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沿着二十四號路,一直往前走,看到有公用電話,他再次進去打了那個緊急聯絡電話。
然而,電話再次打不通。
路承周不知道宮本清找到了什麼線索,但他要求搜查敦橋道福順里,還詳細到了「福順里」,一定是找到了某種線索。
或許,就算巡捕不協助搜查,他也能找到姚一民。
怎麼辦?
路承周心裏萬分焦急,時間就是生命,每耽擱一分鐘,危險就臨近一步。
路承周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這個時候,將情報放到死信箱,已經來不及了。
對面的姜致遠,要晚上才會去收情報。
姜致遠一天只會去三趟,對一名交通員來說,三趟已經足夠了。
然而,對現在的路承周來說,他希望馬上就聯繫到姚一民。
敦橋道福順里12號可是市委機關所在地啊,如果被日本人發現,整個海沽市委,將遭到破壞。
這樣的結果,是路承周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相比組織的安全,自己個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麼?
哪怕就是犧牲自己,路承周也必須破壞日本人的陰謀。
路承周一直順着二十四號路,快速騎行着。
快到自己家門口時,路承周突然靈光一閃,他直接將車子停到了對面18號。
路承周敲門的時候,大腦中迅速回憶着,當初李向學給自己的那張紙條。
路承周的記憶力原本就強,在杭州雄鎮樓受過訓練後,再是做到了過目不忘。
像這種接頭暗號,只要他看過一次,永遠都不會忘記。
「誰啊?」姜致遠聽到敲門聲里,很是疑惑。
自從擔任交通員以來,他就與外界斷絕了聯繫。
每天三趟,去死信箱接收情報,然後送到敦橋道福順里12號。
拿到姚書記的情報後,再次放回死信箱,畫好暗號,再回到家裏等待。
晚上,他會躲在門後,通過門縫看着住在對面的路承周。
這種單調而重複的生活,一般的年輕人,是無法承受的。
可是,姜致遠卻甘於現狀。
因為他知道,給「螞蟻」當交通員,是一件無比光榮的工作。
「螞蟻」每次提供的情報,都非常重要。
作為他與姚一民之間的專職交通員,姜致遠曾經多次幻想,什麼時候才能看到這位深入虎穴的孤膽英雄呢?
走到門後時,姜致遠習慣性的,瞥了一眼門縫,令他吃驚的是,門外站着的是路承周。
姜致遠的心,陡然緊張起來。
「我是路承周,住你對面的。」路承周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下來。
姜致遠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以為,自己是來抓他的,事情就不妙了。
「有什麼事嗎?」姜致遠見到漢奸來敲門,心跳頓時加速。
可是不管如何,他都得開門。
否則,就會讓路承周這個日本特務懷疑。
他可是「螞蟻」的交通員,遇事必須沉着、鎮靜。
「家裏沒鹽了,能借點鹽麼?」路承周等姜致遠打開門,徑直走了進來,順手還關上了門。
看着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路承周心裏感慨萬端。
「借鹽?不,不,我家只有油,還是牛油,要借麼?」姜致遠一愣,他腦海里馬上反應過來了。
這不是與「螞蟻」接頭的暗號麼?路承周怎麼就說出了?難道他就是……
姜致遠一下子糊塗了,路承周可是漢奸特務啊。
可是,說對了接頭暗號的,還會是漢奸特務嗎?這是自己的同志啊!
「家裏沒鹽了,能借點鹽麼?」路承周沒有理會姜致遠的話,再次問。
因為姜致遠的回答,並不十分準確,多了四個字。
按照組織原則,他必須再說一遍,接頭暗號,雙方一個字都不錯。
畢竟,這個接頭暗號是一次性的,使用過之後,以後他再與姜致遠接頭,就無需暗號了。
只有更換了交通員,才需要重新設置接頭暗號。
「我家只有油,還是牛油,要借麼?」姜致遠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直等待的「螞蟻」同志,竟然會是自己一直監視的特務漢奸?
