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對醜醜說,今天晚上我要去見一個人,如果能談妥,我們或許可以平安離開泰國。
醜醜說:「要不要我跟着去?」
我搖搖頭:「算了,我先去探探路,等回來再告訴你。」
醜醜問我有沒有危險,我告訴她沒事。我仔細想了想,確實不太可能有危險,大不了這事談不妥唄,不至於他們對我怎麼樣。
到了晚上,我讓醜醜在旅店等着。我提前買好了兩隻白手套,戴上之後,打了一輛突突車,到水上市場的東面。水上市場華燈初上,人聲鼎沸。河上河下都是做買賣的,很多條船在不寬的河道里緩緩滑動,有賣水果沙拉的、還有賣炒飯的,熱鬧勁就別提了。
我站在一個水果攤前,左右看着,周圍燈光閃動,有點讓人眼暈。
看看表,已經八點十分,還是沒有人來。我來來回回在那裏走動,顯得焦躁不安。這時,身後有人說話:「你是王強?」
我回頭去看,面前站着一個泰國當地人,很黑很瘦,穿着一身藍色的短袖衣服。
「我是。」我把兩隻戴着白手套的手亮給他看。
「老大讓我來接你。」他的普通話很標準。
說完,轉身就走。
我深吸口氣,跟在他的後面。我們順着河岸走了很長一段,這裏人群漸漸少了,他跳下一隻小木船,對我招手,示意我上來。
我小心翼翼上去,他撐着蒿,離開岸邊,划着船在水面遊蕩起來。
船遠離市場,向遠處的無人區划動。
時間不長,兩邊都是叢林,燈光少了,四周迅速黑了下來,視線很差。
他慢了下來,站在船頭說:「我們老大讓我在船上問你一個問題。」
我心裏咯噔一下,看着船下黑森森的河水,咽着口水說:「什麼問題?」
「你說唐碩遇難了,是怎麼回事?」泰國人問。
「說起來挺複雜,」我說:「不確定他是否遇難,他失蹤在泰柬邊境的一座深山裏。如果有機會,我想當面向你們老大說明白。」
周圍很黑,泰國人站在船頭,直直看着我。好半天,他才撐動蒿頭,船繼續緩緩向前划動。
我心裏舒了口氣,他要是把船弄翻,讓我掉下河去,這事還真有點麻煩。雖然我會水,可誰知道泰國河裏有什麼,別冷不丁蹦出一兩隻鱷魚來。
船緩慢的在河裏劃了一段,靠着岸邊停下來。岸邊有個簡陋的小碼頭,是竹子編的,岸上形成一條路,通向裏面的木屋。
一排木屋裏只有一間屋子亮着燈,隱隱能看見裏面有人影。
泰國人做個手勢,示意我可以下船。我扶着延伸進水裏的竹子把手,順樓梯上到碼頭。泰國人說:「我們老大在裏面,你進去吧。這裏只有水上一條路。」
那意思是你想跑也跑不了。
我深吸口氣,順着竹路緩緩走到亮着燈的木屋前,輕輕敲門。
裏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
我推門進去,屋裏十分狹窄,只有一床一桌。有一個人正在吃着方便麵。
一看到這人,我心裏咯噔一下,他竟然是個癱子,坐在輪椅上。
屋裏只有桌上那一盞枱燈,借着昏暗的燈光,能看到這個人其實還有點小帥,長得稜角分明,劍眉虎目,戴着金絲眼鏡,頗有點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停下筷子看着我,他的目光我竟然不敢對視,瞅一眼就別過臉去。
「唐碩是我的朋友,他怎麼了?」這人說話聲音不大,卻帶着金屬音,很低沉。
我知道眼前這人不能小視,便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都說了。他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聽着,整個過程里不發一語。
等我講完之後,他點點頭:「你還能不能找到那個地方?」
我趕緊搖頭,說找不到。我之所以能出山還是多虧了山里獵人的幫忙,我自己是不認識路的。
他抽着煙看我,我心跳加速,不知道他想怎麼安排我。
好半天他才道:「你還帶着一個女人?」
「是。」我說:「我想帶着她進入中國,可她沒有身份,無法出入境。」
「到中國以後呢,你想把她送哪?」他問。
這個正是我撓頭的問題。我冥思苦想,搖搖頭說不知道,實在不行,就領回家裏。
那人道:「聽你的描述,你帶的這個女孩也是修陰法的。」
