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特洛大陸,谷地,鷹巢城。
這座位於明月山脈的城堡從山谷地面望去,仿佛天際一抹璀璨的白色星辰,七座潔白之塔靜靜矗立於山脈最頂端,沐浴着銀月光輝,顯得純潔而又優雅。
洶湧瀑佈於城堡不遠處另一座山峰長灌而下,嘩嘩的流水聲音聽起來就頗為清澈,可惜傳入鷹巢城內後,卻仍舊無法清洗某些長久以來的腐朽和骯髒。
月朗星稀,山林萬物寂靜,此刻的鷹巢城主堡大廳內卻頗為吵鬧。
「她弄疼我了,媽媽,她弄疼我了!」一道癲狂而又幼嫩的聲音尖聲響起,聽起來主人似乎充滿痛苦。
他的話語落下,緊接着就有一個稍顯嘶啞的女性聲音出言安慰。
「乖羅賓,好寶貝,不疼不疼,只是弄破了一塊皮,都還沒流血……」
「我疼!疼死了!媽媽,她弄疼我了,她真的弄疼我了!!」那孩子般的聲音仍舊尖叫着重複這句話,語氣泛着哭腔。
事實上他的確是個孩子。
儘管坐在大廳主位上無聲證明着他乃此地主人的身份,但這也仍舊掩飾不了他那瘦小的身體,以及稚嫩的面容。
棕發灰眼,五官看起來頗為清秀可愛,只是皺着小鼻子間,臉上神色卻顯得很是病態。
因為修理指甲而破了個口子的手指被背後抱着自己的紅髮婦女含在嘴裏吮吸,棕發小男孩臉上的痛苦神色漸漸斂去,口中開始咕噥:「我要讓她飛,讓她飛,媽媽,讓她飛。」
注視着領主椅下方那位跪倒在地顫顫巍巍的年輕女僕,他側頭看向母親,哀求地道:「我們讓她飛好不好?我好久沒有看到人飛了。」
這話令臉色疼惜的萊莎夫人有所遲疑,轉頭向下方女僕時的目光也顯得閃爍不定。
「夫人饒命!」
在她看過去後,那位裹着頭巾的女僕一個激靈,跪在地上的身軀顯得愈發卑微。
「饒命夫人,我不該弄疼公爵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請看在同為母親的份上,饒過我這次,我以後一定會小心……」
這話令萊莎夫人眉頭稍緩,她懷中的棕發男孩也猶猶豫豫地問了一句。
「媽媽,沒有媽媽的小孩是不是很可憐?」
「是的,他將沒有奶水可以吃,也沒有人照料,註定活不長久。」
「那我們讓她們一起飛好不好?這樣她們就能在一起了。」
「胡鬧。」萊莎夫人難得責怪的瞪了一眼兒子,隨後看向下方女僕,突然想到了什麼,皺眉問:「阿雅,你跟了我們3年,我怎麼沒聽說過你結了婚?」
「我……我……」女僕聞言有些結巴,抬頭看向紅髮婦人的目光有些閃躲,最終,她臉色難堪地擠出一句話:「我沒結婚。」
這話令臉色緩和的萊莎夫人猛地變色。
「私生子!?他多大了?」
「一,一歲。」女僕哆哆嗦嗦地回答。
「一歲……那就是我們從君臨返回鷹巢城不久。」她喃喃着,臉上怒氣浮現。
「好啊,我想起來了,你那陣子特意要求被調去廚房工作,原來是這樣……你是在鷹巢城生的那雜種!?」
女僕低着頭顫抖着,沒敢出聲回應。然而坐在主位上的來莎夫人卻反而更加惱火。
「該死的賤人,你竟然敢在鷹巢城和人生下一個私生子!?你這是褻瀆,你簡直侮辱了我們整個艾林家族!」
「我該死,夫人,請,請原諒我……」女僕哭叫着跪在地上,話語充滿哽咽。
「我也很後悔,我不該那麼做的,可是……可是……我想要個寶寶……」
她話語間充滿悽苦,然而這次紅頭髮婦人並未有任何猶豫,瞪着她半晌,怒容變成冷色,最終語氣硬邦邦地說道:「看在你這麼多年服侍的份上,我准許你最後看一眼你的孩子,而公爵大人剛剛的話就是對你的懲罰。」
這話落下,沒等女僕回應,她懷裏的小孩就開始歡呼着拍起了手,口中接連叫嚷。
「好唉好唉,飛,我要看她飛,快點,快點!」
在他接連催促下,下方侍立的一位騎士同情地看了眼跪在大廳的女僕,隨後問清位置後踏步離去。
而當事人女僕則仿佛任命了一般只剩啜泣,跪在地上的模樣可憐兮兮。
只是上方的紅髮婦人卻一直冷眼看着她,再無絲毫同情。她懷裏的孩子則滿是期待那即將出現的大場面,坐在那裏扭來扭去着,小臉一片振奮。
不久之後,熟睡的嬰兒被帶了進來,送到了女僕懷裏。
「我的寶寶……」女僕見此擦拭眼淚,癱在地上抱着孩子露出一絲笑容,但緊接着就復又將頭埋在孩童襁褓中大聲哭泣了起來。
騎士站在她身旁,母子二人坐在領主位置上靜靜觀看,半晌後,紅髮婦人朝騎士點了點頭。
於是這位將全身裹在盔甲內的騎士就拽着女僕胳膊,踏步來到大廳側面,兩根大理石柱子中央覆蓋於地面的白色圓門前。
雙手拉開這由魚梁木構成的月門,猛烈的風聲倏然灌入大廳當中,伴隨着的,還有幾片稀疏的雪花。
「將孩子給我。」看向女僕,騎士悶聲悶氣地說道。
然而女僕這次卻並未老老實實的照辦。
看着月門下那廣袤的虛空,以及虛空下朦朧而又矮小的城堡,之前還逆來順受的女僕渾身顫慄,懷中孩子抱的更緊了。
「不,不要,不要推我下去,我不能死,我死了孩子怎麼辦?」她喃喃着,腳步連連後退。
然而騎士不可能任憑她反抗,伸手一拽,就將這位清秀的年輕女僕拽了過來,隨後探手直接伸向其懷裏孩童。
女僕對此極力掙扎,表情悲憤,內心充滿不甘。
然而就在此刻,伴隨着兩方撕扯,她懷裏的嬰兒突然脫落,隨後在空氣吸力下,倏地順着月門鑽出大廳!
