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丫鬟驚慌失措的跑過來,白純放下垂在胸前的相思鎖,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率先起身問道:「怎麼了?可是公子出了什麼事兒?」
如今好幾日過去了,葉青那邊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傳回來,這讓白純最近心裏一直記掛着,深怕葉青這一趟北行,出了什麼變故。
「稟小姐,公子在北地安好。」丫鬟俱是王倫從宮裏挑選過來的,回話很是得體,即便她們壓根兒不知道葉青的消息,但主家問起時,自然是以吉祥話回之。
「那是怎麼了?」白純剛剛提起來的心緩緩放下,就聽見前院隱約傳來了爭吵聲。
不由的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就聽見丫鬟回答道:「工部李尚書的公子,跟兵部尚書的公子,在府外求見小姐。」
「他們?」白純秀眉緊蹙,大半夜的他們跑過來做什麼。
「是,如今在前院被趙都頭攔着,但他們非得見您,說什麼也不走。」丫鬟看着剛才還笑顏如畫,如同仙境中的仙子一般的小姐,臉色一下子變得冰冷了起來,低聲說道。
「去看看吧。」白純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說道。
「小姐……。」錦瑟一驚、雙手一顫,剛剛顫巍巍在她手上站穩的烏鴉,瞬間便摔在了桌面上,撲棱着翅膀啾啾叫着,像是在抗議錦瑟的不專心。
「沒事兒的,有趙乞兒他們在呢,他們不敢亂來的。」白純看着錦瑟笑了笑說道。
打發走那丫鬟後,錦瑟急忙跑進秀樓里,不一會兒的功夫,兩女手上各多了一支,葉青當初送給她們的弓弩,而後快步往吵鬧聲越來越大的門口走去。
那巨大的影壁強跟前,十個禁卒連同趙乞兒一起,無聲地擋在湯鶴溪跟李立方的跟前。
醉酒之下,腳步踉蹌的李立方,一連伸手打了趙乞兒好幾個巴掌,但趙乞兒依然是臉上帶着微笑,哪怕此時半邊臉已經腫脹如同包子一般,也無法擋住他繼續笑臉相迎。
湯鶴溪接連說了好幾次讓趙乞兒讓開,趙乞兒只是微笑着搖頭不語,站在十個人的中間,任你如何威脅、恐嚇,也不往後退一步。
「在下的命不值錢,湯公子跟李公子可都是千金之軀。若想拜訪白小姐,不如明日一早來吧,如今深更半夜,傳出去的話,對白小姐的聲名有損,還望湯公子跟李公子見諒。」趙乞兒半拉臉腫的老高,溫和的笑容跟語氣中,卻是讓湯鶴溪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寒意。
那一雙看似微笑的三角眼,卻仿佛透着一股狠辣跟殘忍一般,直直望着他說道。
心中一凜的湯鶴溪,冷笑一聲,以他的身份跟家世,什麼樣兒的狠辣角色沒見過,所以面對趙乞兒那有些威脅的話語,當下說道:「我若是不離去,非要見白純呢。」
「恕難從命。」趙乞兒看着湯鶴溪,面帶自認為的微笑,挺了挺筆直的腰杆不卑不吭的說道。
「放肆!老子想見誰還由不得你來做主,知道老子是誰嗎?」李立方指着腰杆筆挺、臉頰腫脹的趙切爾,衝過去掄圓了胳膊,又要打。
「住手。」
「啪」的一聲,即便是快步趕來的白純急忙制止,也沒能攔住李立方,再次一巴掌扇在了趙乞兒的臉上。
趙乞兒臉上的微笑依然不變,只是瞳孔收縮的厲害,三角眼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要更加冰冷。
「你……。」白純推開趙乞兒身邊的禁卒,而後推開依然抬起手臂要繼續打趙乞兒的李立方,有些震驚的望着趙乞兒那腫的老高的臉頰。
李立方已經喝的酩酊大醉,腳下原本就已經踉踉蹌蹌、搖搖欲墜,被白純如此一推之後,一個站立不穩,便摔到在了地上。
「媽的,竟然敢推老子!」李立方破口大罵道,但自己一連好幾次想要獨自站起來都未能成功,最後在湯鶴溪的幫助下,才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
「你……。」白純回頭,眼神冰冷的看着湯鶴溪跟剛剛站起來的李立方,又看看趙乞兒那腫脹的臉頰,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小姐好久不見,今日多有得罪,我們這就離去。」湯鶴溪拉住還要往前沖的李立方,溫和的說道。
白純看了看李立方,又回頭看看趙乞兒腫脹的臉頰,想讓湯鶴溪跟李立方跟趙乞兒道歉,但她也知道眼前的兩人,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
當下冷冷的看着湯鶴溪說道:「不送!」
「嘿,你個臭婊子還來勁了,老子跑了大老遠的路來看你,你竟然是這種態度對待老子,你以為老子不敢打女人嗎?」李立方推開旁邊,注意力一直在白純身上的湯鶴溪,竟然快步走到白純跟前,揚手對着白純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李立方不偏不倚,一巴掌打在了白純的臉上,腳下踉蹌的白純,在湯鶴溪跟身後趙乞兒、錦瑟的驚呼聲中,條件反射的抬起手臂,手裏的小小弓弩,不由自主的被她觸碰到扳機,於是一道寒光射入了搖晃的李立方的肩膀處。