「有刀麼?我想借兩把。」路承周望着姜致遠,緩緩的說。
姜致遠眼中的驚訝、迷惑,到後面的喜悅,他都看得很清楚。
「我有三把,最長最鋒利的那把不借。」姜致遠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平靜的說。
「我要那把柴刀。」路承周微笑着說。
「你……你真是『螞蟻』?」姜致遠激動的說。
「怎麼,不像麼?」路承周自顧自的走到了姜致遠家裏。
「我一直把你當成特務和漢奸,真是不好意思。」姜致遠尷尬的撓着後腦勺。
不僅如此,他還向姚一民匯報,應該除掉像路承周這樣的漢奸。
沒想到,路承周竟然是自己敬佩的「螞蟻」。
「有一個緊急情況,日本人發現了敦橋道福順里,但還沒有找到市委機關。你必須馬上趕過去,通知姚書記轉移。我會在一個小時後,帶人過去搜查。」路承周走到裏屋後,馬上輕聲說道。
「什麼?」姜致遠驚訝的說。
「重複一遍我剛才的話。」路承周嚴肅的說,這個時候,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馬上趕過去,通知姚書記轉移。一個小時後,你會帶人過去搜查。」姜致遠想了想,這才說道。
「如果發現周圍有異常,不要進市委機關,儘量在附近製造動靜。比如說,與人大吵一架,製造某些聲響。甚至,也可以學姚書記的做法,放一掛鞭炮。」路承周叮囑着說。
「記住了。」姜致遠鄭重其事的說。
路承周交待的都是要點,如果敵人到了機關附近,自己突然去通知,確實會引起敵人的懷疑。
路承周找到聞敬載後,向他說明了來意。
「聞兄,我手上有個案子,嫌犯可能藏在敦橋道一帶,得請你幫忙,派人去搜查一下。」路承周微笑着說。
「既然是辦案,當然沒話說。」聞敬載沒有在意。
不要說是辦案,哪怕就是私事,這種事他也要幫忙。
花花轎子人人抬,以後他如果有什麼事,要到路承周的轄區辦,也就好說話了嘛。
「多謝聞兄。」路承周拱了拱手,感激的說。
聞敬載特意陪着路承周特意去了敦橋道,看到電話局的人在維修線路,路承周終於明白,為何姚一民的電話打不通了。
然而,正當他們快到敦橋道福順里里,卻突然發現,有一群人圍在巷子口。
遠處,正有幾名巡捕,朝着巷子跑來。
路承周心裏一咯吱,不會是市委機關出事了吧?
「承周,我去看看。」聞敬載馬上走了過去,這是他的轄區,出了事情,作為巡官自然得管。
路承周也跟在後面,很快,他就看到,裏面躺着一個人,旁邊淌着一灘血。
再看那人的相貌時,路承周頓時愣住了。
這是姜致遠,剛剛才與自己接上頭的交通員,怎麼就犧牲在巷子口呢?
市委機關呢?安全轉移了嗎?
巡捕一到,馬上開始詢問周圍的市民。
路承周則四處搜索宮本清,卻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路承周很是奇怪,是宮本清讓自己來搜查敦橋道福順里,自己到了,他怎麼就不見了呢?
驀然,路承周想到地上躺着的姜致遠。
路承周騎着自行車,在敦橋道福順里轉了一圈,偵緝隊的人不見蹤影,宮本清也沒出現。
「聞兄,人還有救麼?」路承周回來後,問聞敬載。
「早死透了。」聞敬載嘆息着說。
「到底怎麼死的?」路承周隨口問。
「據說是死者騎自行車,衝撞到了巷子口的人,結果那個竟然是日本人。兩人因此而發生爭執,日本人突然開槍,然後逃竄。」聞敬載氣憤的說。
「這幫日本鬼子,肯定是特務乾的。」路承周義憤填膺的說。
「承周,你的事恐怕要緩一緩了,我要佈置抓捕兇手。」聞敬載沉吟着說。
「沒事,我自己去看看。」路承周拍了拍自行車的車把。
路承周剛才去敦橋道福順里看了看,12號大門緊閉。
巷子口這麼大的動靜,市委機關肯定聽到了。
干地下工作的同志,遇到這種事,自然不用多說。
況且,死者還是交通員姜致遠,姚一民應該知道怎麼辦了。
路承周騎着自行車,在敦橋道四處轉悠着,快出敦橋道時,他突然看到路邊有人向自己招手。
「海田君,你怎麼這裏?」路承周「詫異」的說。
既然宮本清知道了敦橋道福順里,看到海田新一郎,也就不那麼奇怪了。
「我在等你。」海田新一郎勉強能說幾句中國話。
「走,到前面的咖啡館說話。」路承周輕聲用日語說。
他們在大街上,用日語交流的話,很容易引起路人旁觀。
福順里剛剛發生了槍殺案,還是日本人幹的,這個時候他與日本人接觸,很容易被人懷疑的。
海田新一郎默默跟在路承周身後,兩人找了一家咖啡館,在裏面的僻靜角落,海田新一郎向路承周說起了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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