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從靜江府出發,一路上一直騎馬的葉青跟韓侂胄,一左一右的跟在史彌遠馬車兩側,把昨天夜裏兩人的談話,以及大理會在哪裏阻攔的事情告訴了史彌遠。
「那怎麼辦?」史彌遠左右兩側的車簾早已經掛起來,坐在馬車裏左看看右看看,徵詢着兩人的意見。
「你是使臣之首,這個時候該你想辦法,決策我們該怎麼走。」葉青置身事外道。
「你……。」
剛剛扭過頭的史彌遠,看着一臉輕鬆愜意的葉青,剛說了個你字後,還沒來得及耍他的官威,就聽到另外一邊的韓侂胄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了,自從你一人獨斷要在靜江府休整後,如今我們前去大理,只有途經武龍縣這一條路可走了。當然,若是選擇其他路,也能到,不過那就是下半年了。」
「我……。」史彌遠坐在馬車裏再次扭頭,這一次看向了韓侂胄:「但你們兩人別忘了,若是這一次出使我們有負聖恩,可不是我一個人吃罪,你們二人也逃脫不了干係。」
「唉……傻了吧你。」葉青乾脆把靠近馬車這邊的腳從馬蹬里抽出來,而後踩在了馬車掀開車簾的車窗上,對着史彌遠道:「人家只是阻攔,又不一定會要了我們的命,當然,也有可能人家的目的,只是嚇唬下身後那個段智廉,給咱們一些苦頭吃罷了。」
另外一邊的韓侂胄,看着葉青那囂張的樣子,伸腳帶着馬蹬踹了下車廂,待史彌遠有些茫然的腦袋再次轉過來後,嘿嘿笑道:「葉統領的意思也就是說,或許這只是大理想要殺殺我們三個宋廷使臣的威風而已,比如就是裝麻袋裏毒打一頓,或者是扔到鵝江里,等第二天被漁民發現再被獲救而已。」
「所以你兩人是什麼意思?」史彌遠左右張望着道,韓侂胄踹他馬車以下犯上已經顧不得了,葉青的臭腳搭在車窗上,他此時也看不見了,一路上那身為使臣之首的威風,一下子去除了大半。
「很簡單,從現在開始再到大理國的都城前,你這個使臣之首要做的,便是埋頭趕路就足夠了,該吃吃該喝喝,只要不再胡亂下令便可。」韓侂胄雲淡風輕的說道。
「你們兩人想要架空我這個使臣之首?」史彌遠差些從馬車裏站起來,瞪着眼珠子看着想要篡位的韓侂胄道。
不過轉過頭,史彌遠的臉上則就變成了冷笑,再次左右看了看葉青跟韓侂胄,而後冷笑道:「兩位大人莫非是嚇唬我不成?我不信,在我大宋疆域,竟然有人敢勾結外人來謀害使臣!」
葉青輕輕的笑了聲,懶懶道:「禮部員外郎前些時日還曾在朝會上上奏章:邕州,南江之外羅孔、特磨,白衣九道以道名,又有大部落曰大理。此皆成部落,地通南詔。其外則交趾,大理國屬焉。所以史大人還沒有明白嗎?」
「你是說?」史彌遠一驚,頓時坐在馬車裏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有些坐不住了。
廣南西路多部族,另外當年太祖都曾對大理聖言:不暇遠略,所以這廣南西路緊鄰大理之部族,多為蠻人,這要是與大理國私通,自稱其部署,也不是不可能啊。
「武龍縣多特磨、羅孔兩道之部族,太上皇時曾賜金印為知州,但如今是不是還是如此,難道史大人昨夜跟靜江府知府喝酒時,只談了如何賺錢,就沒有談及當地民風民俗的強悍來?」韓侂胄在另外一邊也問道。
為了能夠在安全到達大理之前少生事端,他也不得不與葉青暫時合作來壓制大權在握的史彌遠,也只有如此,在少了史彌遠給他們添麻煩後,他們這一路或許還能加快一些腳程,能夠順利且安全的到達大理。
當然,他們兩人所言句句屬實,如今不論是特磨道、還是羅孔道則是採取了左右逢源之策,這邊即享受大宋朝廷的官祿,那邊同樣也不少拿大理國的好處。
如今羅孔與特磨兩道的部族首領沙奴、斜羅,即是大宋朝廷安撫下的大宋知州,也同樣是大理朝廷治下的坦卓,即一族之王的意思。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訊息,一下子有些六神無主的史彌遠,在葉青跟韓侂胄的左右夾擊之下,不得不開始被人架空了路程上的權利,當然,葉青跟韓侂胄,也從來沒有想過,在到達大理後,史彌遠還會放權給他們。
不過如今能夠得到這樣的結果,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裏,葉青與韓侂胄小聲交談的時候更多,而且隨着大隊人馬繼續前行,時不時的能夠看到五河軍的騎兵,皇城司的禁卒來回飛奔着,也一下子使得前往武龍的氣氛,瞬間有了一種戰場特有的緊張味道。
坐在馬車裏的史彌遠,看着葉青跟韓侂胄時而笑着說話,時而皺眉交談,一時之間不願意被人徹底架空的他,不得不向手下招手,弄來了一匹馬騎上之後湊到了葉青跟韓侂胄的跟前。
經過一夜的露天休整,第二日近一千五百人的使臣隊伍,便開始向着武龍縣而去,如此一來,只要在武龍待一晚上,明日一早出發,便可在天黑之前進入大理疆域。
相比較於那兩浙、兩江等路的縣,武龍縣若是置在其他地方,頂多只能是算上一個小鎮的規模而已。
不大的縣衙治所嚴格意義上說已經是名存實亡,不過隨着已經超過武龍一半人口的使臣隊伍到達,身為知州的沙奴、斜羅還是出現在了三位使臣的面前。
