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始繼續向前挺進,一路上墨小寶都在為自己的決斷做着各種利弊得失的分析,也會站在葉青的角度、或者是全局的角度去想,若是葉大人率五千人的時候,他會不會趁着敵人的城池有可能出現騷亂、防守鬆懈的情況下,而後去攻佔這座城池。
遠處的克曼城變的越來越清晰,墨小寶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堅定,正所謂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關己則亂的影響,使得墨小寶一直糾結於葉青的安危,卻反而忽略了葉青給他最大的信號,那就是擺明了讓他來攻城。
在墨小寶看來,如果葉青沒有攻城的意思,那麼他就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還在城內,而是在城外某一個地方等着與自己匯合。
但如今葉青卻是在城內不知道做什麼,這不就是擺明了,等着他墨小寶率人來攻城嗎?何況,花剌子模人剛剛大敗,此時的克曼城必然也是剛剛得知戰敗一事兒,所以其城防必然不會十分穩固,這對於他墨小寶來說,完全是一個絕對的好機會跟優勢。
韃靼人不以攻城為目的,因為他們天生喜歡馬戰,來去自如如同狂風暴雨,能夠憑藉自己強大的機動性、凌厲果決的野性拖垮敵人,使得敵人只能疲於奔命的防守,不能堂堂正正的一戰。
而對於宋人來說,不管是攻城還是守城都有着絕對的經驗跟優勢,若是放棄了自己的長處,反而是拿短處與敵交戰,這無疑於自掘墳墓。
紹熙元年七月十八日,當克曼城內開始傳遍了大營剛剛昨夜被襲、戰敗的消息時,在克曼城面向正東方的城門處,隱隱開始出現了一股黑潮,而後隨着那股黑潮緩緩行進,克曼城瞬間如同炸了鍋一樣,整個城池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沒有任何預兆的,整個城池瞬間就陷入到了驚慌失措的混亂之中,大戰的氛圍瞬間淹沒了整個城池。
向來握有主動權的花剌子模人,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遼人會把戰火燒到他們的城下,加上剛剛大營戰敗的消息,還未讓人完全消化、反應過來,城外就出現了黑壓壓的敵軍,這種如同從天而降的大軍,給予克曼城的壓力,足以讓克曼城瞬間崩潰。
還未來得及從法爾斯房間內商談完大營戰敗後,接下來該如何反擊遼人的克曼城守將拉合爾,被傳令兵驚慌失措、面色慘白的樣子嚇了一跳。
而當傳令兵顫抖着嘴唇、結結巴巴的說出城外已經聚集了數萬遼人,準備攻城時,拉合爾眼前突然一黑,險些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法爾斯皺眉望向了旁邊的遼國使臣簫延婁:「你不是說,即便他們想要主動開戰,最快也需要後天,甚至是大後天才會進攻嗎?怎麼現在就已經攻到了城外?」
簫延婁並不是很在乎法爾斯語氣中的質問跟怒意,搖着頭皺眉道:「尊敬的太陽神,請相信我們大王的誠意。我們所說的完全屬實,他們不可能有這麼快的速度……。」
「但大營昨夜被襲,全軍覆沒已經是事實,你還要狡辯嗎?」法爾斯站起來,怒目看着簫延婁問道。
「這……我不相信他們會這麼快,除非他們會飛,要不然這怎麼可能?尊敬的太陽神,您想一想,昨天夜裏他們剛剛襲擊了貴國的大營,而後就能夠立刻趕到克曼城?這怎麼可能?貴國逃回……拼命跑回來稟報消息的兵士,輕騎快馬也不過是剛剛進城稟奏大營戰敗一事兒。幾萬大軍的速度,完全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到達不是?」簫延婁心底同樣是充滿了疑問,他卻是想不通,宋、韃靼人、金人的大軍,難道真的是神速嗎?
