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雍手裏的毛筆,在安彥敬剛剛說完話後,啪的一聲,生生被完顏雍在手心捏斷成了兩截,沉聲道:「此言當真?」
「回陛下,千真萬確。葉青不單穿越過了草原,而且如今已然到達了西夏都城興慶府。」安彥敬恭敬的說道。
「任得敬如何了現在?」完顏雍緩緩站起身望向窗外的同樂園道。
「鬧的不可開交,臣懷疑葉青前往西夏是早有預謀,是受了宋廷的命令而前往。」安彥敬看着完顏雍那魁梧的背影站在窗前,繼續說道:「遼人出使夏國,打着和親的幌子,恐怕多半也是為任得敬一事兒,但至於是支持夏人還是任得敬,臣不好判斷。」
「你的意思是……?」完顏雍轉身,看着安彥敬道。
「臣以為,陛下如今當該早做打算,派遣使臣立刻前往夏國,同時也該以宗主國之身份下旨夏國。」安彥敬恭敬的說道,但一時之間,朝堂之上他也很難找出一個適合出使夏國的臣子來。
原本乞石烈志寧該是最好的人選,只可惜已經不明原因的死在了武州,而他的兩個則又是重武輕文,如今還難以擔當重任。
「出使夏國的臣子,還必須是在金國便是位高權重之人,能夠代表皇帝的威嚴,能夠讓夏國看重,不敢怠慢,能夠壓的住夏人之臣。」安彥敬見完顏雍默不作聲,於是便低頭繼續說道。
「太子如何?」完顏雍問道。
他心裏頭也很清楚,隨着張玄素跟乞石烈志寧相繼死去,如今滿朝文武之中,一時半會兒的,能夠供他完顏雍用的順手順心的臣子,其實並沒有幾個人。
「太子自然是最佳人選,只是太子殿下身體羸弱,若是長途跋涉或許沒有問題,但若是想要千里迢迢、快馬加鞭的趕到西夏,爭取能夠給予任得敬幫助的話,怕是太子殿下……。」安彥敬有些擔憂的說道。
「這個葉青,雖然幫朕解決了捉襟見肘的財力問題,但他卻殺了朕的兩個重臣,算來算去,朕這筆買賣還是賠了啊。」完顏雍嘴角帶着冷笑嘆口氣,語氣多少有些遺憾的說道。
「其實,若是陛下放心的話,臣以為……金源郡王或許是最好的人選。如此一來,既能繼續磨礪金源郡王,又能夠讓太子在陛下身旁繼續學習。」安彥敬不敢把話說的太明,說出如此一來,也算是給金源郡王正名,向天下人跟朝臣昭告示意,金源郡王便是金國皇帝的下下一位繼承人。
「這些時日如何?可好一些了?」提起金源郡王,完顏雍的嘴角不由的浮現一抹慈愛的笑意。
即便是完顏雍,即便是金國的皇帝,是周遭的宗主國之主,完顏雍也免不了對隔代親的偏愛,何況,這還是他與皇后唯一的孫子,讓他如何能不寄予厚望呢??加上太子身體羸弱多病,雖然朝堂之上臣子大都是寬慰之言,但完顏雍心裏何嘗不清楚?太子的身子骨,能不能活得比他還要長,都是一個疑問。
所以對於金源郡王這麼一個唯一的嫡出,完顏雍可是對其期望甚高,要不然也不會讓其跟了葉青大半年的時間。
只是這大半年的時間下來,完顏雍自己都說不清楚,如今金源郡王身上那股勁兒,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但不管怎麼說,拋開那些對漢儒文化的一些鄙視跟不屑外,其餘方面,金源郡王則是表現的遠超同齡人,身上那股豁達跟自信,已經隱隱有了他當年的模樣兒。
「偶爾在府里時,會學着當初葉青的樣子,把一頭長髮簡單的扎在腦後,其餘的都還是很規矩。郡王說他之所以如此,是不想忘了乞石烈志寧跟張玄素的死跟葉青有關。」安彥敬回答道。
「那就依着他吧。」完顏雍搖頭無奈的笑了笑,繼續道:「告訴他,朕准了,准他往宋廷散佈,他金源郡王完顏璟乃是葉青弟子一事兒了。」
「陛下……不可啊,這如何使得?若是如此,我大金的顏面……。」安彥敬一驚,急忙看着面帶笑意的完顏雍說道。
「無妨,璟兒如此做,自然是也有他的道理。這小東西長大了,知道有時候借他人之力會比自己動手更能夠輕鬆的達到目的了。若不如此的話,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着葉青如同打敗了我大金的英雄一樣,雄赳赳的回到臨安不成?讓他放手去做吧,朕倒要看看,他這個跟着葉青不過大半年的,願意承認是葉青弟子的小東西,能夠給朕帶來什麼樣兒的驚喜。」完顏雍對於完顏璟充滿了自信。
「是,臣遵旨。」安彥敬說道。
「若是不放心,便由你陪着金源郡王一同出使夏國吧,對了……。」完顏雍坐會到剛才的位置,重新拿起一支毛筆停在空中說道:「乞石烈志寧、張玄素都是因葉青而死,即然葉青如今就在西夏,不妨讓乞石烈志寧的二子:乞石烈諸神奴一路護衛你們前去夏國。」
