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浮圖妖聖想要看到的。
這股大勢。
大隋的勝勢……妖族的敗勢,準確的說,是東妖域的敗勢。
在這場棋局之中,白長燈只做錯了一件事情,就是他把整座天海樓都搬了過來,至此,東妖域再也沒有了任何退路。
妖族從沒有想過,以有心算無心,他們會輸。
白長燈也沒有想過,這場灰界攔截戰,最終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當然想不到,天海樓降臨,也無法直接壓垮小衍山界,大隋的諸多聖山,會願意放棄成見,抵達北境城頭,就連中州皇城的掌權者,也願意遣動紅拂河的涅槃,為這場戰爭保駕護航。
他更想不到……荒古始祖,會敗給寧奕。
這就是他失敗的原因。
這就是東妖域失敗的原因……計劃不如變化快,而白長燈只準備了一個計劃。
全盤壓上。
他沒有給自己,給自己的同袍,留一條退路,而現在北境鐵騎退到了足夠安全的地方……自己卻無路可退。
……
……
火鳳和沉淵君的對話並沒有持續多久。
他們的對決也沒有持續多久。
天凰翼被沉淵君種下劍意,火鳳也放棄了無意義的「位移」,他認清楚了當下的情況……即便他擁有着兩座天下理論上最快的極速,卻不可能擺脫沉淵君的追擊。
而當他放棄掠行的時候,沉淵君也放棄了出手。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在這麼一片,距離小衍山界,不算遠,也不算近的戰場。
涅槃境界的神念,擴散幅度極大。
火鳳和沉淵君,都能夠清楚「看到」那片戰場發生的一切。
「有人把這一切都弄砸了。」火鳳看着沉淵君,他嘆了口氣,道:「我不想一個人跟你打,我打不過你……但事實上,這個時候,應該有至少三位妖聖一起出現。而你會死在這裏。」
沉淵君笑了笑。
「三位妖聖一起來殺我,這就是妖族原先的計劃麼?」他的神情仍然平靜,「像是當初對付我的師父一樣……以血還血,了卻舊怨。」
「你不如裴旻。」
火鳳神情平淡,說了這麼一句話,他無比欣賞沉淵君,但卻從不會說謊。
「三個妖聖殺你,足夠了。」
沉淵君笑了笑。
他聳了聳肩,並沒有反駁,而是輕笑道:「或許吧……但不得不說,你們的計劃有太多漏洞,我以為妖族殺死我的念頭足夠堅決。」
而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火鳳一個人。
「呵……他們這幫蠢貨,會為今天的所作所為後悔的。」
火鳳望向龍皇殿的那兩位妖聖,冷笑譏諷道:「我很清楚,如果你活着回到大隋,以後妖族的日子會有多難熬,你現在不是裴旻,不代表……你以後不會是。」
短短的交戰時間。
在火鳳的心中,沉淵君的地位,已經拔高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地步。
沒有與沉淵君交手,就不會了解這種恐怖……這個人類的性格相當隱忍,而且低調,不像是裴旻那樣高調,無敵……但可怕的,就是這股隱忍。
火鳳不知道沉淵君什麼時候會爆發,而下一次爆發到底會抵達什麼境界。
下一個裴旻?
性格不同,做事風格不同……但沉淵君執掌北境將軍府,如果活着回到大隋,那麼他能夠做到的成就,未必就不能媲美當年的北境戰神。
「我灞都城,不插手灰界戰事,今日失手便失手了,對我而言,沒有影響。」火鳳漠然道:「龍皇殿和大鵬鳥,要靠灰界戰事,籠罩人心,爭扯妖族天下執牛耳者的地位……這片地界的背後,是那兩位妖族皇帝的意志博弈,以後你成長起來,便是他們頭疼的事情,與我無關。」
沉淵君眯起雙眼。
他倒是沒有想到,妖族的那些大修行者,各自的心思竟然如此不一,大敵當前,仍然謀求自身利益……不過的確也是,灰之地界的戰爭如何爆發,在兩座天下的浩蕩棋局面前,終究是「小魚小蝦」,光明皇帝在倒懸海布下來的不朽禁制不破,兩座天下永遠也不可能真正開戰,那麼「灰之地界」存在的意義,本質上就是一片棋盤。
大隋的皇帝修葺長城,抵抗妖族,磨礪後輩,錘鍊軍隊,同時攫取人心。
妖族的超然勢力則是通過血肉廝殺,對敵戰績,相互博弈……以此來獲得地位,聲名,話語權。
沉淵君恍惚之間,聽到了火鳳的聲音。
「我看到了大勢,大勢已至……今日這一戰,已無人可以阻攔大隋鐵騎,最終的結果,是東妖域一敗塗地。」火鳳望向遠方,浩蕩洪流,那些都是眼前這男人的麾下,他本以為,大隋是收手留餘力的那一方,隨時準備後掠,保全力量,及時止損,但今日仔細看清局勢,他才發現,真正收手的,是妖族。
東妖域滿盤壓上,其他人無人去跟。
龍皇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投機者」,只在這場戰爭之中做「錦上添花」之事,若是下了大雪……那麼龍皇殿絕不可能「雪中送炭」,只會微笑着在大雪中,注視着自己「盟友」的死去。
現在,正是浮圖妖聖和紫凰妖聖想要看到的局面吧?