吵鬧的情況因此而一靜,緊接着尖叫聲倏然響起。
「不——!」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僕慌慌張張地探手伸向那於半空遠去的襁褓,似乎想要將其撈回來,可惜鑽過手指縫的,只有那無盡的凌冽寒風。
「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被騎士抓住手臂的女僕臉色蒼白地哭嚎着,滿心絕望和後悔。
「聖母在上,我為什麼要掙扎?我該認命的。」
「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他才剛剛出生,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啊——!!」
……
痛苦尖叫間,被拉扯着的女僕復又猛烈掙扎了起來,臉上神色顯得非常瘋癲。
之前領主椅子上的小男孩還好奇的睜大雙眼觀看這一切,只是這叫聲響起後,卻令他猛地捂住腦袋,口中跟着大喊:「她好吵,好吵!媽媽,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尖叫着,男孩似乎比女僕還要痛苦,最後他甚至渾身開始顫抖,坐在領主椅子上口吐白沫了起來。
癲癇犯了。
「寶貝,你——「摟住自己這位柔弱的兒子,萊莎夫人臉色一變,忙吩咐身旁侍從去叫學士,同時,她也顧不得剛剛因孩子掉落而浮現的同情心了,臉色恨恨地朝下方騎士大吼:」殺了她!別讓她再叫下去了,快點!」
騎士依言點了點頭,雙手捂住在其懷中拳打腳踢的女僕腦袋用力一擰,於是哭嚎聲音戛然而止。
大廳因此陷入安靜當中,只有小公爵微弱的抽搐聲音仍舊傳盪着。
看着領主座椅上擁抱在一起的兩母子,騎士低聲問道:「夫人,需要將她也扔下月門嗎?」
」不,花園缺肥料,埋在那裏。「萊莎夫人頭也不抬的隨口說了一句,主要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懷中顫抖着的兒子身上,臉色滿是心疼。
「好寶貝,乖羅賓,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得到命令的騎士沒說什麼,關上月門,拖着女僕屍體走向大廳之外。
因為手段利索,原地沒有留下任何血色痕跡,而隨着他走出大廳關上門,背後母親安慰兒子的聲音也倏然隱匿而去。
「守好這裏,我去去就回。」吩咐了守門的兩位年輕騎士一聲,騎士踏步順着這間廳外走廊走向外頭花園。
身後被他拽着的女僕屍體則死不瞑目,眼睛無神瞪向長廊潔白的頂端。
不過沒走一半,騎士的腳步就突然停止,隨後朝對面走來的那位躬身行禮。
「貝里席大人。」
「這是怎麼了?」來人意外的看了眼他手上的女僕屍體。
騎士簡單講了一下剛剛之事,於是這位身着深棕色貴族長袍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
「剁碎了分散着埋,位置深一點,不然等氣候暖和了,氣味有你們受的。」他說着,語調溫柔的嘆了口氣:「我可愛的夫人呀,做事真是不考慮後果,到時候熏壞了小羅賓又該埋怨僕人了。」
言罷,他朝騎士和藹地笑了笑,隨後繼續向着主堡大廳優雅走去。
騎士則目視他背影消失於視線當中後才繼續走向花園。
然而他並未發現,被他拽在手中的那具屍體,此刻眼睛部位莫名其妙的流出兩行血淚。
伴隨着他不斷托拽,這血淚越來越多,顏色也越來越深。
於是,就在他拐了個彎,即將走出長廊之際,兩側昏黃燭光倏然熄滅,周遭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騎士腳步因此而一頓。
站在石質走廊盡頭,朦朧月光透過牆壁縫隙鑽入,將騎士呼出氣息照映的一片霜白,也讓他喃喃間充滿不解。
「為什麼會這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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