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不論如何要謝謝你送我這麼多雙鞋子。」陸小姐在電話那頭歡快地說,「我現在要怎麼跟我家先生解釋,這是你送給我的,不是我買的呢。」
雲恩笑着說不客氣,說完,那邊像是有小孩子搗蛋,十分熱鬧,她不想這麼晚繼續打擾人家休息,就禮貌地把電話掛了。
結束通話,便看見江凜的微信,他說已經脫身回家了。
雲恩問他:今天梁醫生來後台和我拍過合影,你要是看到照片,能發一張給我嗎?
沒想到,江凜發過來的,除了梁辰與她的合影,還有好幾張江凜自己拍的,正在忙碌中的夏雲恩。
今晚任何人手裏都會拿着手機拍拍拍,江先生偶爾舉起手機,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按下快門無需一秒鐘,就能把雲恩的倩影留下。
「看在你拍得好看的份上,原諒你了。」雲恩在電話里說,「下次不許偷拍我。」
「明天我來接你,帶孟筱來我家玩嗎?」
「好啊,筱筱說很榮幸。」
「那早點睡,今天你累了。」
「嗯……王若那雙鞋,解決了嗎?」雲恩還是沒忍住問。
江凜雲淡風輕:「我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公司公關部會處理,你不要擔心。」
雲恩說:「我們蹭了一波熱度,也挺好的,免費推廣。」
江凜頓了頓,仿佛豁然開朗似的:「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雲恩這才意識到,江凜還是很緊張的,可能他對國內的網絡環境不是很熟悉,以及有着主設計師的驕傲和自尊心。
「明天見面說。」雲恩隔着手機親了親,「早點睡。」
第二天中午前,江凜來接雲恩和筱筱,她們一早起來,就準備了食物裝在餐盒裏,到江凜家只要盛出來就能吃。
「我們也不知道帶什麼禮物好。」孟筱說,「雲恩都沒去過幾次,我突然跟着她來玩,自己也覺得奇怪。」
江凜說:「很早就想招待你們了,最近太忙。」
雲恩在副駕駛轉過身,對筱筱道:「昨晚的事,你來說。」
於是一路上,江凜聽了孟筱的分析,三人商討對策,江凜甚至一度停下車,和其他幾位高層通電話聯繫。
之後,他好意問孟筱:「你願不願來我們公司工作?」
孟筱明白江凜沒有別的用意,也知道自己還沒有被社會淘汰,但是她現在這樣不方便,在外面到處受人照顧和同情,做得再好做得再不好,也就那樣,和她的價值觀相矛盾。
「等我能站起來了,我會來試試看。」她開朗地玩笑,「不過我不太想和夏雲恩一個公司了,之前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徒弟超越自己,其實我也沒那麼大度豁達的。」
說說笑笑到了江凜家,雖然說是來參觀這座寬敞豪華的大宅子,但江凜的私人空間,雲恩和筱筱還是不會隨便進入的。
客廳落地玻璃窗下,就是輪船悠悠的黃浦江,雲恩和江凜把食物裝進盤子裏端出來時,看見筱筱安靜地坐在玻璃窗前,對着窗外的風景發呆。
兩人對視了一眼,剛好門鈴響了,孟筱聽見動靜回過頭:「還有客人嗎?」
江凜表示他不清楚,走來看門禁,果然是那個「討債鬼」。
梁辰像是在哪裏打完球來的,穿着籃球服滿身汗水地出現在三人面前,很自然地和雲恩她們打了招呼,就徑直去洗澡了。
江凜一臉黑線,對二人解釋:「他經常這樣,我也習慣了。」
抬頭見雲恩笑眯眯的,便招手:「跟我去廚房拿東西。」
廚房裏傳來嬉鬧的笑聲和求饒聲,夏雲恩因為腦補自己男朋友出櫃而被「懲罰」。
孟筱回過頭,繼續看黃浦江上船隻往來,那粼粼波光帶來的暈眩,讓她眼前一片空白,可是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什麼都看不見,可以什麼都不用想。
「筱筱,吃飯了。」雲恩喊她,「你要醋嗎?」
他們吃飯時,梁辰洗完澡出來,裹着浴袍披着毛巾,在江凜的瞪視下,才想起來客廳里有女士在,卻又自說自話,去翻了江凜的衣服來穿。
雲恩去廚房,給梁辰拿了一份食物,出來時悄悄看了眼孟筱,她看起來很平靜,對梁辰的出現也無所謂,沒有像昨晚說的那樣牴觸。
想來也是,康復室內外的梁醫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現在又不是在做康復訓練。
梁辰吃的晚,他還在吃東西時,江凜已經帶着雲恩和孟筱去一邊,為她們講述那些鞋楦背後的故事。
他找來江凜的充電器,給手機插上電,沒電到自動關機的手機一打開,各路消息湧進來。
一面翻看,一面往嘴裏塞東西吃,大部分消息不需要回復,不過難得看見奶奶的旗袍師傅來和他說話。
夏長風在微信上問他:阿辰,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我好像在你醫院裏也看見過她是不是?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梁辰隨手問:哪個小姑娘?
