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蓬血霧,炸滿整座城主府廳堂。
那位東妖域使者在寧奕手中,連一絲聲音,一縷神念都沒有傳出!
「兄長……」
焱君神情錯愕。
「此人不可留。」寧奕甩了甩手,淡淡道:「東妖域派遣使者來我朱雀城之事,逃不了龍皇殿諸聖眼目。他指名道姓要找你,也遲早傳遍北域。」
「若今日他安然無恙走出去了,那麼你的聲名,便再也洗不清了。」
焱君沉默下來,望向寧奕的神色,有了些許動容。
他其實也曾想過,是否要動手,將這位東域使者留在朱雀城……可不曾想,兄長行事竟如此果斷,出手如此利落。
更讓他覺得心悸的是,堂堂一位妖君,在如今兄長手中,連一個回合都走不過。
這是何等強悍的肉身體魄?
「兄長……殺了他,恐怕會為朱雀城招惹不小的禍端。」焱君深吸一口氣。
「不殺他,難道就沒有禍端找上門了?」
寧奕笑道:「修行之路,爭一口氣。當斷則斷,該殺便殺。東域如此猖狂,難道當我北域是軟柿子?」
焱君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沉聲道:「兄長言之有理。」
「帶上這枚頭顱。」寧奕搖頭,道:「妖座大會要開始了。你我速速動身吧。」
說罷,寧奕俯身漠然瞥了眼東域使者的無頭屍身,他彈指激盪出一縷朱雀虛炎。
城主府堂內,響起一道清脆雀鳴。
焱君沉默凝視着廳內,心中感慨兄長出關之後似乎變了一個人,實在是殺伐果斷……
熾熱火光,熊熊燃燒。
一場烈火,將這妖君無頭屍身焚成虛無。
……
……
北域十二妖神柱,矗立撐天,對應龍皇當年征伐之時的十二尊大敵。
龍皇橫推北域,將十二諸敵斬殺,抽取脊骨,煉成這不世寶器,妖神柱妖威擴散,籠罩八方,足足可抵百里!
這方圓百里,願力匯聚,香火攏頂。
最為鼎盛之處,乃是北域第一大城,「鐵穹城」。
鐵穹城坐於一座矗立千丈的恢弘山體之上,遠遠望去,倒真像是一尊吞金噬鐵的巨獸,而十二妖神柱就坐於山頂之處,撐起整座妖域蒼穹,故而因此得名。
鐵穹城之於北域的意義,就如芥子山之於東域。
芥子山內,白帝無敵。
而鐵穹城香火匯聚,執掌妖神柱的那位龍皇陛下,亦是立於不敗之地。
從朱雀城出發,抵達鐵穹城,只用了三四個時辰。
比寧奕想像中要快得多。
因為身份緣故,他無法動用「空之卷」。
但事實上即便不曾偽裝成大雀妖君,在鐵穹城內,也不可輕易動用天書。
這鐵穹城就如同大隋天都,藏着妖族諸多老怪物。
即便寧奕知道,龍皇已經崩殂,但那位玄螭大聖還在……自己若動用空之卷,十有**會被對方察覺。
鐵穹城是北域主場,佔盡天時地利,與自己在草原截然不同。
一開始寧奕還在擔心,若要以肉身破碎虛空趕路,自己壓制氣息或許會引起焱君懷疑……但好在焱君有一輛金蛇輦車。
兩人坐在輦車之上,緩緩落於鐵穹城前。
有兩道身影,已經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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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一眼就認出這兩位老熟人。
紫凰座下的兩位女弟子,紅孔雀,黃雀,先前一次西邊陲攻防戰中,這二位妖君曾聯手對抗葉紅拂,被後者擊退。
「兩位道君。」焱君微笑道:「我和兄長來晚了。」
寧奕遞出黑金書帖,笑道:「見過二位。」
這二位女子,見了自己,面容一片冰冷,毫無笑意。
黃雀負手而立,幽幽道:「大雀妖君……師尊已恭候多時。隨我來吧。」
此言一出,寧奕面上笑意不變,身旁焱君卻是緩緩皺起眉來。
兩位女子妖君在前方引路。
金蛇輦車緩緩駛入鐵穹城巨大城門,宛若一隻送入巨獸口中的卑微螻蟻。
一路所見,倒是令寧奕心頭嘖嘖稱奇。
這鐵穹城,極其瑰麗,玄螭大聖和龍皇都是妖族頂級煉器大師,一座座黑鐵屋閣拔地而起,順延山脊,當真猶如猛獸脊背生出的倒刺,荊棘一般密密麻麻插於山體之上。
寧奕甚至覺得,若老瘸子沒有死在龍綃宮,而是活下來,並且參悟了青銅殿陣紋,或許這座鐵穹城,會成為一座站起來的「活物」。
鐵穹城,仿佛有了生命。
輦車在山脊上空緩緩飛掠,寧奕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威壓。
他目光遙遙望向山頂,十二妖神柱所在的方向。
鐵穹城上空陰雲籠罩,一片漆黑,隱約可見幾道熾烈身影,浮現於陰雲之中,他們似乎在交談着什麼。
恐怕北域所有妖聖,如今都來到這鐵穹城中了。
寧奕只瞥了一眼,便不動聲色收回目光,他注意到,隨輦車一同前掠的紅孔雀,一直緊緊盯着自己,似乎在監察自己的神色變化……既入此城,還是謹慎為妙,把「大雀妖君」這場戲演好。
輦車沒有直奔山頂而去,而是在半山腰處,緩緩向一側挪動。
黃雀道:「前方便是師尊道場。」
輦車穿過兩根包裹紫焰的石柱,視野豁然開朗,隱約有絲竹管弦之音響起,霧氣瀰漫,可見宮闕仙影,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座洞天世界。
寧奕神色如常。
焱君卻是緊張起來,他額首生出汗水,默默攥攏擱在膝上的十指,呼吸緩緩變得急促。
紫凰妖聖,在北域諸聖之中,乃是脾性最為古怪的那一位,她極其護短,甚至不惜為弟子拼命,所以諸聖都不願招惹這位瘋子……而這些年,朱雀城便是在這位女子妖聖庇護之下,逐漸開始發展。
放眼北域,也算得上有一席之地。
可紫凰雖護短,卻是最痛恨叛徒!