「啊?什麼人暗算我?」李立方感到肩膀一痛,整個臂膀一下子變得發麻,連抬起來都變得艱難。
「白純不可……你……。」湯鶴溪大驚。
被錦瑟扶住的白純,左臉頰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手印,漸漸變得紅腫了起來,有些震驚的看着手裏的弓弩,而後再看看那捂着肩膀,貓腰喊痛的李立方。
「我……。」白純有些驚慌,她不想這樣的,她知道這樣的後果是什麼。
如果因為自己而惹怒了李立方,葉青必定會跟着受牽連,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局面,也是她為何從一開始就隱忍,甚至當面咽下這口惡氣,沒有讓湯鶴溪跟李立方給趙乞兒道歉的主因。
趙乞兒看着白純有些驚恐的神色,再看看湯鶴溪一臉陰狠的樣子,突然間上前一步,三角眼裏寒光閃閃,陰沉道:「關門。」
隨着趙乞兒說完後,只見兩個禁卒飛快的走向門口,高大的朱紅色大門,被無聲的緩緩關上。
燈籠的照耀下,只見趙乞兒一揮手,十個禁卒立刻把湯鶴溪跟捂着肩膀的李立方包圍在了裏面。
「你……你想幹什麼?」湯鶴溪看着趙乞兒那雙冰冷如野獸般的眼睛,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緊張到讓他害怕的氣氛,於是不由自主的問道。
「葉府闖進盜賊這個理由如何?」趙乞兒露出一口白牙,陰測測笑道。
而後一伸手,旁邊禁卒立刻把一架神臂弩遞給了趙乞兒,看着趙乞兒拉弦上箭,而後緩緩的舉起對準了湯鶴溪的眉心。
「你敢殺我?」湯鶴溪一愣,看了看四周面無表情的禁卒,而後又看了看被隔在外面白純的身影,包括院子裏的那些面無表情的丫鬟跟下人,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有何不敢?臨安城哪天不死個把人,中河裏一扔,明日一早就浮屍在城外了,誰知道是我們幹的?誰又知道你們這麼晚來過葉府?咦?這個法子好像比府里來了盜賊,而後誤殺了兩位公子更安全一些。」張如滿月的神臂弩 弓弦,不時發出咯吱的聲音,像是快要崩不住了一樣。
比起趙乞兒那讓人心底生寒的聲音,絲毫是不遑多讓。
「你敢殺了老子,老子就滅你滿門!」捂着肩膀一直貓着腰的李立方,突然站起身,依然還晃晃悠悠的說道:「不信你就試試!」
「砰!」的一聲,弓弦打破空氣,一支利箭插入了湯鶴溪跟李立方二人的腳前,嚇得兩人齊齊後退一步。
湯鶴溪的額頭都滲出了冷汗,後背此刻也已經濕了大片,望着那插入地面後,還在嗡嗡作響的箭羽,力道十足的這一箭如果射在他們兩人任何一人身上,那就是非死即傷了。
白純看着眼前的僵局,剛想要說什麼,但卻被錦瑟跟剛才通知她的丫鬟給搖頭攔住了,看着那丫鬟平靜的表情,白純張了張嘴,瞬間感覺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於是只好聽從那丫鬟跟錦瑟的意思,繼續靜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跟隨董晁回到九崗山上的葉青,此時一點兒睡意也沒有,心裏既有些擔心董晁能否說服自己所有的手下,跟着他一起南下前往泗州,或者是北上草原。
而且還要一邊給潑李三介紹,今日他潛入那金人的營地之後,帳篷駐紮的地理位置,以及防禦圖。
「不讓他們跟着咱們動手麼?」潑李三看着被葉青重點標註的幾個帳篷位置,眉頭緊鎖道。
「不讓。」葉青扔掉手裏的小樹枝,笑了笑說道:「只有咱們的人動手,一來我也想看看,你們費了好幾天功夫,挑選出來的人怎麼樣,二來……既然想要讓他們跟着咱們走,若是不表現出一些讓他們信服的實力來,以後即便是跟着咱們走了,心裏頭也不一定服氣不是?三者嘛……。」
葉青看了看四周無人,顯然董晁跟他那幾個所謂的得力幹將,還沒有議論出個結果,於是壓低了聲音對潑李三繼續道:「第三點則是最重要的,就是讓他們明白,即便是沒有他們,我們同樣能夠辦好差事兒,拉攏他們是可憐他們,並非是需要他們。所以……突襲金人商隊一事兒,必須我們自己干,而且還要乾的漂亮才行。」
潑李三一邊一聽一邊繼續看那地圖,不自覺地點頭道:「都頭說的對,所以我們必須在短時間內解決掉他們,但……。」
「但什麼?」葉青疑惑的問道。
潑李三指了指那幾個被葉青劃為重點的帳篷說道:「但亂戰之中,想要留活口,好像有點兒難。」
「不算太難。」葉青笑了笑,但並沒有說原因,而是告訴潑李三,明日就知道為何不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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