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不管是右相的差遣,還是左相的差遣,都絕非常人能夠擔任。
到了這個位置,對於才華的要求幾乎已經是可有可無,轉而是更加看重一個人獨斷專行的判斷力與決策力。
往往在到了這個位置之後,每天更多要做的事情是抉擇、取捨,一切都是從大局出發,至於那些細節,自然是有下面的人幫他們來完成。
而他們要做的,便是如何不受下面人的影響來決斷一件事情。
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之人也絕對坐不上這個位置,而且即便是坐上了,那麼幾乎便是度日如年的苦日子的開端。
背後官員、下屬的利益拉扯,人情往來等等,都需要他一碗水端平,而且在做出決斷後,還要能夠讓人心服口服,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需要以威望、權勢來壓制下面不同的聲音,更需要以自己的人格魅力,來吸引、拉攏一些人支持自己,願效犬馬。
當然,還需要在做出決斷後,承擔後果,證明自己當初的決斷是正確的,從而來證明為何自己才能夠坐上這個位置。
大理寺卿、御史台中丞,乃至六部尚書,都需要這樣的人格魄力,以及獨斷專行、力排眾議的能力。
而且自然而然的,既要能夠以人格魅力、力排眾議的能力讓下面的人心悅誠服,那麼另外一個極端,也需要自己每一次的決斷,來讓上面的朝廷跟皇帝滿意,並委以重任,甚至是成為左膀右臂的股肱之臣。
所以左右兩相的位置,在發展到這個階段,在其對於朝廷以及皇帝的重要性越發明顯的階段,能夠供朝廷跟皇帝篩選擔當大任的衙署其實並不多,無非就是六部、大理寺、御史台等幾個有數的地方。
人選也就是正日在朝會上晃來晃去的那幾個,至於其他衙署的官員,如今已然不能入趙擴的法眼,尤其是隨着謝深甫任左相時,急功近利的鬧出這麼一出震盪後,朝廷對於左右兩相的差遣,顯得就更加的謹慎小心了。
韓瑛自是不敢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的深度剖析,不過權當是夫妻之間的談話,說上兩句倒也是無可厚非。
趙擴自然也就是聽聽而已,也自然是不會把韓瑛所說的話當做真正的考量,何況他要的,也只是另外一個角度的看法罷了。
至於具體的人選,這讓他不由想起了有一次葉青所說的話,無非就是矬子裏面拔將軍,能挑揀的就那麼幾人。
當然,一些侍郎等人也不是沒有一飛沖天的可能,但這除了運氣以外,還需要皇帝的魄力,以及個人的能力跟堅韌的心性來配合。
與韓瑛在後花園聊了一些關於朝堂政事之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趙擴的注意力便繼續放在了朝堂之上。
耶律楚材率先到達太原府,完顏刺還在沿着運河漂流南下,但即便是如此,朝堂上已經漸漸開始有了一些間接的反應。
趙擴每次朝會時,也都能夠感受到,一些官員已經開始變得惶惶不安,心不在焉。
原戶部尚書、御史台中丞如今還關押在大理寺,而趙擴在完顏刺到達揚州後,便再次秘密向北地各州派遣了大理寺跟御史台的官員,前往各州檢驗完顏刺這段時日在各地的整頓效果。
如今的天氣越發的炎熱,葉青回到燕京時,正是燕京最為炎熱的幾日,也是百姓與官員盼望着雷雨到來的時候。
可是左等右等,這天氣晴朗的讓人難以置信,壓根看不到有一丁點兒會有雨的跡象。
田間地頭的泥土雖然此時還沒有龜裂,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長時間的炎熱天下持續下去,今年的收成說不準還不如去年。
而開通的運河,恐怕還要日夜不停的往北邊運送糧食等生活物品。
回到燕王府的葉青,並沒有前往皇宮復命,趙擴則是破天荒的帶着頭一次來燕王府的皇后韓瑛,在日落之時來到了燕王府。
「頂着又毒又辣的太陽出宮太難了,所以趁着午後稍微涼快一些後,正好過來轉轉。」趙擴在葉青面前是越發的隨意,根本沒有一絲一毫身為一國君王該有的架勢。
這一點兒,可能是趙擴刻意而為,也可能是不自覺的無意為之,但總之,第一次在王府見到這一幕的韓瑛,還是小小的吃了一驚。
雖然燕王葉青前往皇宮與趙擴商議事情時,趙擴的態度便與對待其他臣子有着質的區別,可像這種如後輩在前輩面前的姿態,韓瑛着實是第一次看到。
「是啊,這鬼天氣,也不說下些雨讓人清爽一些時日。回來的路上,還擔心下雨會影響了趕路,但如今回來了,又開始抱怨怎麼還不下雨。這人啊,都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葉青同樣是神色輕鬆的笑說道。
「一去一回得有兩個月了吧?那邊事情如何了?」趙擴問道。
葉青點着頭,手裏端着茶杯,韓瑛此時緩緩起身,看了看葉青,又看了看扭頭望向她的趙擴,而後伸手指了指書房外面,道:「我去我去看望看望燕王妃她們,好些時日也沒有見了。」
趙擴跟葉青幾乎是一同點頭,隨即韓瑛便獨自一人走出了諾大的書房。
「整體還算是滿意,接下來就看事態的發展了,細枝末節上難免還會出現一些我們無法預料到的差錯,就看到時候他們如何調整策略以及跟進了。葉無缺、墨小寶、完顏從彝三人深入草原,劉克師在長嶺作為策應,李橫、虞允文,甚至是包括遠在西平府的辛棄疾,自然是鎮守各個關隘,嚴陣以待,謹防那邊會有什麼出乎意料的變化。但總之最起碼在我回到燕京前,一切都還在預料之中。」葉青淡淡的說道。
趙擴的目光甚至是有些崇拜的看着葉青,略微思索了一番後,趙擴便開口問道:「如此說來無缺豈不是要在那邊待很久?」
