青之間雖然過去有過些恩怨,但那些都是陳年往事了,而且這一次的事情,則就是被葉青鑽了一個鄧友龍冒犯的空子,才使得李立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貿然把人交給了葉青。
「鄧友龍來了嗎?」葉青還是沒有回答韓侂胄的話,若無其事的搜尋着房間內的角角落落問道。
韓侂胄看着葉青默默點頭,顯然,鄧友龍此次也跟着一起來到了涌金樓。
葉青微微嘆口氣,到現在為止,他也無法從韓侂胄的話語中,判斷出太上皇這一次是否也要針對韓侂胄,更是無法猜測出,韓侂胄此次報復謝深甫父子等人,是衝着太上皇還是只衝着謝深甫等人。
揮手示意旁邊彈奏的女子,以及身旁的女子,甚至是包括韓侂胄身旁的那兩個妙齡女子都出去。
隨着一個個婀娜多姿的窈窕身影離開,葉青緩緩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後,想了下道:「謝深甫父子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坐上臨安安撫使、紹興、嘉興府通判這般要職上,韓大人,你以為就憑他們自己……。」
韓侂胄冷冷的笑了下,嘴角帶着一絲不屑的打斷葉青的話,道:「葉青,你不必如此試探於我。你自己很清楚,臨安如今已經開始的亂局,完全都是衝着你來的,跟韓某並沒有任何關係。即便是韓某因為打壓謝深甫等人得罪了太上皇,但太上皇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追究韓某的。如今你若是把人交給我,到時候韓某或許還不會對你落井下石,但你若是在今夜,不把人交給我,那麼等到太上皇開始動你時,韓某可也就不會客氣了。當初在長安,韓某想要跟你再次聯手,而你卻是直言不諱的拒絕了韓某,怎麼,現如今知道自己無法擺脫困局,想要跟我聯手了?」
當他們還都在北地時,朝廷就向葉青釋放出了最大的善意,而其目的便是讓葉青親自回臨安,那時候不管是韓侂胄還是史彌遠,即便是葉青,其實心裏都很清楚,這一場專門為葉青設下的鴻門宴。
韓侂胄那時候已然知曉,有關臨安的諸多變動,謝深甫的平步青雲,以及紹興、嘉興的通判突然易手他人,所以那時候韓侂胄便想利用葉青回臨安後的困局,以此為幌子來打壓謝深甫等人。
葉青偏偏沒有選擇上當,這讓韓侂胄多少有些失望,所以當葉青回到臨安後,他便第一時間開始打壓謝深甫等人,如此除了太上皇因為葉青回到臨安的關係,無暇顧及他在臨安對謝深甫的一舉一動外,便是因為他也清楚,太上皇動兩浙東西兩路的官場,提拔謝深甫父子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接下來對葉青而為之。
所以在韓侂胄看來,只要太上皇除去葉青後,那麼謝深甫的死活恐怕太上皇也不太會顧忌,所以他願意賭一把,賭在這個微妙而又緊張的時刻,先下手為強,而不是在太上皇跟葉青膠着時再動手,因為他同樣也怕,到了那時候會被史彌遠趁亂謀利。
謝氏父子的關鍵,並不是在於對葉青有多大的威脅,而是因為謝氏父子向來不曾被他人拉攏過,不站他韓侂胄這一邊,也不是史彌遠那一頭。所以對於太上皇來說,自然是最好的節制嘉興、紹興那昭慶、遂安兩路大軍的人選,不用擔心在過程中,被他人拉攏,從而也能夠使得昭慶軍、遂安軍一直都完全聽命於朝廷。
總之,在太上皇的計劃中,提拔謝深甫父子三人,完全是為了讓昭慶軍、遂安軍在需要的時候,能夠順暢無阻的進入臨安,而後困葉青於臨安不得北上。
韓侂胄在其父韓誠的指點下,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兒,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在此刻就開始打壓謝深甫等人,如此除了讓太上皇跟朝廷注意到他的情緒不滿外,也是有意想要讓太上皇在對付葉青一事兒上,再次重用他韓侂胄,從而借着打壓葉青一事兒,來為韓黨在朝堂之上謀取更大的利益。
矛盾之處便是在於,太上皇趙昚想要用只忠於朝廷的官員、臣子,就是為了避免一些官員、臣子因為打壓葉青一事兒,從而在朝堂之上藉機結黨營私、排除異己。
所以不管是韓侂胄還是史彌遠,都因為這個原因而被太上皇趙昚排除在外,從而是啟用了謝深甫、留正等這些只忠於朝廷的臣子。
比起韓侂胄、史彌遠來,葉青顯然才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率先要除去的心腹之患。
