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盛世煙花在北境上空炸開——
漫天神性點燃了琉璃盞的光火,噼里啪啦的轟鳴如颶風般席捲了數十座破敗山頭。
高大的雪白衣衫女子,單手持着細雪,立在寧奕面前,周身是一座虛無的,由神性組成的壁壘。
這座壁壘,讓她立於不敗之地,即便是當年精氣神臻至巔峰的週遊,也不曾真正意義上的破開神性壁壘。
「劍不錯。」
雪白衣衫女子輕輕稱讚了一聲,將細雪甩回給寧奕。
寧奕雙手捧劍,怔怔懸在空中,大月之下,一道神性龍捲逆襲回去,轟的一聲撞擊在那五盞天門之上,除卻天道已經圓滿的琉璃盞光火,嗤然大作,化為一片流淌的火焰華蓋,將韓約周身罩住。
五盞天門一陣震顫,最終緩緩閉合,暫時收斂光芒。
東境的鬼修第一人,狠狠擺袖,清開穹頂萬里煙雲。
甘露先生皺起眉頭,凝視着那襲月下白衫,待得他辨認識出女子身份之後,女童稚嫩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不符合年齡的陰沉。
「扶搖。」
韓約聲音沙啞,冷笑問道:「東境戰爭之事……就連珞珈山,也要摻上一腳麼?」
東境戰爭,雖說是大隋天下之間的內鬥,但其實四境聖山,都是抱着能不參加便不參加的態度,除了被抗推在外的東境三聖山,哪座聖山都不想摻和這場內戰,以琉璃山東西為界限,拉開綿延戰線開打,若不立足東境,即便只是微施支援,長久以往也會使得聖山上下精疲力盡。
珞珈山作為天下第一聖山,自扶搖在蓮花道場繼承山主道統後,便無比低調的匿身起來,封山許久,不再出世,在外人看來,弟子諸多香火旺盛的珞珈,如此行為便等同於自斬一刀。
不要「天下第一」的美名,這份香火贈予其他同僚。
對於此事,其他聖山自然是不會拒絕,但時隔多年,天都琉璃掀動戰爭,才體現出扶搖封山決策的明智之處,因為封山緣故,珞珈山四年來錯過了眾多機緣,真正做到了「不爭不搶」,也正因如此,這座曾經的天下第一聖山,在太子那換到了一份避戰的香火情。
天都之下,難得太平。
珞珈山上下清淨,山主扶搖,才有機會於前些日子,帶着弟子葉紅拂,遊歷北上,無人知曉她們去了哪裏,不過有傳言說,她們不止在北境行走,甚至越過了倒懸海,北去妖族天下。
「琉璃山滅不滅,何時滅,如何滅……本座都不關心。」
十多年前,大隋黃金盛世。
力壓所有敵手,位列「神道劍」之首的瘋女人,此刻的聲音竟細膩如水,聽起來頗為柔和。
「但你要殺寧奕,本座不允許。」
寬大的雪白衣衫,在大月之下隨風飄搖,扶搖自然垂落兩條白玉手臂,神性法相便如春風般將寧奕縈繞。
「多謝……前輩。」寧奕被這股柔和春風托起,他想了想,還是用了前輩這個稱謂。
「無礙。」扶搖立於寧奕身前,面無表情地望着韓約,同時以一縷神性傳音,問道:「我有一事問你,你須坦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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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輩但說無妨。」
「紫霄宮的那個傢伙,是不是還活着?」
扶搖的這句傳音,讓寧奕眼皮一跳,他錯愕望着珞珈山主,不知道前者到底是如何卦算出這縷絕密天機,礙於道誓,他只能陷入沉默,而這副錯愕驚訝皆復有之的神情,被高大女子看在眼中。
扶搖輕輕一笑,道:「不必多說,我已懂了。」
寧奕眼中有些羞愧,此事若是被週遊先生知道了,自己恐怕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於是嘆了口氣,順水推舟道:「前輩是如何推演出來的?」
「推演?」扶搖搖了搖頭,語氣平靜道:「何須推演?我與週遊相交多年,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死活。既然他沒死,那麼今日這趟救你,便不算白來。」
春風縈繞,生機圍環。
寧奕運轉生字卷,之前與韓約廝殺所受的傷勢,以飛快速度治癒,他凝視着白衫女子,發現扶搖舉手投足,皆有神仙之姿,道韻滿溢,凝若實質的神性,如一片雪白雲霧,將她圍繞。
如果說自己的神性是一座小湖,那麼扶搖此刻所展露的神性,便是一片寬大的飽滿海域,神性如水,平砌如鏡,只差一絲便要溢出。
神道劍三人,每一個人都極其驚艷。
扶搖此刻的境界,雖尚未突破涅槃,但也決不能以「星君」來度量,在蓮花道場之時,這位珞珈山主的戰力便幾乎 打破星君境界的天花板了。
再遊歷三年……
寧奕端詳高大女子的兩袖神性,只覺得這位冰冷女子,修行至此,已然被神性填滿,唯有雙眸與顱內一點靈光,守住最後的一縷人性,不然如此,便似乎真要飛升而去,成就天上真仙之位。
以星輝填滿三顆命星,成就星君之位。
若滿滿當當全以神性修行,該如何稱呼?
