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面,望着下方洶湧河流從護城河內奔襲而過,踮着腳的矮個子轉頭看向身旁一位黑髮黑眸的中年傭兵。
「父親曾想過離間老佛雷和那頭狼崽子,然後將那狡詐的老東西拉攏到我們這來,可惜,艾德.史塔克的逃脫讓他看不到成功希望。」
「現在豈不是更好?」
「破釜沉舟本不應該是我老爸的行事風格,這事也沒表面上這麼漂亮;而且,打仗有什麼好的。」提利昂聳了聳肩,道:「可惜,波頓沒同意我們的提議,不然戰爭早就結束啦。」
「現在沒意外,我看最終勝利的也應該也是你們。」黑髮傭兵道:「特別是你搶下這座城後。」
「這地方確實至關重要。」提利昂轉頭看了看身後灤河城,輕笑道:「佛雷家族依靠此地迅速崛起,不過六百多年,就已經位列七國頂級貴族世家之一,靠得就是腳下這座城。」
「這是一座巨大的寶藏。」傭兵說着,舔了舔嘴角。
「你真的捨得把這地方送給那群山民?」
「當然,這是事先說好了的。」
「那佛雷家那位真龍該怎麼辦?」說這句話時,傭兵一臉戲虐,語氣也泛着淡淡不屑。
「雷加.佛雷?他曾是佛雷家的人,結果佛雷家現在還活着的人已經所剩無幾,」矮個子饒有興趣的道:「那群長相和我不相上下的黃鼠狼實在太多,你知道的,人們總是會習慣性厭惡我們這種醜八怪,所以我倒認為他做的不錯,不過你覺得我老爸還會重用他,讓他駐守如此重要的地方?」
「可他幫助你們奪下了這座寶藏。」
「當然,所以他會得到他應得的報酬,但不是這裏。」說着,矮個子轉回頭,再次踮起腳尖望向城外。
遙遙望去,一座龐大營地正升騰起道道炊煙,清晨的霧氣籠罩營地,那其中大量軍隊如今在他看來,就仿佛一群身處於海市蜃樓內的螞蟻,黑壓壓,朦朦朧。
「我曾跟隨勞勃國王去臨冬城做過客。」他感慨的回憶道:「艾德.史塔克看起來不苟言笑,他對待好朋友勞勃偶爾還算是有個笑臉,只是大多時候仍舊很嚴肅。其他人,包括我那姐姐在內,就覺得他冷冰冰或者對我們不屑於顧。」
「所以我們對史塔克沒什麼好感,還有他那位急脾氣的鱒魚夫人,可真是蠻不講道理……嗯,我倒是覺得那位私生子還挺有趣。」
「所以你瞧,蘭尼斯特看史塔克不順眼,史塔克同樣也想致蘭尼斯特於死地,一來二去就打起來了;戰爭就是這麼一回事。」
「戰爭可以令很多人獲利。」傭兵興致勃勃的道:「否則你也不會站在這裏了。」
「如果我哥哥詹姆沒被抓,你覺得這能有我的份?」提利昂顯然不這麼想,他嘿道:「而且他只提供了一條繩子,就想讓我爬上這座牆,要我必須打下這座城市,然後還要我不要命的沖一群狼呲牙咧嘴;你覺得這是甚麼好事情?」
「這會我老爸倒是不嫌棄我四肢短小了,嗯,這點倒是挺令人高興。」
「成功就是好事,事實證明你成功了。」傭兵輕聲恭維着,只是語氣略顯不着調。
「得了吧,這事風險可不小,要不是那些氏族人,我估摸着自己已經死在昨晚上那次暴亂中了。」提利昂說着,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脖子。
氏族人本就紀律混亂,各種方面基本都沒有規矩可言,昨天晚上,城內殘餘隱藏起來的佛雷家勢力,仰仗對灤河城的熟悉,趁着他們防守漏洞發動了一次突然襲擊,差點沒把他腦袋給一劍削掉嘍。
「要不是氏族人,你也不見得能打的進來,就算有人給開門也一樣。」傭兵頂了一嘴。
……
正說着氏族人,城牆入口就鑽出一位,高高壯壯,身着破爛皮甲,棕發灰眸,五官猙獰扭曲,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
