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
金色雷霆被寧奕死死攥住,揮舞一圈,化為一條熾烈大鞭,向着天海樓邊界的屏障貫穿砸去!
無數鐵騎的凝視之下,一道黑衫,跨步而出,如天神一般,在渡劫雷光之中屹立不倒,而且抓住雷劫——
「師叔這是想打碎天海樓屏障?!」
這個念頭出現的剎那,連谷小雨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也太瘋狂了吧?
在明白了寧奕的真實意圖之後,諸多聖山的劍修,眼神震撼。
這是要以規則硬撼規則?
「砰」的一聲,天海樓的屏障,發出劇烈的震顫之音,這條金色雷劫所化的大鞭,狠狠擊打在白色屏障之下,打得天海樓牢籠「皮開肉綻」,而揮出大鞭的那個人,寧奕,此刻也正遭受着層層雷劫的洗禮。
黑色的衣衫,幾乎是剎那之間,就被雷霆劈碎。
無數劍器在雷海之中遨遊,圍繞着寧奕旋轉。
天海樓地界,在天道規則的壓迫之下,隱約震顫,快要裂開。
寧奕高喝着再度伸出一隻手,如法炮製,「捏」住第二道金色雷劫。
他很清楚,白帝施展「天海樓」是要做什麼……他的血液之中,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壓迫感,而這股壓迫感極其熟悉,曾在西妖域棋盤,寧奕感同身受的體驗過一回被壓制在「籠牢」內的感受。
往生之地。
無數朝聖者。
就是這麼誕生的……被白帝以「生死規則」禁錮,然後奉獻血肉,精神,還有不朽的信仰。
白帝想要硬生生煉化這片地界內的生靈,開闢出一片史無前例的「朝聖地」。
規則已經降臨。
此刻的北境鐵騎,座下駿馬,大多暴躁起來,不斷以四蹄擂地,但是抬起頭來,猩紅眸子裏望向天海樓的邊界,卻帶着一絲恐懼……他們想要掙脫這座「籠牢」,卻又畏懼白帝血脈的壓制,這便是西妖域棋盤山脈里如出一轍的景象。
而將軍府的這些將士們,雖然覺察到了異常,但卻沒有覺察到異常來自於哪裏……他們其實都是極其敏銳的人,遊走在生死邊緣,對於危險的感知極其敏感,但這些日子,馳騁在「灰之地界」,無處不是危機。
白帝生死規則的降臨,來的並不強烈。
就像是溫水煮青蛙。
所以牢籠里的鐵騎,聖山的劍修,感應到這股危機的只是少數。
千手當然是其中之一,她神情擔憂望向不遠處,目光與扶搖,徐來,等境界破開命星的那些大修行者一一對撞,都發現了對方眼神之中的那股「焦躁」。
牢籠不破,便無法逃出規則。
如今是「溫水煮青蛙」,但火候掌握在白帝手上。
如今的局勢……其實與遠方小衍山界的那場戰鬥有關。
白帝,紫山山主,沉淵君。
如果這一戰的勝負分出,想必那位東妖域的妖族皇帝,並不會吝嗇規則之力,要煉化天海樓如今輻射的地界,可能也要不了多久。
……
……
「所以你覺得……你憑什麼能殺死我?」
幽幽的聲音,在大雪裏迴蕩。
白帝睜開那雙猩紅的眸子之後,輕輕舔了舔嘴唇,他眉心的那片白麟,似乎有了呼吸,緩緩開闔,像是魚鰭一般,在輕柔開闔搖曳之後,這片如海藻一般的「鱗片」,便緩緩變了顏色……不再是慘白如霜的雪色,一抹猩紅蕩漾開來,緊接着便化為一片柔軟的,浸染鮮血的紅鱗。
更像是一隻眼。
他睜開了眼,整片小衍山界的光芒便陡然變了。
像是一輪落日。
帶着溫暖的紅色。
要將這片大地,拉入黑暗之中。
白帝向前俯衝。
紫山山主撐開「紅燭」,踩踏大雪前行,與此同時,沉淵君也在雪地之中拔刀,刀罡捲起一蓬雪屑,整個人的大氅燃燒金光,一左一右,一道紅光,一抹金光,迎面撞向那道雪白身影。
白帝面無表情,抬起兩隻手,一左一右伸出手臂,幾乎是剎那之間,兩道沉悶的撞擊聲音,便在其左右響起,東妖域皇帝的左手五指勾起,攥攏成拳,狠狠在「紅燭」傘面之上擊打而下,右手則是化掌猛地攥下,逆着刀氣抓住沉淵君的涅槃之刀。
楚綃的神情陡然變了,她的面前,「紅燭」堅韌細膩的傘面,像是迎接了一場從九萬里高空墜下的冰雹,拳頭大小的「冰雹」迎面撞擊傘面,自外而內的,瞬息凹陷出數百道拳印,驟烈的氣機,被傘面硬生生抗住,接着從「紅燭」的傘邊傾瀉而出,撞入周身三尺之內,連同一身護體的紫山罡氣,全都打得支離破碎。
