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眯起雙眼。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期待着與那兩個人的再次重逢。
以及再次交手。
今日終於等到了!
面前一陣勁風,白髮道士的身影瞬間消失,道袍飛拂,下一剎那,兩人之間的蓮花道台,台面綻開一道道蛛網,週遊腳尖點地,像是一根勁弩勢大力沉射出,道袍像是一抹游掠在風中的浮萍,大開大合。
他雖是道胎,卻也擅長近身殺伐之術。
當初在蜀山後山,週遊便曾以一刀,擊退天宮風闕闕主。
他的道袍像是一蓬水花,邊沿游掠,帶出獵獵的呼嘯風聲!
白髮道士驟然來到扶搖面前,單手持劍,拔罪並沒有出鞘,而是以鞘尖狠狠戳向扶搖面門。
半袖捲起,手臂繚繞無數紫金神性符籙的白袍女子,抬起一隻手來。
漫天神性便自行匯聚成為一面巴掌大小的紫色鏡面。
「拔罪」藏在鞘中,劍氣蓄勢已久,這一鞘砸得扶搖面前的「護體神性」一陣震顫,綻開破裂紋路。
週遊掌心按住拔罪劍柄,像是推動一株巨木,剎那將鞘尖戳進扶搖的「神性領域」之中。
扶搖微微側頭。
那一鞘射穿神性,猶如風雷,釘入她身後的蓮花道台。
週遊輕盈至極的身子,便欺入她的三尺之中。
週遊兩隻手掌按住扶搖肩頭,推拉抗拒,僵持剎那,時間宛若凝滯。
兩個人對視一眼。
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北境對決的那一幕畫面。
下一剎那。
扶搖眯起雙眼,電光火石之間,抬起兩隻手交疊按住週遊的掌背,並沒有去硬接週遊的力道,而是整個人身子向後掠去,同時猛地下沉,帶着白髮道士的身子墜砸而下,像是以力借力,要把週遊狠狠砸在地上。
兩人一前一後向下墜跌,週遊猛然抽手,雙掌猶如游魚,星輝裹挾之下瞬間從扶搖掌心滑出。
雙手按在地面之上,週遊的腰身擰動。
「撕啦」一聲。
狠厲至極的鞭腿劃破虛空,向着扶搖的面門抽打而去。
就像是一條大鞭。
扶搖面無表情,抬起一隻手擋在面前,以手臂硬生生接下這一擊,整個人被鑿地向一側震飛。
週遊的眼神里同樣是一片平靜,他並沒有停歇攻勢,借着這一剎的氣機驟停,他掌握了絕對的優勢拳腳如疾風暴雨一般傾瀉而出,打在扶搖的大袖之上,漫天的神性蝌蚪符籙,此刻來不及收攏。
白髮道士的每一次出手,快若閃電,帶着風雷震顫之力,砸得扶搖的護身神性,鏗鏘作響,無法合攏。
得理不饒人。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扶搖的「神性」到底有多麼難纏,當初他和徐藏兩人聯手對抗這個瘋女人,勉強才算鎮壓,事後回顧那一戰,總結出了許多壓制和對抗的辦法。
其中最好的一條,就是近身肉搏。
一口連綿不絕的氣機,打得她心神分散,無法收攏神性。
週遊佔據了上風。
然而寧奕的眼皮一直在跳。
蓮花道台上,兩個人的速度太快,他只能看清一個大概週遊以極其強硬的方式壓制了扶搖,而這種方式,竟然是肉搏。
僅僅是這麼一個大概,已足以讓寧奕覺得匪夷所思。
週遊的近身廝殺之術竟然如此強悍?
雖然在蜀山之時已經有所見聞。
但一個久日閉關的悟道者,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體魄這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天才」二字來形容。
只能說,週遊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是什麼。
道胎與金剛,作為頂級的天生資質,是生來站在對立面的兩種極端。
靈魂和**。
而這位先天道胎,硬生生把自己熬到了「體魄金剛」的地步。
這是一種凡人望塵莫及的大毅力。
是專門為了這一戰?
還是早就有所規劃的壓迫自己修行體魄?
