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湯鶴溪離去後,湯思退再次坐回到了書桌前,這一次他並沒有繼續翻看那《夢溪筆談》。
而是微微的閉上眼睛,在心裏琢磨着,葉青如此年紀,難道就能把朝堂政事兒琢磨的如此透徹?就能一眼看到湯家如今的軟肋跟危機?就能一眼看穿,他湯思退如今在太上皇面前,已經形同雞肋不成?
他不相信葉青如此年紀,就有這樣的政治魄力跟洞察力,但會是誰在背後給他出謀劃策呢?
史浩?王淮?還是說是信王?更甚者是聖上?
湯思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閉着眼睛自語道:「若是早上兩天,你葉青還未被太上皇賜封龍圖閣大學士的話,老夫又豈會自降身份,跟你一個黃口小兒談交易!」
拿起那本《夢溪筆談》,湯思退即便是翻爛了,不單沒有找到一絲一毫關於那復原元祐渾天儀象的記載跟線索,就連那羊角燈籠等等,也是一丁點兒記錄沒有。
蘇頌當年在朝堂極力諫言,得到哲宗皇帝的應允之後,建造這元祐渾天儀象,後因烏台詩案也曾被牽連其中,但蘇頌憑藉着哲宗皇帝的信任,不單在烏台詩案中化險為夷,而後竟平步青雲,直接做到了相位。
蘇頌在朝堂之上政績平平,並沒有做出什麼出色的政績來,但僅僅是憑藉元祐渾天儀象,就能夠做到常人難以企及的宰相一職。
這讓他心裏隱隱有些擔憂,若是葉青復原成功這元祐渾天儀象後,他會不會得到當今聖上的青睞?
畢竟,大宋朝屬火徳,元祐渾天儀象又有鎮水一說,臨安城可謂是四面八方都是水,到時候當今聖上……在太上皇駕崩之時,他會不會處死葉青呢?
太上皇剛一禪位,當今聖上就能夠立刻給岳飛平反,降罪秦檜。
雖說此事跟當時金人國內混亂、大宋朝廷、民間主戰聲音高漲有關,但顯然當今聖上並非是只會聽從太上皇話的傀儡,這些年也做出了不少令百姓稱道、朝堂讚譽的政績。
「不得不防啊。」湯思退緩緩睜開眼,平視着那本《夢溪筆談》。
湯思退對於工部尚書李道一家的毫無動靜,倒是頗為理解,李立方即便是此時心裏對葉青有再多的恨意,但顯然一時半會兒他也沒有能報複葉青的辦法。
畢竟,不論是李道還是他們一家子,如今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李家跟皇室的聯姻之上。
小半年的準備時間對於平常人家來說是完全足夠了,但對於李家來說,時間甚至還顯得有些倉促。
整個府邸不單要翻新,就是每日應對宮裏的各種規矩等等,就足夠李道一家子忙的焦頭爛額了。
所以此時的李道一家,根本顧不上找葉青的麻煩,何況如今還有元祐渾天儀象一事兒壓制着李道。
而李道顯然也是無法分心,比起替兒子出氣,他更在乎的是如何成為皇親國戚,以及幫太上皇復原那元祐渾天儀象。
若是這兩件事情都能夠在半年內平穩着落,那個時候的李道,不論是懲治還是報複葉青,都要顯得比現在的勝算大了很多。
甚至他們還可以一直隱忍,隱忍到太子登基成為大宋的皇帝,自己的女兒李鳳娘成為皇后之後,那個時候,恐怕都不用他李道說話,就有人替他把這些事情做的乾乾淨淨、妥妥噹噹了。
「備車,給工部尚書李府遞我的名刺。」湯思退走到門口,側眼看了一眼管家湯延亮說道。
另外一邊剛剛走出蘭兒茶館兒的葉青,就看見梁興跑了過來,手裏拿着燙金的名刺晃了晃說道:「真讓您給猜中了,臨安知府蕭振的名刺,約你晚上在斜風細雨樓小酌怡情。」
「還挺會整詞兒,他一個半大老頭子說小酌怡情不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嗎?」葉青翻了翻那名刺,而後遞還給了梁興。
回頭對李橫再次說道:「像墨小寶這樣的少年,試着找找看,看看能找幾個出來。」
「好嘞,毫無背景的,年齡相仿的,聰明機警有擔當?」李橫問道。
「差不多吧。」葉青看着茶館內的燕傾城,聽說自己要去對面的吉祥坊後,就開始一直在那裏翻白眼,說一些酸溜溜的話兒。
不過好在有劉蘭兒在旁邊解釋,燕大小姐倒是沒有發脾氣。
「有什麼事兒不是我們老哥幾個能夠乾的,還要找那些少年?嘴上沒毛辦事兒不牢,這話你不會沒聽說過吧?」梁興愣了一下,越來越把自己當成管家……不,是已經完全進入管家的角色了。
「有備無患,你們到時候盡心盡力別藏私就行,告訴潑李三,這幾個少年到時候歸他調教。」葉青站在大瓦子的大街上,看了一眼斜對面的吉祥坊說道。
李橫點點頭,而後便回到了茶館,葉青與梁興二人,緩緩往吉祥坊走去。