火鳳拍了拍衣袍灰塵,他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龍皇殿的那兩位妖聖,已經準備抽身了,最終的結局……就是留在這裏的東妖域大鵬鳥,被大隋鐵騎硬生生吞掉。」
沉淵君眯起雙眼。
他微微皺起眉頭,並沒有開口,他的背後,已經傳來了響徹天際的戰鼓聲音。
火鳳感慨道:「如果我當初的那一巴掌,動用了全部的殺力……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了,寧奕死,你也死。」
他望向寧奕所在的方向。
那個劍修小子……在命星境界的廝殺之中,打垮了東妖域大鵬鳥始祖的精血,也打垮了這場戰爭的妖族人心。
如果重來一次,他會毫不猶豫,在長缺山脈追出,第一時間便動用「天凰翼」,直接將寧奕,還有姓裴的丫頭,全都斬殺,不留任何後患。
一個打贏荒古頂級戰力的年輕命星,未來得有多麼恐怖?
「可惜了……那女孩也活了下來。」火鳳有些遺憾,皺眉喃喃道:「出關之前,我還推演過一二,本以為她會死在我的手上……師尊說的不錯,我雖成就妖聖,卻還有諸多不足,不僅僅是修行上,還有道心,決策,等等。」
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落在沉淵君耳中。
火鳳並沒有避諱他。
沉淵君的眉頭皺的更深,他隱約有種古怪的感覺,但卻說不上來。
他單手搭在刀柄之上,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出刀。
兩人之間已經沉寂的太久。
「不用再打了。」火鳳挑了挑眉,淡淡道:「你不妨抽身回去,把那兩位龍皇殿妖聖逼走,然後好好享受東妖域這盤殘羹剩飯……白長燈雖老,但剝開血肉,骨頭渣子還是有一點的,這老東西身上的寶物可不少,至少那天海樓是個好東西。」
「你要走?」
沉淵君冷冷開口,「不打了?」
火鳳嘆了口氣,在這一刻,他的神情有些古怪,眼神也變得閃避起來。
他有些敷衍道:「打不過你,我認輸,下次有機會……我們老地方再打。」
下一瞬間,火鳳消失在原地。
沉淵君同樣消失在原地。
火鳳出現在一片山谷之中,這片山谷冰封萬里,雪龍翻騰,琴音滾盪,雪龍輦的輦車之上已經浮現碎裂冰紋,那方風雪璽印,其內困縛的那條蛟龍,已經被古王爺釋放而出,肆意翻騰,而不遠處的虛空之中,盤坐一位灰袍男子,鬢髮飛揚,雙手十指不斷捻弦,琴音如海潮一般掀飛而出。
古王爺的面色一反常態的蒼白,他的唇角甚至溢出絲絲縷縷的血色,雙眼死死盯住眼前的人族星君。
千觴君的神情卻是一片木然,如萬年寒冰,沒有絲毫表情,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出憤怒,全部心神都放在那座古琴之上,雙手十指,此刻翻飛幻化成為一片光影,但仔細去看,十指的指尖,早已經血肉模糊,整座古琴的曲調一片淒涼,相當悲壯,氣勢截截攀升,與那方風雪璽印艱難對撞。
這兩位頂級星君的對抗,正是最艱難的角力階段。
火鳳的出現,頓時打破了平衡。
他兩根手指併攏,輕輕斬切而下,風雪糾纏不休的虛無琴弦,瞬間就被凰火點燃,洶湧澎湃。
千觴君悶哼一聲,古琴琴弦根根破碎,他整個人向後仰去,被一隻溫暖而又力的手掌按住肩頭,他的眼帘映入一道金色大氅身影,單手持刀上挑,山谷上空那條雪白蛟龍,連嗚咽都來不及發出,瞬間便被刀罡斬去龍首。
風雪璽印也發出「咔嚓」一聲的破碎之音。
古王爺跌坐回龍輦之上。
火鳳面無表情,道:「小古。走了,回家。」
「走?」古道神情陰沉,他死死盯住那彈琴男子,殺念沸騰難消,他本就是灞都城內最弒殺的妖種,縱橫妖域,在妖君境界,除卻那幾位極限妖君,便是無敵之境,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一位旗鼓相當的對手,本以為可以好好一戰,他還準備將其慢慢玩弄,緩緩虐殺,最終大卸八塊。
這就要走?
看出了自己師弟的不甘,也清楚古道的秉性,火鳳嘆了口氣,搖頭道:「到此為止吧。」
他一隻手按在輦車之上,勁氣迸發,將自己師弟震得暈眩過去,接着背後那對天凰翼施展開來,帶着雪龍輦,瞬間在山谷上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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