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是把刀 120 到底還是離了

    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是把那木盒子放在衣櫥。

    果然,盒子安安靜靜躺在那兒。

    我打開,輕撫着那黑乎乎的東西,是我的洋娃娃無疑。

    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滴在洋娃娃臉上、身上,我很快擦乾淨放回原處。

    慢慢來到床邊,靜靜看着他的臉。

    他睡覺不安生,眉頭緊鎖,像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我下意識伸手去撫那眉頭,又一點點移到他臉頰上,真的瘦了好多,竟有些骼手。

    忽然,手被他抓住,嘴裏喃喃道,「秋思不要走,不要離婚,不要離開我,求你……」

    我說好,不離開。

    他慢慢安靜下來,我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咬着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翌日,我起得很早,熬了小米粥,蒸了蟹黃包,還炒了兩個小菜。

    大概是喝得太多,他起得很晚。見我坐在餐桌前,他站在樓梯上一動不動,像不認識我似的。

    我沖他笑了笑,「過來吃早餐。」

    他問陳香呢,我說送圖圖去幼兒園了,他頓了下又問,「早餐是你做的?」

    我點點頭,添了兩碗粥,溫聲道,「這些年也沒給你做過幾頓飯,作為妻子,我也有很多失職的地方。」

    他也沒說什麼,拿起一碗小米粥,就着小菜喝了三碗,蟹黃包一個也沒動。

    我盯着他的臉,他笑着問,「這是要讓我吃飽好上路嗎,行刑前的最後一點恩賜。」

    心裏一陣心酸。

    又聽他道,「一會兒去公司把所有的事情交接好,我也該辭去百年的所有職務了。」

    我沒說話,胸口一陣陣發緊,吃到嘴裏的蟹黃包都是苦的,真走到這一步原來這麼難過。

    路上他也沒說話,目光平視前方,薄唇抿成一線,側臉輪廓如刀削一般,一如當年初見。

    我從鏡子裏打量自己,儘管擦了腮紅,也掩蓋不住那種深深的蒼白。

    我拼了命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我知道如果我哭就會回頭,而我選擇了,就不可以再回頭。

    在董事會上,鍾庭極力推選我做董事長,並當場簽署了股權轉讓書。

    我沒想到,他手頭竟有30之多,原來之前那些股東拋售的股票是他買走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其實是在幫忙,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股東們在說什麼我已經迷糊了,只聽到鍾庭在會議最後宣佈,將於今天辭去百年總裁一職,新任總裁由我擔任,宮城任副總裁,至於譚粵銘請來的三位大神也各司其職。

    會議室里一片譁然,都有些摸不着頭。

    鍾庭壓了壓手,神色淡定,「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我和李總將從今天起解除婚姻關係,我鍾庭也向各位保證,不拿走百年一分一毫。」

    話畢,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宮城不敢置信的盯着鍾庭,又看向我,我垂下眼眸。

    整整一天,我都沒什麼精神,不知這選擇是對是錯。

    宮城進來,給我帶了一盒提拉米蘇,「京京蛋糕店,你前夫說你最喜歡吃,特意幫你叫的,裏面加了東西,可以讓人心情稍稍好一些。」

    我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小口小口的吃着。

    宮城正要說話,周振走了進來,「李總,鍾總方才有急事去了青市,讓我轉告你,他這幾天把公司的手續辦完,就和你正式辦理離婚。」

    我說我知道了,他安靜的退了出去。

    宮城問,「其實心裏還是捨不得吧。」

    我沒說話,大口大口嚼着奶油,眼淚簌簌往下掉。為什麼,明明不愛了心還是這麼痛。

    晚上譚粵銘打來電話,聽得出來,他心情好極了,恐怕這種時候也只有他心情是好的。

    張口便是恭喜,「李總終於要擺脫一段無望的婚姻了,開心嗎。」

    我沒說話。

    他頓了一下,「你只是不習慣,相信我,等拿到離婚證你就會知道自由是多麼可貴和美好。」

    天底下真有那麼多想要離婚的女人嗎,不都是迫不得已。

    我說我要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掛了電話關了手機,恍恍惚惚躺倒在床上。

    鍾庭,他現在在做什麼呢,從愛着到陌路,我們錯過了太多,天意還真是弄人啊。


    三天後,鍾庭回來了。

    我在家收拾東西,因他唯一的要求是要這別墅,他名下的房產全部都轉到了我名下,如果不給會顯得不近人情。

    他幾乎可以算是淨身出戶,當然有鍾遠生物,他可以創造更多,我不擔心,他也不擔心。

    他好像又瘦了,渾身籠罩着一層倦意,還有絲絲惆悵。

    他靠在門邊,目光隨我而動,「秋思,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給了我一張電影票。」

    我想了想,笑了,「當然記得,其實我是想請你看電影的,只是沒明說,我手裏有張連坐票。」

    那是七夕的黃昏,整個校園都漂浮着一層玫瑰色的霧氣。女生寢室樓下站滿了衣冠整齊的男同學,焦躁不安的,故作瀟灑的,激情飛揚的,只有鍾庭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台階上看夕陽。