那是高山氏族的石鴉部首領夏噶。
他此時正扛着一個木桶,上來城牆後左顧右盼,目光最終盯在了提利昂矮小的身影之上。
大步來到他們面前,大個子砰的一聲將木桶摞在了地上,怒容滿面的衝着提利昂咆哮道:「多夫之子是戰士,不是打雜嘍囉!」
……
「看來你的原住民分不清你讓他將這東西抬上來,和你讓他找僕人將這東西抬上來的分別。」見提利昂被噴了一臉唾沫,傭兵不由低笑。
「那可能我沒說清楚。」提利昂渾不在意的抹了把臉,仰頭道:「好吧夏噶,為了報答你,我特意為你弄了幾頭山羊,這樣你在割掉別人命根子時就不愁沒羊餵了。」
這似乎打在了他的要害處,表情猙獰的氏族人臉上怒氣倏然收斂,隨後好奇的問:「半人從哪弄來的山羊?」
「灤河城可是個好地方,什麼東西都有。」說着,提利昂來邁步到木桶面前,打開蓋子,探頭看了看。
「這到底是什麼?」傭兵湊過來詢問。
每隔兩天,他都見到矮個子營帳內被送入這麼一個東西,但一直不清楚具體是什麼。
「處女初潮血混合各種亂七八糟的草料製作成的特殊辟邪物品,配方源自蘭尼斯特港某位醜陋巫婆;感謝巫婆,一整桶呢,怎麼樣?有興趣來點嗎?」他邊說邊開始行動。
見提利昂探手沾染了一些後往身上抹,波隆忙閃到一邊。
「你瘋了!?」
血腥氣泛着騷味從身上傳來,提利昂聳了聳鼻子,一臉厭棄,但手上動作卻沒停。
「據說這東西能有效防止被巫術襲擊。」提利昂道:「連八爪蜘蛛都信誓旦旦發來渡鴉提醒,君臨發生的那件荒誕事情肯定不假,不防備點,誰曉得哪天睡一覺醒來後會不會被巫師把命根子捏在手裏?當然,如果那位巫師是位漂亮小姐,想像一下這場面倒也不算太差。」
「你要不要來點?」他又問了一嘴。
「不了,我只是個小人物,那位巫師大人大約不會注意我。」波隆掩鼻躲避提利昂的手,突然似想到了什麼,神色一怔,問道:「那麼泰溫公爵他……」
「你以為我老爹就不忌憚那位黑巫師?」仿佛想到了什麼開心事,提利昂咧嘴一笑,「他老人家可是愛惜自己性命的很,這招我還是從他那學來的。」
說話間,他手上動作不斷,沒一會就將整個身上沾滿紅膩粘稠的液體,腥臊氣味蔓延,周遭守城士兵下意識的退後幾步,離他好遠。
波隆則滿臉的愕然。
思及那位威嚴莊重,冷漠無情,衣着整潔而又華美的蘭尼斯特老公爵,他怎麼也想像不出那位不苟言笑的老將身上被塗滿這玩意的場面……
「你們會成為七國笑柄。」他語氣微弱,趨於呻吟。
「現在七國謠言四起,蘭尼斯特本就已經成為笑柄啦,況且你認為誰敢出去亂說?」提利昂道:「管他笑不笑柄呢,總之這是一個好辦法,你瞧,我們就從沒像我那愚蠢姐姐那樣中了黑巫師的招數,而如果領軍者都被巫師控制,那這場戰爭還怎麼玩?」
說這話時,他醜臉一片坦然,顯然沒把眼下這種髒活太當回事。
波隆半晌無言,看向提利昂的目光則充滿憐憫。
上位者固然有上位者的權利和地位,但關鍵時期,承擔的風險和擔子卻也不輕啊……
「半人見過黑巫師?」大個子夏噶突然湊了上來,滿臉試探的問——不生氣的時候,這廝一言一行倒是顯得頗為憨厚。
「沒見過,但聽說他年紀不大,而且很好辨認,」提利昂說着,轉頭看了傭兵一眼。
「他沒準和你有親戚呢,都是黑頭髮黑眼睛。」
「如果不是我家人都死絕了,我沒準會信了你的話。」波隆瞥了他一眼,隨後正要說些什麼,神色突然一怔,轉頭看向城外,皺眉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走近的那位就是咱們口中的黑巫師了。」
聽到這話,提利昂忙轉頭看去,雙手扒在城牆上,遙望了一會後,不由嘖嘖稱奇,「瞧見沒,謠言實在很可怕,他一點都不黑,反而很白。」
