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被急急召進了皇宮內,而此時的葉青與拖雷二人,在手提燈籠的丫鬟的帶領下,來到了不遠處的一間茶室內,淡淡的檀香縈繞在整個茶室,兩邊的盆栽此刻也顯得綠意盎然、詩情畫意。
火紅的燈籠點綴在整個茶室的各個角落,腳下依舊是厚厚的名貴地毯,免去了讓丫鬟幫他們二人沏茶,葉青親自為拖雷沏茶,而此時的拖雷,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跟葉青已經慢慢相熟的原因,總之比起剛剛在喝酒的時候少了一絲的拘謹,如今打量起茶室來,也不像剛剛那般侷促,顯得頗為從容跟光明正大。
「皇宮恐怕也不過如此吧?」拖雷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羨慕道。
「差多了,這裏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茶室,至於皇宮……那可不是一個小小的燕王府可以比擬的。」葉青一邊忙活着手裏的茶水,一邊笑着說道,神情模樣之間,看起來確實就像是在對待家裏的一個晚輩一般。
拖雷接過茶水,學着葉青的樣子先是嗅了嗅,而後照着葉青的樣子再放回桌面上。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拖雷再次端起茶杯,學着葉青的樣子喝了一口繼續道:「這是侄兒來燕京之前,聖僧八思巴偷偷讓侄兒轉告給您這句話,他說:當年淮陰侯韓信,不聽從手下的忠言,最後落得被誅殺三族的可悲下場。所以聖僧認為,功高震主者始終不能得善終,不知燕王如何看待?」
葉青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拖雷,頓了下後問道:「你父汗在你來之前,什麼也沒有交代?」
「侄兒不敢欺瞞燕王,但確實如燕王所猜那般,父汗什麼都沒有交代,只是說讓侄兒來燕京看望您。」拖雷坦誠的說道。
葉青隨即瞭然的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茶室陷入到了短暫的沉寂當中,鐵木真在拖雷來燕京前竟然真是什麼也沒有交代,而八思巴則是對拖雷只是說了功高震主的這番話,難道八思巴只是單純的想要提醒自己不成?
葉青可以肯定,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功高震主這句話幾乎世人皆知,而八思巴之所以讓拖雷轉告自己……莫非是想要拉攏自己,還是別有他意呢?
「除了這句話外,八思巴可還曾對你說什麼?」葉青淡淡問道。
拖雷則是搖了搖頭,道:「沒有了,除了這句話外,其他都沒有了,只是說,讓我過來好好看看燕京的繁華與富庶。」
葉青不由自主的皺着眉頭陷入到了沉思當中,而一旁的拖雷,同樣是有些不解,從葉青的表情能夠看的出來,他父汗顯然在他來燕京前,還是到達燕京後,都沒有跟葉青有過商議,那麼也就意味着,他這一次來燕京,與其說是有目的倒不如說是毫無目的更為讓人信服一些。
拖雷也不清楚他父親讓他來燕京的目的,葉青也不清楚鐵木真讓拖雷來燕京的目的,總不能是……讓拖雷投靠自己吧?
葉青被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拖雷年幼不假,但是在蒙古國,他跟隨鐵木真多年,加上鐵木真的有意栽培以及為他鋪路,所以拖雷的背後想必也會有很多追隨者、擁護者才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在背後支持他吧?
但鐵木真什麼也沒有跟拖雷說,同樣也沒有跟自己通氣,就把拖雷給派遣到了燕京來,結合當下能夠知道的信息來推斷,鐵木真的目的很有可能便是要把拖雷扔給自己來庇護,以免在他出現意外後,拖雷會被察合台等人給殘殺吧?