完顏雍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是極為明顯了:即然不願意讓金源郡王承認葉青是其先生,那麼就不妨在夏國幹掉葉青就是了。
而乞石烈諸神奴,如今隱隱有成為金國第一猛將之勢,跟着金源郡王一同出使,也算是完顏雍已經開始着手,幫着金源郡王完顏璟培養自己的心腹近臣了。
安彥敬神色驚喜,急忙行禮謝着再次開始專注練習漢字的完顏雍,口口聲聲說着:定不負陛下期望的話語。
葉青對於金國的所見所聞、西夏的國內形勢,草原上部族之間的相互征伐,甚至就連西遼人皇室的事情,寫成了一份厚厚的奏章,此時被關禮謹慎小心的揣在懷裏,確認無其他人後,才悄悄的放在了趙昚的手邊:「聖上,大理寺葉少卿密信。」
專注於眼前奏章的趙昚,手中的毛筆在宣紙上一頓,而後才緩緩放下,看了一眼較為安靜的御書房,不動聲色的接過那份厚厚的奏章開始看了起來。
一開始趙昚的神色還算是平靜,就連閱讀奏章的速度跟平時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隨着奏章被翻閱一半後,趙昚閱讀的速度則是越來越慢,甚至有時候還會皺起眉頭,更甚者是,竟然還會快速的往回翻閱,對照着奏章上面的前後所奏。
關禮很少能夠看到聖上如此認真、凝重的閱讀一份奏章,而今日這份厚厚的奏章,關禮本以為聖上會很快閱讀完,但不想,他已經在旁邊侯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那份奏章卻還是被聖上拿在手裏翻閱,而且看聖上的架勢,這是打算再翻閱一遍。
又是一柱香的時間過去,就連關禮的後背都感覺有些快要濕透的時候,趙昚才神色漸漸轉為平靜的放下那份厚厚的奏章,淡淡問道:「此奏章可還有知情人?」
關禮急忙回道:「回聖上,唯有聖上您一人知曉。」
這種答案顯然是最為讓趙昚滿意,何況關禮心中也清楚,聖上嘴裏的知情人,指的恐怕是只有一位吧。
果不其然,面對關禮的回答,趙昚自然是極為滿意,示意關禮把旁邊那還殘留着灰燼的火盆拿到跟前,而後把手裏的奏章扔給了關禮道:「告訴他,朕知道了。在西夏不必瞻前顧後,放手去做便是,至於臨安,一切事情朕自會給他做主。」
「是,聖上。奴婢這就回複葉少卿。」關禮極為盡職盡責,直到那份奏章全部燒成了灰燼,連一絲紙屑都看不見,手指都被燙了好幾次後,才緩緩起身彎腰說道。
隨着關禮離去後,趙昚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欣慰,甚至還帶着一絲的意氣風發,喃喃自語的說道:「這天下之大,竟然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的啊。想不到這小子竟然如此懂朕的心思。」
而在趙昚滿意葉青用周邊金、夏、韃靼人、遼國各自形勢、做的天下大勢分析後,漸漸再次激起趙昚快要熄滅的北伐之志時,趙構則是從王倫的手裏,接過了金人送過來的密信。
緊緊攥着密信的趙構,神色平靜,即便是旁邊跟他身邊服侍最久的王倫,也都看不出來此刻太上皇的心情是好還是壞。
飛來峰下的涼亭內,趙構習慣性的拍着自己的膝蓋,一邊望着萬壽宮小西湖裏自由自在的魚兒,淡淡說道:「葉青在金國,做了金國太子之子,金源郡王的先生,此事兒葉青來信可提及過?」
「回太上皇,不曾提及過。」王倫心頭一驚,葉青何時在金國做了那金源郡王的先生了?關禮難道對自己隱瞞了?
「那看來就是事實了。葉青做了金源郡王的先生?這倒是一件讓人感覺奇怪的事情了。」趙構語氣之中,微微流露着一絲的不滿。
「或許……會不會是金人逼迫?或者是金人誣陷……。」王倫小心翼翼的說道,絲毫不敢露出明顯的替葉青辯護的痕跡來。
「如此一來,也就能夠說明,為何金人會如此痛快的同意免除我大宋歲幣一事兒了。之前朕一直想不通,魏杞當年出使金國,剛剛提出來,就被金人拒絕了。但葉青提出來,金人卻是同意了。這其中的關鍵……。」趙構望着那平靜的湖面,思索着說道。
「葉青為金人尋找到大量的黑石,使得金人收益大增……。」王倫臉上帶着微笑,只是話剛說到一半,在趙構突然有些不滿他多嘴的瞪了他一眼後,立刻住嘴不再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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