畢竟韓侂胄、史彌遠如今在朝堂之上勢力、威望高,但也只是局限於朝堂之上,而葉青卻是完全不同,他是坐擁着半壁疆域的真正梟雄,隨時都有可能自立為王,甚至是率兵謀反,或者是擁慶王趙愷在北地再建一個朝廷,從而使得臨安成了偽朝廷一般的尷尬存在,是真正可以給趙宋江山造成巨大威脅的梟雄。
所以朝廷的當務之急,完全不是史彌遠、韓侂胄的問題,完全是如何讓北地真正歸於朝廷節制,如何讓朝堂漸漸歸於清明的問題。
除掉了葉青,北地真正歸朝廷節制,那麼史彌遠也好,韓侂胄也罷,在朝堂之上的問題也將不再是問題,謝深甫等人,若是命好,沒死在除掉葉青的過程中,那麼便可以在朝堂之上因功而牽制史、韓二人,即便是不幸死在了除掉葉青的過程中,那麼朝廷也可以再次用其他人。
畢竟隨着北地被真正納入宋廷疆域內,朝廷的威望也會隨之水漲船高,史、韓二人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也會逐漸削弱不少,對於趙宋江山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威脅,頂多依舊只是朝堂之上的權臣罷了。
韓侂胄自然也能夠在當下的局勢中看出來,謝深甫等人,不過是太上皇臨時找來的替死鬼罷了,對於趙宋宗室而言,還沒有重要到不可或缺的地步。所以他打壓、報復謝深甫等人,就可以間接的從謝深甫等人手裏,接過打壓葉青的差遣,如此一來,只要葉青一倒,朝堂之上他的威望也會更盛,而更為有利的是,北地巨大的利益在葉青死後,他韓侂胄便可以趁機取而代之,最終穩穩的在朝堂之上壓制史彌遠。
葉青很清楚韓侂胄的為人,兩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在葉青看來,韓侂胄除了大部分時間都蠢的跟一頭豬以外,便是此人極為貪功好色。
所以若是在戰場之上,千萬不要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因為很有可能,韓侂胄會為了搶奪你的功勞,而在你背後給你來上致命一刀。
「不錯,臨安亂局是衝着我葉青來的,所以你以為,我還會把謝渠伯、陳傅良交還給你嗎?」跟韓侂胄的言語交鋒中,還是讓他有了些許的收穫,雖然還不至於撥雲見日般眼前一亮,但最起碼此刻,葉青的心裏已經有了些許頭緒。
太上皇並非是跟韓侂胄心照不宣,而是因為韓侂胄洞察了太上皇的心機,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如此一來,對於葉青來說,謝深甫雖然絕非是他破局的關鍵,但最起碼手握謝渠伯、陳傅良二人,也能稍稍因此而讓自己不至於太過被動。
「葉青,如今你已經是自顧不暇,你若是再多一個敵人,只會讓你死的更快。你可真的想好了?」韓侂胄目光再次變得陰沉下來,他想不到葉青真的要趟這渾水。
「為了保全身家性命,現在我顧不了那麼多了。何況,剛剛葉某也聽出來了,在長安你想要跟我再次聯手,不過也是想要把我葉青當幌子而已,如此一來,等我回到臨安,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兒,還是要跟我聯手對付謝深甫父子,只不過……到時候這筆帳會記在我頭上,而你卻是可以在我背後坐收漁翁之利。如今,我既然已經自願替你抗下了這些,按理說你應該感謝我才是,不對嗎?」葉青把玩着酒杯,臨安的局勢依舊是犬牙交錯、一團亂麻。
太上皇、韓侂胄、謝深甫、留正等人,還有一直不肯冒頭,只會躲在後面放冷箭的史彌遠,其實都在算計着彼此,權衡着眼下的局勢。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謝深甫父子,顯然身為勢力最弱的一方,自然而然的,也就成為了最好的突破口。
被猜中心事兒的韓侂胄,冷冷的哼了一聲,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葉青的猜想,只是冷冷的說道:「即便是你帶走了謝渠伯、陳傅良,你也無法挽回你在臨安的困局。今日倒是讓韓某徹底看清楚,原來在北地一言九鼎的葉青,也不過是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韓侂胄眼看着葉青態度堅決,不願意交出謝渠伯、陳傅良二人,一時之間也沒有太好辦法的前提下,只好是暫時認了此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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