此時的皇宮御書房內,一身便服的葉孤城站在趙擴的書桌前,兩人同樣是眉頭緊皺。
「燕王在府里宴請了那蒙古國大汗第四子拖雷?」趙擴喃喃念道:「為什麼會選在府里呢?在驛館不也同樣可以嗎?」?「父王的行事我可摸不着頭腦,更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不過……我覺得您與其現在去想,不如明日見到了我父王后,親自問問他。」葉孤城給趙擴出主意道。
御書房的門口響起了腳步聲,李鳳娘身邊的太監衛涇出現在了門口,而後便是李鳳娘的身影。
趙擴急忙從書桌後面起身,而葉孤城已經先一步向緩步走進來的李鳳娘行禮。
李鳳娘的目光,不管是看趙擴還是葉孤城,多少都帶着一些慈愛,甚至是嘴上只是對趙擴說着起來時,竟然走到葉孤城跟前,雙手扶起了葉孤城,嘴裏還念叨着:「這麼晚了,你還把他留在宮裏幹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能明日再議?」
「回稟皇太后,臣是剛剛來到宮裏,並沒有一直留在宮中。」葉孤城急忙替趙擴開解道。
「你還真是心大,竟然還替他開脫?你可知道,你爹若是知道聖上如此辛勞你,怕是又要在我這老婆子耳邊說三道四了。」李鳳娘帶着慈祥的笑容繼續說道:「知道你是晚上才進宮的,怕是都沒有在府里好好吃晚飯吧,正好,我給你還有聖上帶了一些補身體的,你也跟着一同再吃一些。」
「臣豈能與聖上一同……。」葉孤城急忙推辭道。
「既然皇太后允了,你就不必客氣了,再客氣就顯得假了。」趙擴笑着對有些緊張的葉孤城說道。
而另外一邊,李鳳娘已經開始讓衛涇與宮女,把她精心準備好的飯食擺在了旁邊的案几上,趙擴隨即便拉着葉孤城在旁邊坐了下來,李鳳娘則是坐在旁邊不遠處的椅子上,微笑看着兩人一同用膳。
「你們二人在御書房商議什麼呢?」李鳳娘笑着問道。
葉孤城停下手裏的筷子看向趙擴,趙擴則是一邊吃一邊回答道:「蒙古國大汗鐵木真的第四子今日來到燕京了,白天在城門口還差些跟知府完顏從彝起了衝突……。」
「為什麼會起衝突?」李鳳娘微微皺眉問道,不管是對於金人也好,還是遼人也罷,尤其是蒙古人,李鳳娘並沒有什麼好感,在她眼裏,那些人看起來都格外的野蠻跟兇殘。
「燕王前些日子差遣出使蒙古國的使臣,在與那蒙古國小可汗來燕京的途中,就在快到達燕京時,被蒙古人給毆打了。完顏從彝因此便不讓他們帶兵器進城,蒙古人顯然不願意遵守,所以就起了一些衝突,不過好在最後還是蒙古人退步了。」趙擴解釋道。
李鳳娘繼續皺了皺眉頭:「那燕王沒有理會此事兒?」
「理會了,父王在得到消息後,便趕到了燕京府府衙並把蒙古人訓斥了一頓,讓他們交出了毆打使臣的兇手。不過隨後父王卻是在府里宴請了那蒙古小可汗。」葉孤城急忙回答道。
李鳳娘瞭然的哦了一聲,而後輕鬆的說道:「那蒙古人看來是慘了,要是被燕王盯上了,這事兒可沒有那麼好過去的。」
趙擴一聽李鳳娘如此說,急忙放下筷子,興致勃勃的說道:「母后,今日孤城在宮裏跟我說起了燕王的威風,果真是連蒙古人都害怕。那蒙古小可汗也好,還是護送陪同他們來的那個叫赤老溫的也好,在城門口時面的知府完顏從彝還有舅舅李立方時,那可是態度強硬倨傲的很,絲毫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可是當他們到了府衙,見了趕過來的燕王后,一個個態度瞬間都變得低眉順眼的,就像是耗子見了貓一樣,那小可汗更是稱呼燕王為王叔。」
「呵,葉青這些年也就剩下些凶名在外了,在朝堂上,一些官員時不時可是想彈劾就彈劾他,可在外面……葉青這兩個字啊,那可是讓人寒毛都能瞬間立起來的凶名。」趙擴跟葉孤城,也聽不出來李鳳娘這番話到底是誇讚還是貶低。
不過趙擴也好,葉孤城也罷,都注意到了一個李鳳娘所說的事實,那就是相比起朝堂上來,域外之國顯然更怕葉青,或許這也間接的說明,葉青在朝堂之上太好說話了吧?
「你今日也跟着去過了?」李鳳娘對葉孤城笑問道。
葉孤城對着李鳳娘點點頭,表示自己今日帶着宮裏禁軍一同去助陣了。
「那這麼說來,你也見到了你父王的威風嘍?」李鳳娘繼續問道。
葉孤城隨即點了點頭,李鳳娘便繼續笑着道:「葉青無論是在北地,還是在蒙古國的威名,可絕非是浪的虛名。只是這一次這小可汗過來……難不成是想要找葉青庇護他不成?若是庇護的話,那麼就不應該在城門口表現的這麼囂張才是。那他們來燕京的目的是什麼?」
李鳳娘沒想到,當她問完後,葉孤城與趙擴則是一同對着她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
「這就奇怪了,是你們不知道,還是說葉青沒有透露?」李鳳娘的目光再次望向了葉孤城,而此刻,她也有些明白,為何葉孤城此刻會出現在皇宮的御書房裏了。
「好像父王也不知情。」葉孤城對李鳳娘說道。
李鳳娘再次瞭然的點了點頭,而後對趙擴問道:「那麼聖上打算如何處置此事兒?」
趙擴一時之間顯得有些猶豫,如今他與葉青,幾乎是明確劃分了各自的職責,葉青只管對蒙古國一事兒,而他趙擴,要做的都是朝堂之內的事情,甚至是包括對各地官員以及遼陽四州等地的官員任免。
而相比起葉青跟趙擴之間的約法三章來,李鳳娘自從在大理寺跟葉青深談了一次後,自然是知道的比趙擴更多的事情。