過了會兒,才又發來消息,夏長風發了條語音,梁辰直接打開,客廳里響起老爺叔的聲音:「阿辰啊,就是那個小姑娘,我在你醫院外面看到過的,她叫什麼名字。」
「梁辰!」江凜則冷冰冰地看過來,「這裏不是你一個人在。」
梁辰笑着向二位女士打招呼,帶上手機去了江凜的臥室。
長風叔好像不會發圖片,最終他說:就是抱着很多鞋盒子的那個小姑娘。
梁辰這才明白,他是指夏雲恩。
「說來蠻巧的,你們都姓夏。」梁辰和長風叔通了電話,「她叫夏雲恩,是我的病人的朋友,也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她現在就在我身邊,你要不要和她講電話?」
「哦,就在你身邊……你讓她聽個電話行不行。」
梁辰舉着手機來到客廳:「夏小姐,你的電話?」
客廳里的人,都很奇怪,雲恩看了看江凜,莫名其妙地走過來,從梁辰手裏接過手機:「餵……」
電話里的聲音很激動:「小、小姑娘……你媽媽,你媽媽是不是叫夏滄海?」
多少年了,她很久沒聽見有人提起媽媽的名字,熟悉又遙遠,她的心不自覺地揪緊:「是,我媽媽叫夏滄海。」
「她在哪裏,她真的是你媽媽?」電話那頭的那人,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幾乎哽咽着說,「我是你舅舅,我是你媽媽的哥哥,小姑娘,你在哪裏,我們見個面好不好?」
江凜和孟筱,都看見了雲恩臉色的變化,她整個兒僵在那裏,完全不知道怎麼辦好,甚至茫然地看向他們,仿佛在求助。
梁辰還在吃東西,察覺到客廳里氣氛詭異,才轉身看向雲恩,口齒不清地問:「你怎麼了?」
江凜走上前,從雲恩手裏拿過手機,禮貌地問:「你好,我是夏雲恩的男朋友,請問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是個激動而語無倫次,聲音聽起來至少六十來歲的男人,他一直在說:「你媽媽好嗎,我想見她,小姑娘,你媽媽在哪裏?」
江凜一時也搞不清狀況,看向梁辰,梁辰這才接電話:「爺叔,你怎麼啦?你把人家嚇到嘞。」
半分鐘後,他好奇地看向夏雲恩:「他說他是你舅舅?」
雲恩緩緩回過神,冷靜下來說:「我不知道,我媽媽從來沒提過。」
梁辰遞過手機:「他要你聽電話。」把手機塞給雲恩後,他輕聲對江凜說,「這是我奶奶的旗袍師傅,就是給我請帖的那家人,楊奶奶的丈夫也姓夏。」
雲恩握着手機,腦子裏一片空白,在對方不停地詢問媽媽時,痛苦地說:「夏滄海已經去世了,我媽媽去世八年了。」
客廳里,空氣一片冰冷,連梁辰也變了臉色,所有人,都靜靜地看着他。
手機那頭,隱約傳來哭聲,說着:「不可能的,不可能,她才五十三歲,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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