「他看起來比君臨莎塔雅那的頭牌還要漂亮。」波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且有時候可能會比那些頭牌更受歡迎。」
「多夫之子夏噶要割下他的命根子,然後拿去餵山羊!」大個子與他們湊在一起觀望着,滿臉的不屑,看見真人後,他之前詢問時那忐忑表情早已一掃而空了。
「餵山羊有點可惜啦,你應該把那物帶到君臨去,巫師啊,沒準能賣個好價錢哩。」
「……」
正當提利昂與他手下們在城頭上對某人品頭論足哄堂大笑之際,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走到灤河城外弓箭所能波及到的邊緣處,那幫人就不出所料的停了下來,隨後開始圍繞一位身着黑斗篷的年輕男子彎腰忙碌了起來。
那被他們抬至的,刻畫着神秘圖案的石板被擺置在地面,各種稀奇古怪的物件隨之擺放。最終,一位被捆綁着,不斷破罵着的邋遢男人在兩位士兵的推搡下來到石板面前,然後被推到,緊緊摁在了上面。
之後,在那位身披斗篷的黑巫師指揮下,血腥無比的場面開始了。
士兵蹲身低頭,手持錘子與鐵釘,對準邋遢男子,隨後長釘被錘子一聲又一聲的用力釘在男子四肢處。
鮮血於傷口迸發噴涌,不一會就侵染至整個石板,慘叫破罵聲中,身披黑斗篷的年輕身影開始了行動。
他們與城牆的距離不是很遠,大約三百多米,弓箭射不到,但聲響卻能隱約耳聞,同時那血腥場面也能讓城牆上眾人看的清清楚楚,分毫畢現。
低沉陰冷的呢喃聲隨風飄至耳中,石板上,原本極力掙扎破罵的男子立即慘叫了起來。
痛苦哀嚎、瘋癲大叫、滿嘴討饒,隨着詭異咒語的持續,統統化為一場令人不寒而慄的驚悚表演。
在咒語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後,最後一根長釘被士兵用力釘在男子脖頸與胸膛交匯處,於是,慘叫陷入微弱。
然而事情並未終結,反而像是剛剛開始。
包括提利昂在內,城牆上眾多守衛可以清晰看到,被釘在石板上的邋遢男子,那本就因失血過多而略顯蒼白的肌膚迅速褶皺、乾癟、發黑髮暗。
隨着咒語逐漸高亢,肉眼可見的,原本體格壯碩的男子轉眼間就變成了仿佛風燭殘年的耄耋老朽,眼神渾濁、神色萎靡,身軀極盡佝僂,但卻因四肢張開釘在石板上而無法令自己舒服哪怕一點!
最終,愈發枯瘦的男子變成了一具皮包骨般的乾屍怪胎!
河風拂過,塵土撲面而去,那死不瞑目的乾癟面頰正沖不遠處灤河城方向,無聲凝望間,暗淡枯萎的眼眶仿佛將城牆上所有人都收於眼底。
提利昂沉默了,泛着腥臭氣的衣衫於風中凌亂,黑髮傭兵抿着嘴,下意識捏緊自己腰間鋼劍劍柄,而城牆上防守的眾多蠻人士兵,則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
就在這種情況下,河岸對面那位他們之前口中陰陽怪氣的,嘖嘖稱奇的「漂亮美人」,抬手於脖頸位置緩緩一划,遙遙沖他們開朗一笑後,轉身踏步離去。
……
空氣陷入凝固,周遭微弱呼吸聲隱隱約約,伴隨着風聲以及身後城市朦朧喧譁,卻無法令人分散哪怕一點注意力——城外剛發生的事情令所有人膽寒到說不出話。
望着那離去的黑袍背影,半晌,大高個結結巴巴,表情充滿驚恐。
「多夫之子夏噶,有,有點想撒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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