之所以在此刻問趙擴,顯然也是有意想看看,他們這君臣二人之間,是不是就真的完全劃分好了他們二人的職責。
面對這個問題,趙擴的回答也顯得比較嚴肅,道:「回母后的話,兒臣打算明日讓燕王進宮,詢問一番關於蒙古人來京城一事兒。當然,兒臣並不會過多參與,這件事情,兒臣還是打算以燕王為主,一切都聽從燕王的主張。」?自從大理寺跟葉青長談一番後,原本在李鳳娘眼裏,一昧信任葉青的趙擴在他眼裏顯得很傻,可如今趙擴那張看着她的臉龐,以及嘴裏說出來的關於信任葉青的話語,此刻在李鳳娘的眼裏看起來是那麼的舒服,以及讓她感到欣慰。
當着葉孤城的面,李鳳娘甚至有種衝動,想要把大理寺跟葉青長談的一番話告訴趙擴,可隨即想了想,葉青如今還沒有跟趙擴說,那麼自己又何必畫蛇添足呢?說不準葉青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跟趙擴講,是還有別的用意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聖上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本宮也就不該再說些什麼。那便這樣,也早些時候讓孤城回去,別老是留到這麼晚,不然到時候燕王找你算賬,本宮可不會管你。」李鳳娘慈愛的笑說道,隨即起身在太監跟宮女的引領下往外走去。
趙擴與葉孤城再次放下手裏的筷子,起身恭送李鳳娘,而此時的門口,當今皇后韓瑛也正好行至此處,急忙對着微笑離去的李鳳娘行禮。
剛剛行禮送走皇太后,這又迎來了當今皇后,葉孤城急忙再次行禮,而趙擴則像是沒有發現韓瑛一般,一直注視着李鳳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而後有些疑惑道:「母后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按理說,每次當我選擇毫無條件的信任燕王時,母后總是會讓我多加斟酌,但這一次……母后這是怎麼了?」
關於這個疑問,葉孤城自然是不能插話,也更無法回答趙擴的疑惑。
不過疑惑神情的趙擴,顯然不打算放過他,轉過頭看到韓瑛後先是一愣,而後又急忙對葉孤城說道:「對了,你一會兒回去後,切記一定要把母后剛剛那一番話告知燕王,這樣的話……我想燕王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合適嗎?」葉孤城有些忐忑的問道。
「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燕王知道了,絕對會很高興的,你放心吧,絕不會斥責你的。」趙擴拍着胸膛替葉孤城打包票道。
而葉孤城依舊是半信半疑,不過既然趙擴都說了,那麼自己就如實傳達就是了。
剛剛趙擴的言語,自然也是被韓瑛聽在了耳里,看了一眼葉孤城,正想要開口時,葉孤城則已經開始向趙擴行禮告辭,隨即又是對着她行禮,韓瑛便只好把準備說出口的話咽回去,看着葉孤城離開。
宋廷皇帝與皇后兩人同在的御書房,氛圍瞬間變得有些溫和,待韓瑛坐下後,趙擴便笑着道:「本來打算很快就過去,但母后一來,就又耽擱了一些時間,現在已經沒事兒了,要不現在就回去吧。」
「聖上剛剛疑惑母后何事兒?」韓瑛輕聲問道。
相比起在李鳳娘面前的謹小慎微來,在趙擴面前,韓瑛就要顯得從容輕鬆了很多,話題也是比較寬泛,甚至是一些朝堂政事,韓瑛有時候也會問起,但問過了、聽到了也就算是過去了,從來不會把那些關於朝堂之上的話語告訴哪怕任何一人,包括她的父親韓彥嘉。
「母后原本一直很反對我無條件的信任燕王,但今日竟然是一反常態,所以這讓我有些疑惑,母后怎麼好像一夜之間就變了似的。」趙擴坐回書桌後面說道。
韓瑛笑了笑,隨即正容尋思了一會兒,而後紅唇輕啟道:「可能跟前幾日母后與燕王在大理寺那一番長談有關吧。」?「大理寺?母后何時前往……。」趙擴問到一般,像是想起了什麼,哦了一聲後道:「你是說母后去大理寺看望謝深甫的時候?」
韓瑛點點頭,說道:「母后去大理寺前,燕王已經到了大理寺去看謝深甫了,但據說母后並沒有去見謝深甫,本來母后是打算見謝深甫的,但後來撞見了燕王,隨即他們二人在大理寺風波亭長談了好久,而後在燕王離開後,母后不一會兒也從大理寺回宮了,並沒有見到謝深甫。」
「還有這事兒。」趙擴喃喃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哦,是謝道清說的?」
韓瑛隨即點了點頭,便把從謝道清那裏得到的消息一一告訴了趙擴,但至於確切的說了些什麼,就算是謝道清她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只是知道後來在燕王府,父親被燕王狠狠的訓斥了一頓,而燕王的那一番話,也讓謝道清為之一振,就算是後來在跟韓瑛學舌時,謝道清的內心依然是震撼不已,甚至就連韓瑛,也不自覺的在心裏改變着對葉青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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