神君。
這個稱呼自然而然的在心中浮現,讓寧奕眼皮微微跳動一下……皇陵重生之後,他也嘗試過僅以神性修行,但這一路走來萬分坎坷,即便有白骨平原加身,也湊不齊神性之路所需要的特質力量。
除了扶搖這等天生半神的神人,誰還能走這條路?
寧奕心中又忽然浮現了一個名字……徐清焰,只不過這個名字出現便被他壓住,不往清焰修行的方向去想。
自己如今以神性為主,星輝為輔,一縷純陽氣貫穿金剛骨,氣息雖然強大,但卻稍顯駁雜。
扶搖則極其精粹,她的神性數量之龐大,糟粕之稀少,堪稱當世第一!
若說韓約……推開琉璃盞五盞天門,有望合道輪迴,得證半步生死,乃是大隋天下千年一出的鬼修祖師。
那麼扶搖,便是在這黃金盛世下,仍然不遜色的絕世天才!
狂風獵獵,雪白衣衫女子抬起左手,憑空一抓,掌心神性扭曲,虛空支離破碎,硬生生被她抓出一把虛無劍形,此劍單純由神性凝構,劍鋒之鋒銳,直接刺破前段一方虛空。
扶搖抓住三尺神劍,輕輕一擲。
大月月光呼嘯破碎,這一劍直接穿越十里距離,出現在韓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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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穿稚嫩女童的額首,帶出一蓬鮮血,從後顱穿出,驟烈神性在長劍入體的那一刻陡然引爆,這一劍,打得黑衫女童身軀險些爆開,即便琉璃盞光火穩定,鎮壓住磅礴神性,仍然被打得身軀向後墜落。
「轟」的一聲。
那把神劍貫入韓約頭顱之後,直接炸開!
與此同時,韓約抬起一隻手,狠狠拍向自己面頰,一掌擊中劍柄,將這柄飛劍直接拍出頭顱,但還是有些晚了,伴隨着驟烈的爆炸聲響,整具稚童身的頭顱都被炸碎了。
而令人詫異的景象出現了——
琉璃盞光火大作,五盞幽小燭火忽然膨脹旋轉,化為五座巨大洞天,各自鎮壓一方,稚童身這具無頭屍體,在虛空之中搖搖欲墜,女童來回漫無目的的踱步三步之後,雙手狠狠在脖頸之上抹過,下一剎那,便有一張新的面孔浮現!
一具稚嫩幼小的女童身體,頂着一張風燭殘年的老人面孔,顯得極其違和,尤其是那張殘破面孔上緩緩擠出了一個陰森笑容。
「神性證道……不錯,是條可行的大道。」
這換做他人,早已死得不能再死的傷勢,在韓約身上似乎並不能造成絲毫殺傷。他話音落下,琉璃盞的五座洞天內,展現出一道又一道模糊人影,人人盤膝論道,人人頌念經文,聲音微弱如螻蟻,但仔細去聽,會發現諸多大道,道宗道經,佛門佛文,中州妙法,幾乎人人都有一條大道修行,而這些生靈並非是神通凝聚的幻想,而是琉璃盞中實打實存在的生命!
這些人,全都在為韓約修行!
全都是韓約一人的嫁衣!
扶搖蹙起眉頭,安靜懸在北境孤月之下,她盯着那五盞琉璃光火,越看越是心悸,琉璃盞內人影幢幢,映射大千生靈,韓約憑藉一己之力,以鬼道邪術演化諸天正道,這些人與其說是他的造化,不如說都是韓約本人!
一人,以大毅力,於琉璃盞內犧身無數化身,演化無數道法,證無數大道。
東境的甘露先生,藏得太深!
自己早已將韓約往高了估,但如今碰面交手,仔細一看,還是低估了他。
寧奕瞧見這一幕,同樣心頭咯噔向下墜去,這位甘露先生隱忍至今,展露的手段,已太過駭人。
當年一頭野蟒,如今要吞龍象!
「走!」
扶搖面色驟冷,拎起寧奕,身形暴退,拔地而起,兩人身形化為一道長虹。
「這一架,打不了。」珞珈山主瞬間判斷清楚局勢,冷靜傳音道:「你我今日無需與他交戰,直接北上離開便是。等抵達北境長城,韓約如今氣焰再是滔天,也要在沉淵膝下老老實實蟄伏。」
寧奕自始至終都很冷靜,他點了點頭,道:「如今韓約,還不是師兄對手。」
話音落下。
大月扭曲。
神性和劍光交錯的兩條長虹,陡然停住。
一座巨大洞天,在月下凝聚,那道背負雙手,生出老人面孔的稚童身影,面對扶搖和寧奕微笑,一副早已恭候多時的姿態。
韓約輕聲柔笑問道:「二位,這就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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