「殺人的勾當有你們就足夠了,老劉頭如今在北地受苦受難,等回來之後,必然還要有人過去,也或許三五年之後,李橫找來的少年,就將成為……。」葉青說道最後,便不再說下去了,梁興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法子不錯,我知道了,到時候絕不會手軟的。」梁興陰陰的笑了起來,當年的背嵬軍能夠打的讓金人求饒大呼岳爺爺,那可不只是說書的一方在誇大其詞。
吉祥坊梁興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外等着葉青。
葉青進去之後,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也從吉祥坊內走了出來。
但就是這一柱香的時間,對於燕傾城來說,就跟過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似的。
所以這一次坐上馬車後,無論葉青一個人在車轅上怎麼說話,燕傾城都如同啞巴一樣。
梁興的馬車緊緊跟在後面,等到了燕府的門口時,魏勝跟幽兒便站在門口,看見馬車一到,幽兒立刻便飛似的跑了過來,嘴裏甜甜的喊着小姐、小姐。
燕傾城面色冰冷猶如白純平日裏的樣子,下了馬車之後也不看葉青,徑直往府里走去。
而慢了一步的幽兒,便被葉青拽住了精心梳理的小辮子:「你家老爺在不在家?」
「啊……小姐,葉公子又拽我辮子……。」幽兒率先告狀道。
但可惜這一次沒有換來燕傾城的幫助,她家小姐就像是沒有聽見她的求救聲,悶頭繼續往府里走着。
失去了重要倚仗的幽兒,立刻再次表演秒慫,扭頭沖葉青甜甜笑着:「公子請,我家老爺在府上呢,奴婢帶您過去吧。」
「這差不多。」葉青滿意的鬆開幽兒的小辮子,拍了拍那小腦袋瓜兒,而後跟着往燕鴻淵的府邸里走去。
蘇金生站在書房的門口,笑容可掬的看着葉青與撅着嘴,一臉不樂意的幽兒走過來。
快步走下台階前迎兩步說道:「金生恭喜葉統領高升,晉升為我大宋龍圖閣大學士。」
「金老兄客氣了,員外可在?」葉青呵呵笑着行禮道。
今時不同往日,葉青也不再跟蘇金生客氣,畢竟如今葉青他自己的身份在這兒擺着,若是過於跟蘇金生客氣,反而是顯得有些虛偽,倒是就不如現在這般,最起碼蘇金生心裏能夠自在一些。
看着葉青並沒有擺出高高再上的架子,就如同當初還在燕府里當護衛的時候,神態舉止依然是那麼隨和的樣子,蘇金生在心裏暗贊一聲葉青的氣度。
而後才領着葉青往書房的門口的走去,至於葉青身後的幽兒,此刻早就撒丫子跑了個不見蹤影。
隨着燕鴻淵有些中氣不足的笑聲響起,以及蘇金生推開書房門後,葉青先是跟燕鴻淵行禮,而後在蘇金生準備離去時,突然叫住蘇金生道:「蘇總管,前些日子府里備的花瓣兒等,這兩日起,不妨往我家送一些過去。還有,這兩日有空的話,不妨叫上我,一同看看你跟燕小姐置辦的作坊如何了。」
燕鴻淵先是一愣,不過也沒有出聲打擾葉青說話,看着蘇金生痛快的答應之後,輕輕關上書房的門離開後,這才有些匆忙的抓住葉青的手,神色有些焦急地問道:「如何了?慶之的事情如何了?老夫這些時日……。」
「燕伯父您眼下要擔心的可不光是令郎的事情,您的千金小姐如今知道此事兒了,我覺得她一會兒就會找您來興師問罪了。」葉青在燕鴻淵坐下後,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說道。
「她怎麼知道的?」燕鴻淵一愣,看着葉青問道。
葉青笑了笑,而後把今日在西湖的事情,一一告訴了燕鴻淵。
自然,他跟湯鶴溪之間的交易,則是哪怕連一個字也都沒有說。
「如今看來,是侄兒給您添了麻煩了,若不是侄兒弄出這……。」葉青看着沉默的燕鴻淵,臉色又變得有些潮紅,有些歉意的說道。
「不!這事兒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是幫了燕家的忙,燕伯父即便是再糊塗,是非還是能夠分清楚的。當初把你僱傭到燕家前,老二、老三就要鬧着分家,皇家又希望布料的顏色能夠更靚麗一些,這些事情即便是沒有賢侄,老二跟老三也會一直跟我鬧下去的。」燕鴻淵神色凝重,緩緩說道:「只是我沒有想到,老二跟老三,竟會如此不擇手段,唉……作孽啊。」
(ps:嘎嘎,晚上要是回來早,就更新,回來晚……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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