無論是哪一種,都能證明週遊的可怕之處。
坐在台下的那些修行者,蓮臺山的權貴們,看着蓮花道台禁制里那兩道纏鬥在一起的影子,聽着傳遞而出的爆裂風聲,神情有些變了。
他們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切磋
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週遊在他們心中,是一個從容不迫的人物,從輕描淡寫說出「賜教」兩個字後,似乎就換了一個人。
這位紫霄宮宮主的打法,像是一隻孤狼,孤勇而又奮進。
很猛。
寧奕看着週遊,想到了千手師姐曾經對他說的話。
「要不了多久,你的成就會比我高。」
週遊的拳腳勁氣,恍惚之間,讓寧奕得見了「千手」那一式的氣勢磅礴。
一個人便如同千軍萬馬,打得扶搖大袖錦帛撕裂,神性符籙無法凝聚。
千手聞仲曾經在風雷山上,對寧奕提起過週遊。
小山主說週遊的道,是神道劍的道。
也是「大道可期」的「道」。
生來便得無數大道垂青,一件一件加之若衣,他能保持一顆平常心,取之如氅,棄之如履。
當一個人,自負的同時,看清楚自己所有的缺點並且加以改進。
那麼這個人,就是最接近完美的人。
週遊就是這麼一個人。
沒有短板,沒有缺陷。
近乎於聖人。
爆裂的風聲,在扶搖耳邊響起。
無論週遊多麼重的拳頭打過來,她的神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處之淡然。
心湖裏一片平靜。
當初北境那一戰戰敗之後,週遊和徐藏曾經研究過她,那麼她自然也是會研究這兩位對手的。
人力有時盡。
氣機有時窮。
週遊的這一式,的確是壓制自己的最好辦法,只可惜本質上還是氣機之爭,兩人境界相同,週遊的體魄再如何錘鍊,也不是先天金剛的妖孽人物,想憑藉這種方法錘得自己氣機不穩想法很好,但可惜行不通。
她不會有心境上的波動。
如果週遊是一位先天金剛,或者週遊真的能打出蜀山千手那樣的殺招。
那麼她恐怕還真的會出現一些心境波動。
扶搖的袖口,裂開一道又一道的紋路,手臂的神性在緩慢凝聚那些護體的神性被週遊捶散在道台四地,濺開之後就杳無痕跡。
她像是埋刀伏劍一般,將其藏在了蓮花道台之下。
扶搖在等待週遊換氣。
她閉上雙眼,一口氣機接近殆盡。
皺起眉頭。
心想這個道士的拳腳,為何越打越猛,氣機為何還不竭盡?
再這樣下去自己的氣機可能會先破裂。
扶搖陡然睜開雙眼。
週遊的拳頭慢了一剎。
高人交戰,只需要一個剎那。
白袍女子山主的身形陡沉,她放棄了抬臂遮擋的動作,露出了大半個肩頭的破綻,硬生生接了這一拳。
扶搖蹙起眉頭,喉嚨一甜。
她的腳底驟然發力,然後與週遊撞在一起。
「轟」然一聲悶響。
正處在換氣之機的週遊,胸口凹陷下去,被扶搖一擊肩撞砸中,身形還沒來得及如流星一般射出。
扶搖兩隻手抓住週遊肩頭。
以額撞額。
白髮道士瞳孔收縮,他的額頭之處浮現一朵大道蓮花,只可惜並沒有攔住扶搖的瘋狂舉措。
那朵蓮花瞬間被撞得支離破碎。
週遊後天修行而出的「金剛體魄」,在這一刻裂開紋路,像是一件燒制完美的瓷器,龜裂開來。
扶搖的額頭同樣凹陷下來,磕出一個血口。
但她面無表情,磅礴的神性早已經被壓縮到那滴血液之中,以額撞額的剎那,像是刀劍一般,扎入週遊的眉心。
撞額的一剎,扶搖鬆開雙手,週遊的身子墜入地面,之前接二連三埋下的「伏筆」,便在此刻全部揭開,蓮湖道台上佈滿了看不見的「神性」,像是荊棘一般,身子不受控制滑掠而出的週遊,撞在了扶搖埋好的神性刀刃之上,一道又一道鮮血濺出。
金剛體魄破開。
週遊神情痛苦,緊閉雙眼,他翻轉身子,在空中找到了平衡,兩隻腳踩在地面上,犁出了一個淺淡的溝壑。
道袍翻飛。
他掐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印決。
先前那柄插入地面的「拔罪」,瞬間震顫,帶着鞘身一同飛掠而來。
三點一線。
扶搖瞳孔收縮,反應極快地偏轉頭顱。
還是遲了剎那——
那柄受「馭劍」之術的古劍劍鞘擦着她的面頰而過,透鞘而出的劍氣無比鋒利,「鏘」的一聲,帶起一蓬鮮血,宛若一道雷霆,掠過扶搖,來到週遊掌心,被他緩慢握住。
扶搖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
掌心一片猩紅。
見了這一幕的週遊,無聲笑了笑。
白髮道士的長髮早已經被染成紅色。
他渾身四處,綻開無數血口,神性刀刃一點一點被他擠出,墜落在地的聲音猶如刀劍,叮叮噹噹,來不及彈跳第二下,立即向着扶搖掠出,在空中重新化為紫金之色的符籙,井然有序地列陣於扶搖的身側。
週遊以掌背緩慢擦拭唇角。
他帶着笑意,注視着眼前的白袍女子。
一口氣機剛剛竭盡,不多也不少的扶搖,吐出一口濁氣。
她的額頭還在流血。
扶搖緩慢伸出兩根手指,併攏抹過,眉心的血口迅速縮小,重新化為瑩潤的玉色。
她的手掌蘊含神性,撫過面頰。
但被「拔罪」劍氣劃傷的口子,竟然無法像眉心那般迅速癒合。
掌心的鮮血,越擦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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