聽到簫延婁的分析,法爾斯的臉色才漸漸緩和了一些,旁邊的拉合爾也適時的清醒了過來,看着房間內的簫延婁、法爾斯兩人,立刻起身道:「我立刻去看看城外的情況。」
法爾斯默默的點點頭,看着拉合爾離開後,對旁邊的人說道:「不要再驅趕那些信徒離開了,就讓他們在外面繼續等候着,如果……。」法爾斯沉默了下,而後道:「如果城外真的有那麼多的遼人大軍,或許這些信徒也可以為了他們的太陽神一戰。」
聽到法爾斯如此一說,簫延婁原本還擔憂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不錯,偉大的太陽神可以讓這些信徒來阻敵,這外面聚集了恐怕也有數萬人,若是他們能夠在您神聖光芒的照耀下,進行神聖一戰,我相信,那些聯軍根本不堪一擊。」
法爾斯淡淡的看了一眼簫延婁,這個人這一次除了給他帶來了最為喜歡的少女外,就是無數的金銀財寶,而今這些東西還都在克曼城內,少女他在伊法城已經享用過了,但無數的金銀財寶,可就沒有這麼好拿了。
按照他跟簫延婁之間的約定,只有當他們打敗了那什麼宋人、韃靼人、金人的聯軍後,他才會把那些金銀財寶、珠寶首飾全部奉送給他。
「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為貴國、為你們的南院大王打敗了敵人?」法爾斯轉頭含笑問道。
簫延婁先是一愣,旋即明白,法爾斯這是趁機在跟他談條件,以及那覬覦已久的金銀財寶。
這些東西一路跟着自己,就是為了能夠讓法爾斯履行他的承諾,免得大遼到最後人財兩空,即沒有打敗那金人、宋人、韃靼人的聯軍,又白白損失了這麼多的錢財。
而此時,兩人還不知道大營的戰敗是全軍覆沒,在他們看來,大營戰敗,不外乎是吃了一點兒小虧,等緩過神來後,必然是能夠重新奪回主動權,打敗那不值一提的聯軍。
所以對於城外的聯軍還是北府的大軍,他們也都相信,按照推測人數應該不會很多,而且只要他們堅守住城池,大營的兵馬必然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夾攻他們。
所以此時對於法爾斯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多大的困境,就是連剛剛表現出來的凝重,也不過是為了給簫延婁看罷了。
但事實真的如他們想的那麼輕鬆嗎?顯然不是。
葉青、木華黎看着大隊的守軍簇擁着一個將領模樣兒的人離開,而後不由自主的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起來。
「他會不會是法爾斯?」木華黎在伊法城那一夜,並沒有見過法爾斯,而見過法爾斯的只有葉青跟那個會花剌子模人話語的韃靼人。
「不是。但是他們急匆匆的跑出來是要幹什麼呢?是這就打算反撲還是有其他事情,效率這麼高嗎?」葉青皺眉,望着大門前那將領拉合爾策馬飛馳而去。
看着那將領模樣的花剌子模人,在大批守軍的簇擁下離去,而身後的太陽神法爾斯,此時依然是穩坐釣魚台一樣,顯然不是打算整軍待發,那麼……。
葉青噌的一下,回頭望向木華黎,眼神中閃過一抹凌厲:「城外有我們的人要攻城了看來!」
「攻克曼城?」木華黎被葉青眼神中的凌厲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問道。
「不錯,若是我估計不錯的話,鐵木真應該會派墨小寶來接應我,而他必然是率着其他人前往馬爾汗方向了。鐵木真必然不會爭奪一座毫無用處的城池,畢竟,馬爾汗距離伊法城更遠一些,而我們現在所處的克曼城,完全可以在被我們攻破後,成為我們暫時的糧草大營,就如同……花剌子模人在草原上設下大營,馬爾汗、克曼作為他們的糧草大營一樣,可以遠遠不斷的提供物資。」葉青越說越興奮,隨後看了看大門口,隨着那名將領離開後,守衛變的有些鬆懈的大門,低聲對木華黎說道:「想辦法出去,看看克曼城東邊的城門外,是不是有我們的人,如果有,想方設法告訴他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攻城……。」
「那……大人您怎麼辦?」木華黎再次愣了一下,他也知道,如果有了有利的跡象後,自然是先確認最好,而後他們才可以選擇做其他的事情。
「我還能怎麼辦,就在這裏先候着吧,若是有機會就刺殺,沒有機會就等着外面破城。」葉青咬着嘴唇說道。
而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遠處再次響起急促的馬蹄聲,隨後只見一個守軍跳下馬背,嘴裏不知道喊着什麼就沖了進去。
葉青一把拉住準備趁大門口更加鬆懈的機會,想要趁機出去的木華黎,無聲的搖搖頭後平靜道:「不用去了,看看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經葉青提醒,木華黎順着葉青的視線緩緩望過去,而後看到了一張張不可思議、難以置信、滿臉震驚的面容。
四周也開始響起了嗡嗡的吵鬧聲音,時不時的能夠聽到信徒中有人大喊大叫着,神情悲憤或者是滿臉怒意,但更多的表情依然是難以置信的茫然無措。
