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葉青的意料,當他把自己對董晁等人的安置說出來之後,原本以為坐在自己對面的易安居士李清照,定然會憤怒的站起身,指責自己把她多年來培養的勢力據為己有。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待他說完之後,只有旁邊的柳輕煙對他表達着不滿,而李清照則是笑而不語,就像是一個彌勒佛似的,坐在那裏帶着微笑,微微搖晃着身子。
直到旁邊的柳輕煙催促起來,李清照才不緊不慢的嘆口氣,張嘴說道:「老身早就料到了會是如此結果,但想不到的是,你竟然還有些手段,本以為會讓你花費一番努力才能做到,沒想到卻是被你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我這可是冒着極大的風險的,這麼多人放入皇城司……。」
「哼,皇城司才幾百人,重要的是剩下的兩千多人,那可是居士辛辛苦苦,省吃儉用資助了十幾年的時間,你知道花費了居士多少心血嗎?就被你輕而易舉的給打發到了草原上。我告訴你,他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第一個饒不了你。」柳輕煙氣的直哼哼,這個傢伙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不光占自己的便宜,連居士的便宜他都不放過。
整整三千多人啊,這可是居士這十幾年的所有心血,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他化為烏有、佔為己有了!太可恨了!
雖然她心裏也很清楚,葉青如此安排,對那三千多人來說,在這個時期,應該是最好的安排,但她就是想生氣,生氣葉青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把這些人變成了他的人。
「養這些人的花費必然不會少,我也不問你那些人去了草原之後會如何,想必你自己心裏有數,知道的人越多,對你也是一種危險,老身明白。」李清照緩緩說道,看了一眼旁邊的柳輕煙,繼續道:「如今斜風細雨樓也歸了輕煙,老身如今這輩子別無他求,別無牽掛,但只有斜風細雨樓跟這丫頭,讓老身實在放心不下。我比你了解她,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誰讓你倆認識的時候就發生了誤會,她對你有偏見,不過是表面上……。」
「居士,您當着他的面,這麼數落我好麼?」柳輕煙不滿的說道。
她很不喜歡李清照這種有點兒跟交代身後事兒的感覺,這讓她覺得,好像居士很有可能會突然的消失,會離她而去。
「傻丫頭,我這是為你好,一個女人操持一大攤子的事情,我比你更知道其中的艱難,你現在不過是剛剛開始接手斜風細雨樓,今日就給我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要不是葉青……。」李清照搖搖頭,溺愛的看着柳輕煙繼續「數落」道。
「不是我好不好?是他才對!要不是他為了報復人家,怎麼可能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讓現在的斜風細雨樓,如同在風雨飄搖中似的。」柳輕煙一指罪魁禍首葉青抱怨道。
「那刺殺金使之事兒,你也要怪罪到他頭上了?若不是你自作主張,樓里也就不會到現在還一直引人注意了。」李清照白了柳輕煙一眼,看着不服氣的樣子,無奈的由笑了笑。
「那事兒他也有份兒,就算是我不做,那天晚上他也會做,而且他還會把此事兒誣陷在咱們身上,所以那天我其實做對了呢。」柳輕煙反而變得洋洋得意,絲毫不在乎李清照對她的批判。
但也不得不說,就是那天的誤打誤撞,才有了今日居士跟葉青的相識,也才有了葉青前往北地,幫着他們解決掉了,困擾她們近一年的難題,也總算是讓她們的心頭壓着的大石塊兒,終於化為了烏有。
李清照無奈的搖搖頭,而後看向一直不曾說話的葉青,正色說道:「所以老身還有個不情之請,或者是說,老身還想跟你做個交易,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既然晚輩把你十幾年的心血據為己有了,那麼居士您再說不情之請就是折煞晚輩了。還請您直說無妨。」葉青此刻才算是真正的佩服李清照,自己資助了十來年的近三千人,一夜之間變成了他人的羽翼,李清照竟然能夠完全不在意,只在意那些人是不是能夠如同正常人般活着就行。
至於這股力量未來到底為誰所用,卻是一點兒也不擔心,一點兒也不在意,這讓他不得不有些愧疚,自己從一開始,是不是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很簡單,幫我照顧好這丫頭跟斜風細雨樓,不要讓它被人毀於一旦,不要讓這丫頭受他人的委屈。」