    電影就要開場了,情侶們手拉手走進影院,有的躲在黑暗裏親昵,大膽的姑娘甚至把自己託付了出去。

    朦朧的天色里,愛情就像漂浮的空氣,無處不在,偏偏我沒有份兒。

    我親手遞給他的電影票他沒要,我當時氣得不行,如此拉下臉主動邀約卻被拒絕,當場便把那張電影票撕了,扔進草叢邊的垃圾桶,氣呼呼走了。

    這會兒他伸出手,拿着本筆記本,皮質封面,有些年頭了,「你看,你當時把它扔了,我又撿回來了,一直夾在筆記本里,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望着他,「為什麼不早說?」

    如果早說,我們不會是這樣的。

    他笑了笑,「不敢。不敢確定的自己的心意,怕變成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因為我當時心裏住着一個人。」

    我沒說話,他又接着道,「那你還記不記得結婚第一年,有天傍晚在江邊散步,你看了一路笑了一路,笑得柔情發作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我凝視着他的眼睛,裏頭有閃耀的星光,「我當時覺得很幸福,但又馬上提醒自己不可以,所以你說你想吃路邊的燒烤,我沒讓。我負你我難受,我愛你我也難受,有個人在我心裏已經根深蒂固,我不敢背叛,可在與你相處的點滴中我無法自控,我知道,是我醒悟得太遲,如果沒有譚粵銘的出現……」

    往事如煙,原來我們有過這麼多這麼多,好像幾天幾夜都說不完,說着說着我就哭了,他硬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哭了。

    他看着我,「我知道,我再也遇不到你這樣愛我的人了。」

    我哭得渾身無力,我們算什麼夫妻,算什麼,這麼多年,非要等到離婚才說這些。

    可到這裏沒有辦法回頭了。

    離婚手續是徐川過來辦的,宮城說不放心鍾庭的律師,還是徐川過來靠譜。

    身份證、戶口本、結婚證、一樣一樣擺在面前。

    鍾庭看着結婚證上的照片,渾身發抖,哭得彎下腰去。

    我沒說話,看徐川把證件一樣樣拿走,那種眼神複雜難述,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走了。

    我開始整理滿櫃的衣服,發現這些年真是敗家到了極點,許多連吊牌都沒剪,哪裏裝的完。

    鍾庭拉住我,「何必要一次帶走,多拿幾次不就行了。」

    我搖搖頭,「不想再回來了。」

    他看了我一會兒,手撐在衣柜上,額頭靠了上去……

    收拾照片時他異常激動,按住我的手,「這些不許你拿走。」

    我說我只拿我的,合照你要留就留吧,說着就要拿,他抱着不放,「都不許拿,全是我的。」

    他忽然變得像個孩子,爭執之間,一張照片從相冊里掉了出來,他蹲下身去撿,動作就僵住了。

    很長時間,保持着彎腰的姿勢。

    我說你怎麼了,他一動不動的。

    我拿過他手上的照片,他才猛一下回過神來,死死盯着我,「這照片的人是誰?」

    我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我,小時候在青市照的。我們……小時候就見過。這事兒,是前些天高強和我說的。」

    他一言不發,頹然坐在地上,似不敢相信這一切,額頭砰砰砸在衣柜上。

    接着就是大哭。

    我從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可以哭成這樣,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怕是用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空氣里流動着的都是痛楚。

    他忽然抱住我,全身顫抖,卻抱得死緊,「秋思,可不可以不離了,不離了好不好,讓我們回到過去,我錯了,我錯了,大錯特錯…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失去你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去把徐川找回來,不要離了……」

    他的眼淚全落在我頭上,我也哽咽的不成樣子,「鍾庭,來不及了,我愛上別人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錯過了。」

    這時電話響起來,鍾庭一把抓過我的手機扔出了窗外。

    門外響起了車喇叭的聲音,沒過一會兒,門鈴也響起來。

    我深深吸了口氣,「鍾庭你放開我。」

    他像個孩子,執拗的抱着我就是不撒手,外面的人使勁按着門鈴,接着是手機響,鍾庭的。

    我說鍾庭,你到底想怎麼樣,他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放開,「好,你走,你跟他走,再也別回來。」

    我捂着嘴轉過身,又被他一把抓住,「最後一個問題,你要搬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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