「我頭一次知道做為一個聾子是多麼的難受歐!」木華黎無語的恨恨道。
他真想知道那個守兵到底嚷嚷了一句什麼,也更想知道,如今他四周的信徒到底在想什麼,但無奈,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只能夠從他們的表情上判斷。
隨着此起彼伏的吵鬧聲越來越大,耳邊嗡嗡的全都是聽不懂的語言後,大門口的守兵則是開始突然神情莊嚴的望向了頭頂上方。
葉青跟木華黎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往上方望去,只見在二樓的陽台處,一扇門緩緩的打開,一個穿着月白色長袍,同樣是頭裹着頭巾的信徒走了出來。
葉青一直盯着那眼睛,而後腦海里回想着那夜在伊法城的那個房間裏,看到的男子,跟眼前這個男子有幾分相似。
隨着二樓陽台上那月白色長袍人緩緩的舉起一隻手臂,原本如同蒼蠅嗡嗡的現場,一下子變的鴉雀無聲。
「沒錯,就是他了。」葉青混在人群中,低聲對木華黎說道。
「是誰?」木華黎還沒有反應過來。
畢竟,原本剛剛還鬧哄哄的場景,因為白袍人的出現,使得整個氣氛變的肅穆了起來,一個個剛剛還難以置信的眼神、不敢相信的表情,此刻都是變的無比的虔誠跟崇拜,甚至一些人已經開始自發的雙手合十下跪膜拜着。
「他就是太陽神法爾斯。」葉青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被握在手裏的野戰刀,腦海里已經開始快速的計算着,自己若是把野戰刀飛出去,能夠刺中法爾斯的心臟有幾分把握。
算來算去,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夠從下往上飛出野戰刀,而後準確無誤的刺中法爾斯的心臟位置,畢竟,他又不是獵人……。
「若是現在這樣刺殺他,你有幾分把握?」葉青沒有比此時更想念自己的步槍,心頭一動,對着木華黎問道。
「你想現在?」木華黎一驚,有些忌憚的看了看自己的四周,此刻要是刺殺太陽神,自己兩人還不得被這些信徒踩成肉泥!
看到了木華黎眼中的擔憂,葉青繼續低聲道:「看看四周,有多少人在注視着我們,哪一個不是虔誠的注視着那太陽神,這麼絕佳的機會,豈能放過?何況,你只要有把握能夠刺中要害,那麼扔出去之後我們也立刻跪下,沒人能夠發現。」
木華黎緊張的看了看葉青,又看了看四周虔誠的跪下大半,還有一些正在緩緩跪地的身影,目光卻是絲毫不敢望向那法爾斯,他深怕自己眼中不經意露出的殺意,被對方察覺到。
「好,我試試……。」木華黎緩緩抽出自己的匕首,咬了咬嘴唇說道。
「別試試,就只有這一次機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成了,我親自在鐵木真跟前為你請功,敗了……你我就等着被踩成肉泥吧!」葉青眼看着膜拜潮已經如同海浪一樣,快速的向他們這邊涌過來,急急說道:「實在不行,你要是能夠讓他跌落下來,而後由我補刀……。」
葉青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眼前亮光一閃,而後木華黎就恢復了剛才的樣子,此時正虔誠的跟着旁邊、身後的信徒,開始彎腰跪了下去。
葉青也來不及去看頭頂上方的陽台處,只是感覺到身後的不遠處,突然間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驚呼聲,而後他便緊緊跟着木華黎彎腰作勢要跪下去。
「砰……」的一聲,就在葉青跟木華黎準備跪下去的時候,只感覺頭頂一陣風吹來,不等兩人反應,就看見一個人影從他們眼前閃過,發出砰的一聲,重重的摔在了兩人的跟前,而那人的喉嚨處,赫然是插着一把……原本是該在木華黎手裏的匕首。
「啊……。」
人群瞬間爆發出驚慌失措的騷亂聲,葉青一把扯下那法爾斯的頭巾,而木華黎也幾乎是第一時間,從法爾斯的喉嚨處,握住了自己的匕首,葉青手裏的頭巾瞬間遮住了法爾斯的脖子,木華黎便順勢抽出了匕首。
隨後月白色的頭巾帶着鮮血從法爾斯的喉嚨處飛起,鮮血四濺之際,而葉青跟木華黎此時,早已經抽身往後擠了好幾排,留下了剛剛與他們站起一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倒霉蛋信徒,被鮮血濺了一身,此時呆跪在場,完全不敢相信他們的神……就這麼死了!
大門口的守衛嘶吼着葉青、木華黎聽不懂的話語,二樓陽台的房間內,簫延婁不敢置信的看着太陽神法爾斯突然消失,跟法爾斯的手下衝到陽台前向下望,只見法爾斯安詳的躺在地上,法爾斯的胸前,原本潔白如玉的頭巾此刻卻是鮮血淋淋,看起來格外的刺眼跟奪目。
而在他的四周,卻是圍滿了不敢靠前的信徒,好幾個人的身上,同樣是帶着那刺目的鮮血。
「抓住那幾個身上有鮮血的信徒,他們是奸細……。」法爾斯的手下胡亂指着法爾斯屍體周圍的信徒,扯破喉嚨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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