「不要,我有居士就夠了,又何必需要讓他人關照?何況他只會惹是生非,您把咱們的斜風細雨樓交給他關照,您放心啊?」柳輕煙感覺今日的李清照很反常,此時此刻,完全是一副交代後事兒的樣子。
葉青看了看眼圈有些泛紅的柳輕煙,再看看面色如常的李清照,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想了下說道:「居士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我能幫上忙,便絕不會推辭。」
「哪有什麼難言之隱,沒有什麼隱瞞的,只是今日見到你了,便說出來而已。如何,你答應還是不答應?」李清照含笑說道。
葉青靜靜的看着李清照,點點頭說道:「我答應,而且我還向董晁保證了,過些日子皇城司安穩了,我會讓他來臨安,當面向您致謝,跟您見面的。」
「那是後話,暫且不說了。」李清照沖葉青擺擺手,看着可憐兮兮的柳輕煙,而後吩咐柳輕煙親自去換上一些新鮮水果跟茶水。
柳輕煙心裏雖然不情願,但此時也不願意違背李清照的吩咐,雖然她知道,這是居士刻意把自己支開,要跟葉青交代一些事情,但她還是聽從居士的吩咐,乖巧的點點頭,而後走出了廊亭。
望着柳輕煙離去後,李清照依然和顏悅色,開口道:「湯相跟你如今恐怕是要勢同水火了,雖然說,這段時間,你因為要給我大宋復原那元祐渾天儀象,他們暫時不敢拿你怎麼樣兒,但……你能保證你就一定能夠復原成功嗎?你可知道,即便是蘇頌之子,哪怕是朱熹都不曾做到,你真的有把握嗎?」
「有個七八分的把握吧,反正最近也沒啥事兒,閒着也是閒着。」葉青輕鬆的說道。
李清照嘆口氣,想了下說道:「王淮為當今左相,雖然說人無完人,但王淮已經算是極為不錯的君子了,你一人既要跟湯府過不去,又要防備工部尚書李道之子,背後若是沒有個能夠幫你說話的,恐怕不是長久之計,所以若是你願意,老身願意做個中間人,給你與王淮牽線搭橋,這樣一來,在朝堂之上,最起碼有個願意給你說話的人,哪怕是湯府、李尚書,若想要再動你,也會看在王淮的面子上斟酌再三的。」
葉青默默點頭,他今日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收拾李立方,便是因為在他從宮裏出來前,趙構便已經擬旨給工部尚書李道,讓其全力配合自己復原那元祐渾天儀象。
也正是因為此,他相信即便是李道知道了自己跟李立方的衝突,也會在這近半年內忍氣吞聲,等自己復原或者是無法復原這元祐渾天儀象後,才會想着如何針對自己。
當然,在葉青看來,也不排除李道會在自己複製元祐渾天儀象的過程中,給自己施加一些阻力,或者是暗地裏做一些小動作。
但葉青相信,即便是李道想要在自己復原元祐渾天儀象的過程中,給自己使陰謀詭計,恐怕也沒有多少機會,不論是人還是物,不單是自己把關,還有王倫也會參與其中,幫着自己梳理上下。
何況誰都知道趙構對於復原元祐渾天儀象的堅定決心,李道若是在過程當中若是出了什麼紕漏,或者是被人發現從中作梗的話,恐怕到時候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葉青權衡利弊之後,相信在這半年之內,李道應該不會為難自己,而只有當自己復原了這元祐渾天儀象之後,他才會針對自己。
「那若是他們真的鐵了心不讓你復原成功呢?」李清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葉青向來做事兒看起來極為冒險,但這小子其實每一步都做了精準的算計。
不然的話,在李清照看來,他才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公開的得罪李道一家人,甚至是包括當今右相。
顯然就是吃准了他們在這半年的時間內,因為趙構對於元祐渾天儀象的決心,不敢公開拿他怎麼樣,所以才會如此有持無恐。
「復原不成功,我死,復原成功的話,我肯定能活,若是再趁機說上幾句復原過程中遇到的艱難險阻,您想想,太上皇會如何安置我?何況湯相如今看似如日中天,但是湯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不比前幾年那般的威勢了。」葉青意有所指道。
揚州一事兒便可以看出端倪,明眼人都知道,湯府在揚州官場上,佔據着絕對的影響力,但如今隨着趙師雄等人被罷免,以及皇城司被趙構從湯碩手裏拿走,便足以說明,湯家如今並不像當初那麼受趙構待見了。
反而是魏國公史浩一系,在退隱几年之後,又隱隱有重回朝堂之勢,不然的話,未來的宰相史彌遠,怎麼可能憑藉一己之力,就輕輕鬆鬆的坐到權相的位置,獨攬朝政二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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