身為部族之人特有的那股神秘的彪悍跟有些陰厲的眼神,以及他們按照自己的傳統的着裝,對於見慣了漢家傳統服飾的史彌遠來說,除了神秘之外,多少還有一些讓他頭皮發麻的陰森感。
特別是當面目兇悍的沙奴、神情如同未開化的斜羅,露出一口黃牙衝着他這個使臣之首笑的時候,史彌遠甚至是有鍾想要拔腿就跑的膽怯感。
一左一右的葉青跟韓侂胄不約而同的捅了下臉色僵硬的史彌遠,隨着舌人的翻譯,以及段智廉的從旁低聲解釋,眾人這才往只有三間屋子的縣衙治所行去。
比起史彌遠的無所適從來,葉青跟韓侂胄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會是如此似的,則開始着手讓手下在縣衙四周紮營安寨。
段智廉時不時的看着宋軍紮營的地勢等等,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大宋兩個使臣的神色,已經不再像還在靜江府時那般輕鬆了,甚至不經意之間,都能夠從兩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股凌厲的殺氣。
蛇羹、青蛙等等半生不熟的美味兒,甚至是那蛇身,咬上一口後還會有血絲連着嘴裏的肉,這讓一向養尊處優的史彌遠,一頓飯吃下來後,吃的是臉色煞白,比起其他人的滿面紅光來,可謂是天差地別,就仿佛是剛剛活吞一條毒蛇似的。
聽不懂的話語在吃飯、喝酒的間隙夾雜在其中,葉青、韓侂胄像是如同旅遊似的,與當地的部族百姓說着彼此都聽不懂的話語,竹筒里渾濁如同泥湯的酒水,也被他們閉着眼睛大口大口的灌進了嘴裏,味道也如同黃泥水一樣,乾澀的讓嗓子直痒痒。
燃燒着動物油脂、冒着黑煙的火把比油燈要多見百倍,唯一的一盞油燈,還被史彌遠自私的拿到了他的帳篷里,於是葉青與韓侂胄,在酒足飯飽之後,能夠用的也只剩下了散發着惡臭味兒的火把。
沙奴、斜羅的離去,使得原本最後一絲輕鬆氣氛也被他們帶走,沒有任何夜生活的夜晚,不知名的蟲鳴聲在草叢裏啾啾叫着,時不時能夠聽到遠處那不高的山中,傳來鳥獸被驚散的振翅而飛的驚慌聲音。
舉着手中的火把,只是巡視了一遍趙乞兒、許慶二人所帶的一百人皇城司禁卒,而韓侂胄則在葉青坐在縣衙門口的門檻上,都快要睡着的時候,才踏着有些沉重的腳步走了過來。
讓出半截門檻給韓侂胄坐下,火把繼續熏黑着黃土夯實的土牆:「如何?」
「沙奴、斜羅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家裏,多山多水多崎嶇的武龍,地勢平坦之地也僅有縣衙這一片,身後是流向鵝江的小河,左邊是山,右邊是山,前邊還是山,四個方向都有可能是他們趁着夜色進攻我們的方向。」葉青雙手一攤,有些無奈的說道。
韓侂胄低頭苦笑了一聲,對着仿佛低了很多的夜空嘆口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昨天的休整,不就是為了今夜?你的人是否需要五河軍的保護?」
葉青同樣低頭笑了下,而後道:「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過……還是需要跟我們的使臣之首提個醒才行,若不然明日一早史家家臣全死在了這裏,以史彌遠的性格,這筆帳必然是會記在你的頭上的。」
「保重。」韓侂胄起身,看着還坐在門檻上的葉青,愣了下後還是說道。
「曉得。」葉青點點頭,聽着背後韓侂胄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後,對着夜空也開始長長的嘆了口氣。
韓侂胄去了史彌遠的帳篷,而趙乞兒跟許慶,則是緩緩走到了坐在門檻上的葉青背後,沉默了一會兒道:「都頭,巷子的盡頭再向西不遠處,埋伏三五十人不成問題。」
(ps:我記得我以前說過,這本書適合看完本的,追更會很累很累的,得有過日子的心。那我就說一下吧,之所以不惜筆墨寫葉、韓、史三人,其實大家應該也能看出來,未來的朝堂格局就是他們三個人說了算。那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必然是比現在還要劍拔弩張,而現在這些情節,我是既想要他們彼此惺惺相惜,又想讓他們以後對彼此恨之入骨。所以如果不做這些鋪墊,以後寫他們三人之間你死我活的鬥爭,會覺得少了一絲厚度跟張力。至於開疆拓土,需要資歷,不是一個年紀輕輕的葉青就能做到的,別忘了,就連韓侂胄這條猛虎此時都也是臥着的,更別提葉青了。所以這本書,才算是剛剛拉開序幕,哈哈哈哈……。因為東西南北、金、蒙、夏都已經鋪墊完了,南宋雖小,但卻波瀾壯闊,恩怨情仇也沒有比這個時代更為迷人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1s 3.912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