癩痢頭走後,我和徐潔兩兩相望,都有些氣結。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我一時感情用事(其實是不想再被癩痢頭氣着),成全了新一代的『楊三句』。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真是古人誠不欺我。
癩痢頭走之前,真就只說了三句。
他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徐潔一眼,說:「四段陰緣皆是空,緣盡才知空是空。」
接着轉向我說:「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人行萬里全看秉性,兄弟你萬萬勿忘初衷。」
說完這句,他表情忽然糾結起來,過了一會兒,才雙手抱拳,沖我一躬到底:「最後一句:兄弟,我覺得那大鬍子不怎麼靠譜,我老娘落葬的事,還是得拜託你了!」
說完直起身揚長而去。
我是真被他氣得不行不行的,甚至都懷疑,這孫子是不是太小性了,因為我說話不入他耳,故意報復我?
可我那些『不入耳』的話,還是真沒說出口呢!
但讓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是,人的確是會變的。轉變的過程,往往是一個旁人看來還不怎麼算是有說服力的契機。
總之,我是沒想到,癩痢頭會將『只說三句』奉行的如此徹底,甚至於達到了另一種極致……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徐潔先開口,問我:
「這楊大哥可是說了,你有四段陰緣呢,你就不問問我,都是跟誰?」
我隨口就說:「嘖,你聽他瞎白話,你爺們兒就只一段姻緣,就只跟你!」
徐潔白了我一眼,隨即正色道:「我還是得把他說的,跟你再說一遍。」
耐着性子聽徐潔說完,我眉心都快擠出裂縫了。
我問徐潔:「你沒問他說的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徐潔也是眉頭緊蹙:「問了,可這老大哥就是不肯明說。就一直翻來覆去的說,四段緣分都不屬於你,就說什麼……讓你只管往前蹚,蹚到什麼份,就是什麼份。」
「那他說這些有什麼意思?這不是存心攪合人家兩口子嗎?」我越發不忿,就差追出去,把癩痢頭逮回來嚴刑逼供了。
見我快要壓不住火,徐潔習慣成自然的放鬆了口氣,卻是幽然看着我說:
「行了,得過且過吧。就算是普通的兩口子,最後也都要有個先後腳的。」
見我抿着嘴不說話,徐潔拉住我的手,柔聲道:
「又滾軸似的連着忙活這麼多天,累了吧。累了,就上樓睡吧。」
我點點頭,看着她眉梢眼角,忍不住道:「一起啊?」
……
癩痢頭,不,應該說是新一代的楊三句。他老娘,也就是虎婆子的墳地,最終還是選在了城河街對岸的陵園。
落葬的前一晚,也就是虎婆子頭七當晚,我從驛站拿出了五寶傘,喚出山靈髦楊倩,讓一家三口團聚了一回。
這當中細節不必細說,我也不想細說。
只能是說,一個被拐賣到山村的少女,時隔多年,能夠再和親人『團聚』,那場面,各種情緒中都夾帶着現實的殘酷。想必是三清道祖在場,也無法用言語周全的。
轉過天虎婆子落葬完,回來的路上,剛邁上連接護城河的那座橋,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是白晶打來的。
在我印象中,這美女律師一直都還是非常理性的,但這次剛一連線,白晶就有些氣急敗壞:
「徐禍,你現在哪兒?我不管你在哪兒,你給我過來!馬上過來!」
我聽她口氣不對,沖徐潔使了個眼色,徐潔點點頭,招呼竇大寶道:「大寶,幫個忙。」
眼看竇大寶把輪椅調了個方向,倒退着往橋下慢慢滑,我走到一邊,對着電話問:「什麼事啊?」
「你馬上過來!我快氣死了!我特麼快氣死了!」白晶竟飆起了髒話。
我算是浪催的,又或是潛意識裏自我調節,想要儘快擺脫悲傷氣氛,就說:「地址。」
……
大致安排妥當,驅車來到市里,到了白晶說的地點,我多少還是有點發懵。
「哎,兄弟,我覺得吧,這個姓白的小律師……挺好的。」
說這話的是癩痢頭,不,是楊三句。
母親落葬,他無疑是最悲痛的。
再加上昨晚兄妹相見,情緒起伏劇烈,所以我前腳跨上車,他後腳跟上來說要去散散心,我也就沒好拒絕。
我說:「楊大哥,你這算是第一句?」
癩痢頭咧咧嘴,「不算,我就是覺得,你真要是將錯就錯,跟她在一塊兒,也還真不錯……」
「你這麼說不合適。」我瞪了他一眼,轉身下車。
先前之所以發懵,完全是沒想到,時隔多日,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故地重遊』。
而所謂的故地,不光是我,乃至和我走的最近的竇大寶、以及枕邊人徐潔,都絕不陌生。
癩痢頭察言觀色,似乎也發覺我不對勁,小心翼翼的問我:「我又說錯話了?」
我搖頭:「話是多餘,但主要的不是話。我以前,曾經在這條街上坐過堂,接待過一些客戶。」
癩痢頭也不知是真遵循了『三句法則』,還是仍沉浸在悲痛中,就此沒再多問,只跟着我,沿着稍顯凌亂的小街往裏走。
我卻是感懷有餘,耐不住說:「我第一次見到我愛人,呵,算是第一次吧,就是在后街。我是真沒想到,接手31號的,居然是白骨精。」
我說的是事實,聽白晶在電話里報出地址以後,到現在我還懵着呢。
直到走到小街中間,看着被改換過的門臉,再看看不怎麼起眼的門頭標識牌,心裏就更覺得奇異了。
后街;
31號;
白晶律師事務所!
「有沒有搞錯,喝的起兩千多的酒,在這裏開事務所?」
我心裏嘀咕着,抬手想去敲門。
手指關節還沒挨到改換過的磨砂玻璃門,兩扇門就同時被從裏邊拉開了。
「進來!」
我眼望白晶,很有點不知所措。
我才發現,原來記憶是不牢固的,從來都不是永恆的。
我怎麼都沒想到,才過了這麼『短』的時間,此間已是物是人非。
癩痢頭……楊三句是一直都沒開口。
反倒是我,進了大門,忍不住就說:「這兒變化也忒大了,前頭是個喪葬鋪,現在一下子變成跟大公司的前台似的……」
說話間,鋼化玻璃組合的前台後頭,一個染了黃頭髮的女孩兒微笑着沖我點了點頭:「您好。」
這本是很普通的禮儀,但女孩兒說完之後,又接着一笑,突兀的說道:
「我叫黃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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