「自己做的選擇,總不好半路退縮吧?何況京城上下,北地各路大軍都看着呢。所以這件事情顯然是沒得商量了,除非他自己能夠在短時間內做出一番對得起自己任性的功勞來,讓人家信服,如此的話,說不準可以回來看看。」葉青說道此處,神情顯得有些異樣,而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
趙擴一開始有些不明白葉青為何要聳肩膀,隨即看着葉青那嘴角扁扁的不屑,瞬間恍然大悟:「無缺的母妃找您麻煩了?」
葉青往椅背上一靠,而後有些無奈的嘆口氣,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讓趙擴明白了,他所猜測的沒錯。
「那要不要讓母后幫您在王妃面前替你說項,或者是我。」趙擴指了指自己胸口道。
「添亂,你是還嫌我這府里沒有整日雞飛狗跳嗎?若你真是有心,不妨就讓孤城在宮裏待得時間少些,有他在府里幫我牽制一部分壓力,可能我就會在府里好過一些。」葉青的神情之間帶着一絲自嘲,這樣子的葉青看起來,讓趙擴覺得十分有趣,因為他也很少見到燕王會有無奈以及懼內的一面。
思索之間,臉上有些幸災樂禍的笑容,在葉青目光轉過來時,便飛快的隱去,正襟危坐、言辭閃爍道:「這孤城怕是得有些時日不能回府里了。」?「為什麼?」葉青皺眉。
葉青一皺眉,即便是如今已經貴為大宋皇帝,而且在朝堂之上已經得心應手,有了一國君王應有威勢的趙擴,都不由的心頭忐忑起來。
有些尷尬的嘿嘿笑了一聲,而後道:「那個主要是當時您還沒有回來,正好完顏刺又已經到了揚州,所以我就讓孤城帶着大理寺跟御史台的官員去了各地州府巡視一番,所以恐怕一時半會兒就那個。」
葉青的臉上開始掛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咋舌道:「沒想到啊,就連本王的兩個兒子都要為你東奔西跑,本王一家為了你可真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是在北地,您燕王的聲譽終究是管些用的,葉孤城去了之後。」趙擴一邊說,一邊都已經暗暗抬屁股,時刻準備着一旦葉青發怒,他就立刻往書房外跑去。
好在葉青並沒有因此而遷怒趙擴,隨即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而後道:「算了,到時候就讓孤城自己跟他母妃解釋吧。」
看着葉青一臉憂鬱的樣子,趙擴已經可以想像,恐怕接下來燕王在燕王府又要被孤立了吧?日子肯定是又很難過了。
就像前些時日葉無缺剛去了草原一般,大宋朝廷堂堂燕王,在燕王府里竟然沒有一席之地,硬是跑到了遼陽王府住了很長時日。
估計這一次想到此處的趙擴,突然覺得,或許一會兒回宮後,可以藉機賞賜一番遼陽王府,如此一來,一旦燕王又被孤立的無處可去,從而跑到遼陽王府的話,那麼看到自己給遼陽王府的賞賜,是不是也就不會埋怨自己了呢?
「哦,對了,還有一事兒想跟您商量?」趙擴回過神來說道。
葉青上下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趙擴,皺眉問道:「朝堂上的事情?」?「嗯。」趙擴如實道。
「不管。」既然身為君王,就該擔起君王之責才是,難道你還嫌我身上的罵名不夠多?
「虱子多了就不咬了,何況我知道您是什麼樣的人不就行了?」趙擴皮笑肉不笑,內心裏倒是很享受如今跟葉青相處的模式。
葉青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正要說話時,紅樓敲門走了進來,晚飯已經備好,便過來請他跟趙擴一同過去。
兩人起身從書房往外走,紅樓走在最前頭,葉青跟趙擴走在後面。
「朝堂上還有什麼事情讓你拿不定主意?你母后呢?」葉青邊走邊問道。
「這件事情思來想去,還是不能跟母后說,我怕母后以為我是在找她算舊賬。說白了,都是一些當初因為謝深甫的急功近利,而引起的一些爛攤子,而後倉促收拾一番後,如今發現還是有些不滿意的地方。」
趙擴跟隨着葉青的步伐,嘴上不停,繼續說道:「謝深甫、李壁等人被貶流放,而左相、右相空缺補位,左相樓鑰倒還是盡職盡責,這一次吏治北地各州府,樓鑰也是頗為支持。但右相的差遣韓彥嘉就差了一些。」
「前些日子,讓皇后跟我說辭官一事兒。這事兒雖然我早有想過,但一直便是等着韓彥嘉主動提起,主要還是怕心思敏感的韓彥嘉在我主動提起時,他會多想,以免影響了他跟皇后之間的父女關係。」
「如今既然韓彥嘉提起來了,我也正好借勢想要補缺左相,可思來想去,朝堂之上能夠有資格擔任此差遣的臣子,也就那麼幾個。加上我還想等太原、開封、洛陽以及兩淮路的事情解決了,再把注意力放到朝堂之上。但不管如何,終究是要找出一個能夠勝任右相差遣的人才是。但我現在雖然整日裏都坐在朝堂之上,可始終沒有看到哪一個更為合適一些。」
紅樓率先走了進去,葉青跟趙擴,則是因為談事的原因,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而在他們二人不遠處的廳內,依稀能夠看到,韓瑛在燕傾城等幾女的關照下,一直在說說笑笑,神情舉止之間也顯得是頗為輕鬆,一幅還挺和諧的畫面。
只是葉青扭頭望過去時,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千萬不要被李鳳娘看到這一幅畫面,要不然到時候自己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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