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妃美目流轉,靜靜的注視着朱熹振振有詞、神情認真的向信王述說着元祐渾天儀象該有的樣式,以及所能夠起到的作用。
信王是時而皺眉、時而撇嘴、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嘆息,對於朱熹的話語顯然也是一知半解。
呂祖謙、呂祖簡兩兄弟,時不時也會在朱熹旁邊敲敲邊鼓,向信王信誓旦旦的說着那元祐渾天儀象,絕對與當年的元祐渾天儀象有着天壤之別。
如今被重兵把守,無關人等不得靠近、探究,便是一個重要的證據,是葉青深怕他人發現其中的蹊蹺,所以才會嚴禁他人靠近。
「但太府寺跟工部當日可是在聖上宴請各國使臣之後,去了嘉會門城樓之上做過檢驗的,他們可不認為葉青所復原的元祐渾天儀象有何問題。」信王在朱熹停下後,有些凝重的繼續說道:「工部尚書李道之子,與葉青之間如今恩怨頗深,但即便是如此,李道檢驗元祐渾天儀象時,也並沒有公報私仇,提出這元祐渾天儀象存在作假一事兒。」
「信王可是不相信在下所言?但在下所言句句屬實。」朱熹神色之間微微有些失望,捧着蘇頌紀要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說道。
「信王,臣認為此時論那元祐渾天儀象是真是假為時尚早,當務之急是應該讓朱先生登上城樓一辯真偽,而後再行定奪。」呂祖簡身為大理寺少卿,顯然並不像朱熹那般着急,想要一氣之下就給元祐渾天儀象定論真偽。
呂祖謙默默聽着兩人的話語,眼睛看了看皺眉頭的信王,想了下說道:「既然工部尚書之子與葉青之間有恩怨,那麼若是找李尚書要出那葉青復原的元祐渾天儀象紀要,想必李尚書應該不會拒絕吧?」
「你的意思是……?」信王抬起頭,看着呂祖謙適時的止住話語問道。
「我們大可一邊從紀要之中找問題,一邊登上城樓找破綻,只要能夠哪怕發現一處破綻,想必聖上跟太上皇也不會怪罪信王吧?」呂祖簡顯然是與呂祖謙更加的心意相通,在一旁向信王解釋道。
信王面對三人信誓旦旦的懷疑言辭長長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台上的一盆杜鵑,沉默了半晌之後才說道:「你們下去吧,本王還需要仔細斟酌一番。至於李尚書那邊,大理寺應該能說的上話吧?」
「是信王,臣這就去辦。」呂祖簡欣喜的看了一眼朱熹跟呂祖謙,急忙對着信王的後背行禮道。
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信王妃,望着朱熹三人離去之後,正欲起身前往後宅,便聽到信王低沉的聲音響起:「對了,我聽下人說,今日你路過李道府門口的時候,看到皇城司的人拿了夏人?」
剛剛站起身的信王妃愣了一下,而後還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可知道是誰過去拿的人?」信王並沒有回頭,依然是盯着那杜鵑花問道。
信王妃也同樣是背對着信王,當信王問起她的時候,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今日在李道府門口,偶遇到的那個高大身型。
「不太清楚。」信王妃搖頭,堅定的說道。
「明日可還要去孤山皇室園林?」信王趙璩轉身,望着那曼妙的背影,眼神之中透露着無奈與複雜道。
「嗯。」
信王妃點點頭,而後便往後面走去,站在原地的信王趙璩望着信王妃的背影,喃喃道:「若是你對我能夠溫柔一些,哪怕是多一絲笑容,我又豈會沉迷於道侶雙修之中!」
剛剛走出沒幾步的信王妃,身形微微頓了下,而後便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後宅行去。
在葉青看來,只要宋人願意,基本上可以把每一天都過成喜慶的節日。
初春時節名曰探春,春意盎然之時又曰放春,賞紅、種花、撲蝶、姬花等等,都可以被宋人當成節日。
而至於傳統的祭掃、佛誕、避暑、立秋、上元、中元、下元、觀潮、重陽、冬至、賞雪等等,都會被宋人當成了眼花繚亂的節日來過。
而更讓百姓高興的便是,每逢節日,皇室在與民同樂之時,也會廣施恩澤,或者是向百姓散錢米、或者是向商鋪百姓減賦稅等等。
總之,在幾千年的歷史裏,論起最接地氣的皇家,怕是只有趙宋最為親民,相比之下,最沒有皇室威嚴的皇家了。
元日的幾天時間裏,燕家可謂是日進斗金,加上皇家又再一次的對於商賈行減免賦稅,這幾日的時間裏,最高興的就屬燕傾城了。
