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底。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徹底把秋老虎給關進了98年的回憶里。
以前在鄉下的時候,老人們都喜歡說一場秋雨一場寒。
隨着這場暴雨灑滿全城,
98年的夏天也圓滿謝幕。
國慶長假的頭兩天,李洋明顯感覺到機房裏的生意冷清了很多,基本上沒什麼人。
假期住校的學生也都各回各家,難得放個長假,家在縣城的學生同樣也不會把珍貴的假期放在遊戲廳里。
李洋索性給門上上了把鎖回了李坪鄉。
自從上次去了縣裏,他也有一陣子沒回去,上次難得回一趟家,又恰好碰上李向陽跟劉金蘭夫妻倆帶着青青去了劉灣。
這一次放假。
夫妻倆估摸着兒子李洋會回家,所以倒也沒有走遠。
李洋趕的是下午四點多最後一班車,到鄉里的時候天還沒黑,不過街上也沒什麼人。
本來他還想着去油坊里看看徐超那傢伙放假是不是回來了,但是路過的時候油坊竟然關着門,只好打消了這個想法。
徐超那小子。
到省城去讀大專,好歹出來也能找到個不錯的工作。
98年的大專生還是蠻有市場的,這一點李洋倒是很肯定,與其操心着傢伙,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
要說李洋完全沒有感覺到疲倦那是不可能的,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每天都在為了生計,那種經歷只有體驗過的人才會深知其中三味。
但是滿身心的疲憊。
等真的到了家的時候,卻徹底地放鬆下來。
尤其是小侄女青青看到自己,邁着兩條小短腿朝他身上撲過來的時候,李洋瞬間就覺得都值了。
「小叔叔,小叔叔!」
放下手裏的蛇皮袋。
李洋幾乎是彎腰半蹲着,一把抱起小傢伙,整個人直起身子狠狠地在原地轉了兩圈。
小蘿莉似乎也察覺到自個兒小叔叔身上的親昵勁,肉肉的小手死死抱着李洋的脖子,小小的人兒整個身子都貼在李洋身上,一張小臉被李洋下巴上的鬍子湊上來,立馬就咯咯地笑個不停。
青青是開年後才剛滿的5歲,臉上還有明顯的嬰兒肥,以往李洋總是跟她開玩笑。
說青青還是個小奶娃,身上還有奶味兒呢。
每次這個時候小傢伙就會嘟着嘴巴拿大眼睛瞪他。
「小叔叔,青青想死你了。」
「小叔叔也想我們家青青,在家有沒有淘氣?」
「沒淘氣,奶奶說青青可乖了。」
「這麼乖,那等會小叔叔要獎勵青青。」
……
李向陽見兒子跟小孫女在那裏膩歪,吧嗒地抽着煙笑呵呵地站在那裏也不出聲。
等叔侄倆鬧得差不多了,這才拿起煙筒在鞋底上磕了磕,起身去拎李洋拿回來的蛇皮袋子。
「爸,我來吧!」
「不費事,你抱着她,你沒回來這小妮子天天跟你媽念叨,問小叔叔什麼時候回家,青青,小叔叔回來了你高興吧?」
「嗯!可高興了。」
小傢伙聽到她爺爺問,馬上就點了點頭,完了又把臉貼到李洋脖子上,真是膩歪得不行。
「你就跟你小叔叔好,來,青青,爺爺抱抱你好不好。」
李向陽作勢伸出手就要去抱她。
誰知道小傢伙竟然死死抓着李洋的脖子,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我不要爺爺抱,爺爺的鬍子扎人,我要小叔叔抱。」
「小叔叔的鬍子不扎人啊?」
「也扎…」
誰知道這小妮子還沒說完,立馬又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小叔叔,我騙爺爺的,你的鬍子不扎人。」
完了還拿手到他下巴上摸了摸。
李洋頓時就笑得不行。
他的鬍子還真是有點扎人。
老李家兄弟倆,他跟老大李平都是隨了李向陽,國字臉,而且還是連皮鬍子,李洋也是高中畢業後的那段時間才開始刮鬍子的,倒是弄得胡茬有點變硬了。
上輩子李洋還是到了結婚的時候才開始弄這些,這一次為了看起來成熟一點,倒是提前了許多。
祖孫仨回了屋子。
劉金蘭正在灶屋裏操持晚飯,家裏的土灶台燒乾柴禾,屋子裏難免會一股子搶人的煙味。
李洋走路走得急,這會兒還沒喘過氣來,被屋子裏的煙一嗆,立馬就咳起來。
「奶奶,你不要燒火了,小叔叔都被煙嗆哭了,小叔叔不哭,我去讓奶奶不要燒火。」
噗!
李洋這回是真懵了。
這小傢伙,誰教的。
「就你話多,奶奶不燒火你晚上吃不吃飯?」
劉金蘭知道家裏小孫女就是個小話癆,特意拿話逗她。
誰知道青青不上當。
李洋聽到小傢伙竟然一本正經地跟她奶奶說「青青要吃飯,奶奶你把火燒小點,這樣小叔叔就不哭了。」
頓時就哭笑不得。
吃過晚飯。
估計是白天玩累了,侄女青青坐在他腿上膩歪了一會兒就開始打瞌睡,李洋只好換了個姿勢把她抱在懷裏,沒過多久還真睡着了。
「睡着了,你把她抱床上去。」
劉金蘭作勢要過來抱她,李洋搖了搖頭。
「我抱一會兒,還沒睡沉呢。」
劉金蘭自然知道兒子是真的有點膩歪他這寶貝侄女,也懶得去管他。
「媽,上次我回來擱了五百塊錢在柜子上,你瞧見了吧?可別弄丟了。」
李洋還真是剛剛才記起來這個事情,見他老娘點了點頭才放心,五百塊錢雖然不多,掙起來還蠻難的。
抱着小侄女坐了一會兒,李洋手臂都有點發酸,這才讓劉金蘭把青青抱去裏屋睡覺。
他跟李向陽父子倆坐在堂屋裏拉了會兒家常,李向陽吸了口煙,往兒子李洋身上打量了一陣,黑倒是沒怎麼變黑,就是人瘦了一點。
「去看過你哥了?」
「去過一次,挺好的。」
「那就行,上次我去鄉里,正好碰到楊開家的老大,就是在鄉里當所長的那個,他說你哥這種情況,如果在裏面表現得好事可以減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小子以前挺老實的一個人,現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話李洋還真不好接,因為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老大李平應該會提前一年出來,後面一年主要是在家裏處於監管的狀態。
這輩子會不會還是那樣他也不敢打包票,萬一自己說了結果又沒出來,那無異於空歡喜一場,反倒不如不說。
人就是這樣,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李洋有些感慨。
朝裏屋望了一眼,希望小侄女將來不至於恨老大吧,也希望她的童真能一直伴隨着小傢伙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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