楚綃神情蒼白,胸膛起伏,撐着那柄紅傘,像是在狂風暴雨之中,飄蕩在萬丈海面的一隻小舟,白帝的攻勢越來越快,而紅燭的傘面已經發出了「撕啦」的破碎聲音,金色的殺念如流水瀑布一般,從傘面旋轉掠開,大雪紛飛,一抹猩紅血珠拋飛而出——
另外一邊,沉淵君的長刀,在遞斬而出的那一刻,刀罡恢弘如大日,緊接着便被一隻無情鐵手「鉗」住,這隻手掌像是萬年不化的寒鐵,將所有的熾熱,所有的溫度,全都熄滅。
長刀刀身狂顫,被緊貼而上的手掌按壓。
沉淵君狂吼一聲。
長刀的震顫頻率非但沒有降低,反而愈發強烈,只是在白帝的掌心按壓之下,頻率越來越高,但振度卻越來越小。
一整柄長刀,遞出之時,勢如破竹,長虹貫日,刀身上還燃燒着璀璨的金色光火,如那件金色大氅一般,象徵着北境不熄野火的戰意,在白帝的壓制之下,一點一點極其「緩慢」的熄滅。
這其實是一個短暫的過程。
但卻讓人絕望。
沉淵君注視着自己的刀身,野火熄滅,一層霜雪覆蓋,緊接着這層霜雪層層蔓延,從刀尖到刀身,到刀柄,到自己的手掌。
在數個呼吸之後,他的金色大氅變成了銀色,火焰仍在,但不斷燃燒拂動的焰火表面,籠罩了一層淺淡的寒意,如毫毛一般搖曳晃動,籠而不散。
眉須同樣如此。
那雙劍眉凍結出一片霜雪白色。
紫貂尾的抹額,生出冰凍霜痕,然後變得質地乾脆,咔嚓一聲生出蛛網,接着支離破碎,風化成燼。
紫貂尾破碎的那一剎。
沉淵君怒吼咆哮如獅子,雙手持刀,體內的狂血燃燒而起,他不再抑制那股禁忌之力,沸騰的血液被心臟狠狠擠壓,然後送到渾身四處,這具被霜雪逐漸凍結的身子,如同生鏽的水泵,在此刻塵盡光生,釋放出涅槃本該有的生機。
「去你 媽的!」
一句骯髒而憤怒的咆哮從沉淵君口中怒吼而出,狂血爆發之後的男人,像是一頭雄獅,那件大氅上的火焰震碎銀白霜霧,像是獅子抖擻寒冬的鬃毛,他注視着眼前的白帝,手起刀落,長刀狠狠在白帝的掌心划過一抹弧線,一路火花帶閃電,這隻手掌根本就不是修行者的手掌……白帝的肉身,也根本就不是修行者能夠修出的肉身。
沉淵君的體魄之術已然大成。
以人族之身,抵達媲美妖族最強者的那一層次。
他很清楚,在這世間,人類和妖族的修行者,天賦決定了下限,努力決定了上限,而無論是誰都有一個極限……如今的白帝,就突破了這個極限。
在三年前,一刀斬碎蓮花閣禁制,釋放出大隋鐵律的沉淵君,雖然沒有親自參與到「刺殺太宗皇帝」的計劃之中,但他算是半個目睹者,他知道超越極限的「修行者」到底有多麼恐怖。
道宗和靈山壓上了所有,進行的這場博弈,最終以失敗告終。
在涅槃境界超越極限的那些人。
已經不能說是人。
他們只需要施展出自己的「力量」,那麼便會在人世間收復一大批的「信徒」,因為對人而言,這就是神跡本身。
太宗斷臂能重生,被細雪洞穿心臟依然可以復甦。
如今的白帝,與當初的太宗,究竟孰強孰弱,無法比較……但這兩者必然是一個層次的修行者,超越了「人」的範疇。
半步不朽?
這個說法很不恰當,但沉淵君已經找不到更合適的詞……因為同為涅槃的自己,和太宗,白帝,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即便燃燒「狂血」,可以把這個距離拉近。
也永遠無法做到「抹平」。
沉淵君凝視着白帝,他腦海里迴蕩着的都是那枚被太子送到北境將軍府的「通天珠」,在蓮花閣劈出那一刀後,太子兌現了他的承諾,那位天都新主是一個極其信守承諾的人物,說到做到,他答應沉淵君,送給北境將軍府自己所有的一樣東西。
隨意挑選。
哪怕自己索要的是「天都政變」的機密文件,太子也沒有拒絕。
於是沉淵君便拿到了那副徐藏劍殺太宗的畫面。
在承龍殿的那一戰,畫面實在模糊,因為方圓數里的土地都被摧毀,而皇都周遭的通天珠也在那一戰中,損壞的七七八八。
但仍然有「倖存」之物。
沉淵君要的不是細節,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師弟徐藏,是怎麼做到的?
險些殺死太宗。
一個剛剛破境的涅槃,憑什麼殺死一位超脫極限的「神」?
(經讀者提醒,前文提到,紫山山主楚綃的「傘」,應叫「紅燭」,而不是「紅雨」,多謝指正,已經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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