一連好幾日,如同度假一樣在西湖的別墅里,葉青每日每天的時光便是陪着白純、燕傾城在西湖閒逛。
而被他關進皇城司的夏人,只有李橫跟林光巢在第二日來過一次,告訴他大理寺讓放人被他們拒絕後,便再也沒有人提及此事兒了。
就是連夏國另外兩名使臣蘇執義、翰道沖,也像是忘記了他們同行而來的還有一個任雷似的,這幾日一直遊走於戶部跟左相王淮等人的府里,完全沒有誰去理會任雷的消失。
他們其實心裏很清楚,不論是任雷還是任得敬,對於金人向來是言聽計從,而這一次他們若是想要私下裏,偷偷跟宋開鎮場,避開任雷自然是最好的辦法。
獨自一人在西湖岸邊找了個僻靜之地,燕傾城跟白純嫌棄陽光太曬,所以扔下葉青一個人在此釣魚,而後也不知道跑到西湖哪裏逛去了。
隨着春意越來越濃,空氣里的濕冷逐漸已經被驅散,獨自一人享受着午後陽光的溫熱,慵懶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的眯上了眼睛。
旁邊的魚簍空空如也,答應燕傾城跟白純,晚上吃他親自釣的魚的承諾看來要破滅,原本在不遠處給他葉青挖蚯蚓的墨小寶,畢恭畢敬的領着王倫走了過來。
隨着一份紅包從王倫手裏扔給了墨小寶後,墨小寶便立刻眉開眼笑的離去,按照王倫的意思,去前方不遠處的酒家打兩壺上好的酒過來,自己要跟葉青在此對飲。
「下官見過中貴人。」葉青摘下頭頂的范陽笠,眯縫着眼角對走過來的王倫說道。
「你小子倒是會享受,竟然肚子一人在此釣起魚來了,你那紅顏知己呢,沒有陪你?」王倫學着葉青的樣子,也是同樣坐在青草地上說道。
「不知道去哪裏閒逛去了,這幾日西湖太過於熱鬧了,勾欄瓦舍、青樓賭場、雜耍賣藝,小商攤販等等,讓人看都看不過來。」葉青打了個哈欠,若不是王倫過來,他恐怕就要就着這讓人渾身舒泰的午後陽光,眯上一小覺了。
「上元節後的朝廷特赦,要不要看看?」王倫從袖袋裏拿出一份乾淨整潔的奏章,遞在半空中對葉青說道。
「有白秉忠沒有?」葉青掃了一眼,並沒有接過來,而是繼續握着魚竿問道。
「有。」王倫笑了笑,伸腰拿起另外一根屬於墨小寶的魚竿,掛上蚯蚓扔進水裏後,繼續說道:「太上皇看了一眼,最後還是同意了。想必,這都是你小子那香皂的原因。對了,說起這香皂咱家想起來了,什麼時候給府里再送些過去吧。」
「那玩意兒夠用就行,又不能吃,我記得沒少給您的府里送吧?」葉青歪着頭,看着王倫說道。
王倫該是今日、或者是昨日才回宮裏當差吧?依稀記得元日前,王倫極為興奮,而且還跟李令娘一同置辦過年貨,甚至還在大瓦子的蘭兒茶鋪內歇腳喝過茶呢。
「白秉忠一事兒算是解決了,但你也別高興太早了。特赦只有皇家有喜事兒的時候才會行如此之法,但其過程可謂是相當漫長,少則三月多則半年,你才有可能見到白秉忠出現在臨安。」王倫望着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遠處一艘艘雕樑畫棟的畫舫上,時不時隱隱向這邊傳來歡歌笑語聲。
「那您今日親自前來,不會就為了給李令娘要點兒香皂,順便告訴我這事兒吧?」葉青幾乎是同時與王倫拽起了魚竿,人家的魚鈎上掛着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而他的魚鈎依然是空空如也。
「承讓了。」王倫看着葉青空空如也的魚鈎得意的笑了下,而後繼續說道:「太上皇的意思是,讓你頂住各方各面的壓力,暫時不要放了那夏人任雷,最起碼在太子大婚之前,最好是讓他呆在牢裏為妙。」
「嗯。」葉青點點頭。
趙構的意思很明白,這件事兒的口諭借王倫之口傳達到了就夠了。
接下來趙構就會裝作不知曉此事兒,但只要因為此事兒發生了什麼趙構都無法解決的事情,比如說是夏人突然陳兵兩國邊境時,那麼自己就是那個讓夏國泄憤的替罪羊了。
「有些事兒並非是那麼的想當然啊。」王倫長嘆口氣,再次把魚鈎扔進水裏,感嘆道:「任雷之父任得敬,原本乃是我大宋之臣子,當年獻城、獻女投降於夏人。如今即便是時隔多年,太上皇心裏也不是很舒服啊,所以在大牢裏關上任得敬之子任雷幾天,也算是對任得敬當年叛變的一種懲治吧。」
「直接扔水裏淹死算了,到時候就給他來個失足落水而亡……。」
「混帳話,你以為都是范念德一事兒啊?要是那麼好處理……對了,說起這事兒我想起來了,有一事兒我想問你,朱熹來到臨安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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