東域使者之事,恐怕已傳到這位妖聖耳中……
輦車徐徐停於那座最大的宮闕之前。
兩位女子妖君緩緩揖禮,道:「參見師尊。」
焱君連忙拉着寧奕下了輦車,隨之一同行禮。
仙闕道場內里,傳來了一道溫和的輕柔聲音。
「無需多禮。」
兩位女子妖君緩緩起身。
而焱君剛要起身,一股恐怖威壓,便從霧氣之中傳來。
「誰准許你起身了?」
仙宮內的女子聲音,極其森嚴。
焱君面色蒼白,脊骨傳來咔嚓咔嚓不堪重負的聲響,整個人彎腰躬身,似乎都要栽入地中。
只是這威壓,落在寧奕身上,卻是有些不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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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這身鋼筋鐵骨,只能藏拙,竭力偽裝,做出一副快被壓垮的模樣。
沒過多久。
仙宮內紫凰聲音再度響起。
「東妖域派遣使者,去朱雀城,指名道姓要見你焱君……此事,你作何解釋?」
寧奕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朱雀城內,果然有紫凰妖聖的耳目,只是這消息未免也傳得太快了些……
焱君竭力控制着呼吸,從懷中取出一物,道:「大人,請看。」
他取出了那位妖域使者的頭顱。
仙宮霧氣搖曳,隱約可見一女子斜坐屏風之後的景色。
「哦?」女子有些訝異,笑道:「有趣……」
「吾兄親手斬殺了那位使者。」焱君深吸一口氣,道:「紫凰大人,外界謠言不可輕信。若我兄弟二人背叛北域,又怎會來這鐵穹城,又怎敢來見大人您?」
他雙手捧起頭顱。
女子盯着這顆頭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若有所思片刻,而後望向寧奕,幽幽道:「大雀,此人是你斬的?」
「回大人……正是。」
寧奕聲音恰到好處的帶上了一絲驚懼,渾身骨骼發出脆響,看得出來,他在妖聖「威壓」下,身軀不受控制的顫抖。
屏風後的女子,輕聲笑了笑,吩咐道:「你們二人,先帶着焱君去休息吧。」
兩位女子妖君領命。
焱君怔怔站在原地,竟是有些不情願。
寧奕對自己這位賢弟擠出了一個笑容,以眼神示意他可以放心離去,後者這才咬牙回頭。
倒還真是重情重義。
很快,仙宮道場,便只剩下寧奕和紫凰二人。
寧奕依舊是那副卑躬屈膝,恨不得把身子栽倒在地上的揖禮姿態。
紫凰不開口,他便也不開口。
沉默片刻後。
屏風後的女子終於開口了。
紫凰只說了一字:「裝。」
她凝視寧奕,冷冷笑道:「繼續裝,看看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此言一出。
寧奕笑了笑,緩緩挺直脊背。
渾身骨骼,迸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這哪裏是受到劇烈壓迫的模樣?
碾壓妖君的「勢」,壓在小成純陽體魄之上,不過就是撓癢而已。
「大雀妖君……」
紫凰笑着問道:「一位妖君,閉關蓮境,該得了何等逆天造化,才能硬生生抗住妖聖的勢壓啊?」
單是對抗涅槃威壓這一點,整座北域,恐怕只有那幾位極限妖君,才能做到。
五指可數!
下一剎女子妖聖陡然點指。
虛空破碎,一縷紫色殺念,瞬間從仙宮屏風那段掠出,將數十丈的空間擊碎,瞬間抵達寧奕面前。
這縷殺念,止步於寧奕面頰之前,被兩根手指輕輕捻住。
食指中指,緩緩轉動。
這縷殺念如煙一般,粉碎破散。
「紫凰,好久不見。」
寧奕淡淡笑了,不再掩飾自己的氣息,一頭紅色長髮,以及紅袍,緩緩變化,恢復成了真面目。
而仙宮那邊,垂坐屏風之後的紫凰妖聖,看到這一幕卻是神情平靜如常,毫無訝異之色。
「寧奕。」
女子淡淡道,「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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