我趕忙說:「她是好人,從來沒害過人……」
那人擺擺手:「我不是談論她的好壞,而是要告訴你,她和她師父靠時間修的這種邪法,很有可能不光反噬師父,還會反噬她。」
這個我真沒想過,心裏咯噔一下,愣愣看着他。
那人抽着煙說:「世間萬事萬法都是講究平衡和因果的。她和她師父規避時間,看似撿了大便宜,其實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如果條件觸發,他們誰也跑不出時間的懲罰。」
我笑笑:「不能吧。」
那人嚴肅地說:「我有個地方適合那女孩。」
我問哪裏。
那人說:「武當鎮。」
我愣了,嘗試着說:「武當山那個武當鎮。」
「不錯。」那人說:「武當鎮,我認識一位隱士的高人,叫陳木道長。他尤善內丹,修習過八卦太極的秘典,專門替人診治內傷,能化七情因果。你可以把那女孩帶過去,給他看看。」
我一驚,那位吳大師不就是武當鎮來的嗎,那裏還真是藏龍臥虎。不過武當鎮什麼的,完全超出我的想像,離着太遠,有點不太實際。現在只想先把醜醜帶到中國,以後的事走一步說一步的話。
那人看我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不再說了。他告訴我,明天早上七點還是水上市場,阿頌,也就是那個撐船的泰國人,還會在那裏等候。我把那女孩一起帶過來,然後從這兒出發,越境到中國。
我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順遂,便小心翼翼問,需要多少錢。
那人說:「道上的規矩,一人五千。」
我聽得直嘬牙花子,這還沒怎麼呢,又一萬元錢進去了。「你能保證我們順利到中國嗎?」我說。
那人笑笑沒有回答,可能覺得我問這個問題太蠢。他說道:「其實你還有一個不用掏錢的辦法。」
「什麼?」我問。
那人道:「帶我們去找唐碩。」
我結巴地說:「那地方,我記不得了……」
他揮揮手:「明天過來再說,讓那個女孩去找,她一定找的到。」
我忐忑不安地從木屋裏出來,泰國人阿頌在船上等着我。我上了船之後,他把我送回了水上市場。我步履沉重,一步步回到了旅店。
屋裏沒有點燈,醜醜在黑暗裏抱着膝蓋,正坐在床角,孤獨的像是一隻沒人疼愛的小貓。
我走進屋裏,輕聲說,我把燈打開了。
她嗯了一聲,我慢慢點開了燈,屋裏有了光線,等看清她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寒了。醜醜竟然長大了,我走的時候,她還是十八九歲的樣子,現在看上去,像是二十五六歲。相貌上差別不大,主要是一種成熟度的感覺。
我走過去,輕輕拉起她的手,又看看她的臉。醜醜靜靜地看着我,說道:「你買的衣服小了,我變大了。」
她抬起雙臂給我看,早上買的t恤,果然小了很多,像是衣服縮了水。
我心頭都是寒意,問她,看過鏡子沒有?
她疑惑地搖搖頭。我心裏不忍,想起剛才那位老大說的話,他說不光是阿贊汶洛,連醜醜都會被反噬的。
醜醜在時間裏規避了二十年,也就是說如果反噬的話,她會被反噬二十年。我心頭往下沉,看着她,她現在的樣子已經被反噬十年了,再來個十年,她豈不是要四十歲。
我告訴她,和那邊談妥,明天我們就可以回到中國。她非常高興,拉着手不鬆開。
晚上我們兩個和衣而臥,睡到半夜,她湊到我的身邊,甜甜地說:「王強,是不是到了中國,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便道:「那要看感情。」
「你對我有感情嗎?」她問。
「有。」我有些遲疑。畢竟一想到她即將被吞噬到四十歲,便有點踟躕。
「真好。」醜醜滿心都是甜蜜,緊緊摟着我,不鬆開。黑暗中,她喃喃說:「你知道嗎,我在跟着師父修行的日子裏,在黑暗的深洞裏,我真希望能有個人出現,能緊緊摟着我。我從小沒有爸爸媽媽,師父又總是打我,只有現在,我才感覺最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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